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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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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贺!又是他!
韩道江试探性地说道,“秦家娘子是秦贺的弟媳,秦傻儿原名叫秦授。自打女孩那么一闹,秦授脑子、身子都废了。”
陆谦宜眯起眼睛细想,书中曾写过秦贺任庐江郡太守,替恒宗帝寻了丹砂原石,保全了一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此人性情颇为猥琐,年纪五十有余,特别嗜好为寻妙龄女子作乐。秦府上上下下的男丁都是贪腐好色的恶徒,相传百姓都要绕着秦府家的大门走,生怕自家女眷被捉去受欺辱。
百姓的怨言越来越大,朝中权臣纷纷上书弹劾。恒宗帝命廷尉史苏月影负责查案,最终秦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原著中对苏月影大加赞赏,此人精通律法,思维缜密,特别擅长审理朝中权臣的狱案,深受恒宗帝信任。
有关廷尉史的家庭背景并未在书里出现,只模糊地写过苏月影也是蜀郡人,尖下巴皮肤很白,长得很有特色。年仅十九岁就入朝中为官,一向醉心公务,年过四十都未曾娶妻。
陆谦宜灵光一闪,要是能寻到苏月影,就能除去秦贺。秦府抄家搜出的银子足足有数十万白银,用来修长堤绰绰有余!
陆谦宜道,“孤明白了。韩县令安心等着银子监管水堰工程便是,其他的事情孤来处理。”
太阳渐渐升上了去,天空中红澄澄地映出光辉。陆谦宜衣袍一甩,跳上了马车。他满脑子都是秦贺一事,尚未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突然,胳膊传来异样的感觉,有人沉沉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陆谦宜回头撞上了副熟悉的眼睛,一张小小的面孔露了出来,向他挤出个浅浅的笑容。
“殿下!”
是那个女孩!她眼睛里的惶惑渐渐淡了,多了几分希冀的微光。
楚旌堂的高大健硕的身子闪现出来,他缓缓扫视女孩,“太子殿下要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
“旌堂哥哥也会走吗?”
“嗯。”
楚旌堂将擦好的剑收进刀鞘,纵身翻上马。
女孩抿着嘴,眉头紧蹙,仿佛在思量什么。巴掌大的瓜子脸很是水灵,白皙的下巴微微翘着,是个地地道道的川蜀美人。但一双黑葡萄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倔强,隐约透着些杀气让人生畏惧。
陆谦宜被她打量得不大自在,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
女孩向陆谦宜行礼后利落地跪在地上,“民女谢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恳请民女追随殿下进京。”
?
陆谦宜嘶一声,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件事。
“想必殿下已经听说民女的事情,民女在宕昌县已经是声名狼藉。多亏了——”她向楚旌堂扬了扬下巴,“旌堂哥哥对我照料备至,民女才得以活命。”
“恳请殿下给民女机会,有朝一日,民女定要亲手处决秦贺一家!”
“等等!”陆谦宜听这话很是耳熟,赶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扶起女孩。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陆谦宜轻声说道,心中狂跳不已。
阳光洒在女孩的脸上,她闭上双眼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道,“民女的名字是家父起的,叫苏月影。”
!
苏月影字字坚定有力,如重锤般砸下,掷地有声。陆谦宜震惊万分,他很难想象面前的女孩就是书中让贪官闻之生畏的廷尉史,更没想到的——苏月影居然是个女儿身!
“孤准了!你去和小六一车,即刻进京!”
楚旌堂深深皱了皱眉,挥鞭纵马向前跃去。
车马辚辚,在百姓的目送下缓缓驶向京城。
*
半月后。
京城,昌王府。
二皇子陆琮坐立不安,在垂花门前反复踱步。
侍卫亳心倒了杯清茶递过去,“王爷,喝口茶吧。信阳毛峰,清明节前采的。”
“没这个心思!还毛峰呢,消息不来本王都要长毛了!”陆琮不耐烦地喝了口,登时龇牙咧嘴,“你小子要烫死我啊!”
“属下不敢!”
窗户上传来响动,一只黑色的乌鸦落了下来正在左顾右盼。它抬起爪子想要甩掉上面的东西,那是一根用银线系上的短小竹筒。
亳心取下竹筒掏出信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如何?”陆琮哐当放下茶碗,走近亳心。
“王爷!好事情!'乌头军'的兄弟们已经和楚旌堂对接上了,东宫那位——”亳心眉飞色舞,向皇宫努努嘴,“明日进了咸阳城,楚旌堂即刻就动手!”
“太好了!你再传信给他,务必要一刀毙命!”陆琮扬手做了个砍杀的动作,音色里兴奋至极。
陆琮心安定下来,跷着腿端起茶碗,细细吹了浮沫品了口澄亮的茶汤,“还是你选的好!清明节前采的茶就是比谷雨前的强!叶子嫩,泡出来香!府上还有吗?这几日都上明前茶吧。”
“回王爷,没了。豫州上贡的明前茶都叫陛下给了太子,这些还是小的从东宫高价收来的。眼下只有夏茶,您看要不——”
不用说,陆琮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他重重地掷下茶碗,“不喝了!你再给我说说楚旌堂的事吧,等东宫易主,本王要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
“哎,王爷说的是。”
自从陆琮动了党争的心思,很快就和朝中等文臣取得了联系。
有人报信给他,说中原有位剑客叫楚旌堂。刚刚及冠,为洛家铁匠洛婉黎之子,武艺高强性子生猛。楚旌堂十四岁时没了父亲,有人对貌美的洛婉黎动了下流心思,借打铁时对洛家娘子进行揩油。楚旌堂知晓后,用“逢春”剑将那人的左右两只双手齐刷刷地削了下来。
后洛国被南瓯攻下,洛家三人失散,冶金图册和‘逢春’剑一并隐没尘世。
楚旌堂为活命靠走路镖为生,直至入了蜀郡才定居下来。
蜀地匪患成灾,但各大头目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决不能向楚旌堂动手。
一是此人剑法高明,无人可与他交手超过三招。二是他性子中带着些侠肝义胆的热气,在民众里口碑极佳。匪患们多次想拉拢他上山,都被他婉拒。
其中的缘由倒是不为人知,有人说他祖上是名门武将,不与匪患同流合污。蜀郡是暂时栖息所,大鹏终究是要展翅翱翔,直上云霄。
任凭外界传言得有多邪乎,陆琮都认为,天下没有拿钱买不来的人。仗着私库充足,陆琮用黄金为饵向楚旌堂抛出了橄榄枝。
“本王的好哥哥,你的快活日子就要到头了!”
陆琮自顾自说道,对于陆谦宜,他不满意也不服气。
明明太子是个空有皮囊的花架子,连太傅陈博文都私下里说,陆谦宜无端生出妖艳之色,志向偏移,难成大器。
凭什么恒宗帝就立他为太子?一个整日好读江湖话本子的纨绔,怎么会有治国的本领和胆识?
为了与太子博弈,他暗中与文官之长王鹤年联络颇多。老狐狸王鹤年提议扣下岷江水肆的折子,逼迫太子出手赈灾。
原本趁着蜀郡水肆,想叫乌头军们在岷江边做点手脚,悄悄把陆谦宜投入江中沉了。
谁知道太子谨慎过人,所到之处都带着侍卫。他不便直接动手,索性派出王府里的'乌头军'私混为蜀郡百姓,借机指责救济粮食有毒,以架空陷害太子。
然而就像老天和自己过不去一样,他每每出手,陆谦宜屡屡脱身,有如神助。
很气!
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陆琮恨恨地想,手指不知不觉攥成拳头,“亳心,本王进趟宫,你叫手下的兄弟们都机灵些,成败之举就在明天了!”
*
昭国康宁十二年七月二十七辰时。
自打到了咸阳,脚下窄小的路便逐渐宽阔起来。陆谦宜换车为马,纵身跃到了队伍前面。
他特意打扮了一番,黑色衮服上绣满了层层叠叠的红色缠金线,背上缚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腰间玉带挂着圆润清透的貔貅佩饰,足蹬一双雪涛祥云翘头靴,浑身自上而下散发着王族贵气,大改以往的简朴低调作态。
尊严若神,丰神如玉。
“恭喜皇兄——”
果不其然,陆谦宜浩浩荡荡的队伍前脚刚跨进咸阳城楼,后脚就看见昌王陆琮率卫尉军在门口列队迎接。
昭国卫尉军都是浓眉重目的男子,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今日全部像换了批人似的,脸上都堆满了难以名状的“热情”笑容。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谦宜下意识勒紧马头,止步不前。
陆琮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手上的雀鸟,倏尔间奋力将它抛出——一只黑色的乌鸦,如箭矢般冲入晴空,很快消失不见了。
来了!
陆谦宜下意识回头望去。
光影浮动,只见楚旌堂策马从队尾杀出。
他脸上扣着副银色白虎面具,一头飘逸的红发十分耀眼,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焰,轰轰烈烈地向自己袭来。
陆谦宜与楚旌堂双双从马背上跃起,哐啷一声,楚旌堂长剑出鞘,白刃划过空中,爆发出凛冽的寒意,劈头盖脸向陆谦宜砍去。
陆谦宜微微颔首一笑,当即会意。
侧身避过刀剑魄影,左手向背后摸去抽出佩戴的金剑,翻转手腕自下而上斜挑上楚旌堂的胸口。
“殿下,做戏要做全套。如果轻轻松松从我手下躲过,恐怕昌王会生疑......”陆谦宜一边回忆楚旌堂的教给自己的动作,一边用余光瞟向昌王的动静。
楚旌堂的银剑在手中烁烁生辉,如蛟龙入海攀附上陆谦宜游蛇般的剑身,动作爽利迅速至极,令人眼花缭乱。
两剑锵锵相撞,金银彼此缠绕。
“不好,有刺客!快——”陆琮佯装焦急,向所带卫尉军喝道,“都愣着干嘛!快救太子殿下!”
卫尉军们恍然大悟,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冲上前去。
解小六冷笑一声,喝令车夫放缓了车队的前进速度。他虽然不明白殿下和楚旌堂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但出信任和忠诚,对于主子的决定,他一向是言听计从。
“皇兄,快快束手就擒吧!这天下,终究是我的!”陆琮听着两剑相交的锵锵声,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仰头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