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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七张债 第六张 ...

  •   画师看着江仕青一脸酒醉嗔痴的样子,他想,这人酒醒之后,一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索性将江仕青拉进房中,关了门,给他倒了一一碗酒,见他饮下后,才娓娓道来:
      那是十七年前的秋天,砚城张家纸坊的张若礼刚满十八岁,跟随父亲去钰城押送贡品。而阳国,只有一扇锐城的城门能入钰城。
      张若礼和他的父亲赶了十五天路,在最后一个驿站处休息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美人。说是驿站,其实不过是个歇脚的茶棚。因为离钰城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了,所以很多赶路人会在这里休息一下,整理行装,让自己体面一些。

      画师靠在茶棚后巨大的钰城石碑上作画,茶棚里十分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美人穿着一身翠色衣衫,骑着骏马自远处赶来,停在茶鹏前,翻身下马,给自己打了一碗茶,倚在一根柱子上慢慢地喝。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却毫不在意。
      一个身型削瘦高大的男人站起来,让她交出一把剑,一把名为花雨的剑。
      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喝茶。
      那男人劝说无果,便说要出手。
      美人依旧没有理会。
      那个男人拔出了他的剑,却是刺向了茶棚里的过客。他的声音沉稳决绝:一个不留。

      男人有四个同伙,他们的刀剑太过无情,顷刻间茶棚里已经血雨腥风。
      女人依旧靠在那根柱子上,喝她的茶。有血溅在她的碗里,但她面不改色。

      张若礼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他接了男人七十余招,却没有保住自己的父亲和家丁。
      男人的剑刺向张若礼的时候,美人出手了。
      画师看不到她的剑,只看到漫天花雨随着她的招式飘摇飞舞,花瓣划过男人的颈处,男人的生命就此凝结。

      美人带走了张若礼,从此没有再出现。钰城界碑茶馆的七十多条人命,是轰动阳国的惨案。而屠杀背后的真相,成为只有张若礼和石碑后的画师知道的秘密。

      江仕青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头晕脑胀。他问画师:你说你十七年前见过她?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听闻,江湖中有这样的绝色美人?
      画师道:自然是张若礼金屋藏娇…
      江仕青又问: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画师反问他:张若礼年近四十,不娶妻,不生子,不好男风。若不是家里藏了个绝色美人,他怎么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江仕青又问画师:你说的钰城界碑茶馆惨案,难道没有人调查吗?
      画师道:查了,方圆三十里都查了,没有一个目击者。
      江仕青问他:你不就是目击者吗?
      画师却道:我不愿惹事生非,张若礼美人在怀,自然也不会多说。更重要的是……
      江仕青只觉得脑子越发胀得慌,甩了甩头示意他继续说。
      画师道:当年钰城有另一桩天大的事。比这桩惨案,更重要。
      江仕青下意识问:什么事?
      画师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江仕青立即知道,画师口中的,天大的事。

      那是十七年前,江仕青不过三岁。那时阳国现在的国君谢锦还没有继位。是先皇在位的第六年。
      妙法寺大法师为阳国卜算国运,卦相上却看不到阳国的未来。八月,大法师说,天降神女于钰城,生于九月二十,眉心落一颗天印朱砂。凡此相的女婴,上报官府,可入妙法寺,长伴青灯,为国祈福,其父母亦可赐黄金万两,赏百亩良田。
      为了防止有狼子野心之人借机作乱,国君希望,神女的出生皆在掌握之中。
      于是,整个钰城的兵力,都用来搜集城中的大肚孕妇。
      到九月初时,钰城所有的待产孕妇,已经全部被召进了妙法寺待产。提前生产者,便由家人领回去。
      九月二十日那天,所有人都在期待神女降世,可是直到九月二十一日日出,那天的钰城,共计出生婴儿一千零八十二名,女婴五百四十二名。
      没有一个眉心带痣。
      妙法寺留下了所有的女婴。皇城派出铁骑,在全国搜寻所有眉心带了朱砂痣的女婴。

      那场搜捕开启了一个混乱的时代,江仕青的记忆中,那是江门最忙的时候,每个杀手都顾不上任务,而是在锐城的各个角落,寻找女婴。
      各城官府将手上的案子一再搁置,只为了整理辖区出生的女婴记录。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一开始,他们只要眉心带痣的女婴。
      后来,额头上有痣的女婴也被带走。
      最后,整个阳国,那一天出世的女婴,都被带走……
      混乱持续到十年之后,国君暴毙。十九岁的谢锦登基,他以施严的不败之血为祭,一剑刺死了大法师。

      没有人知道那些女婴后来的去向,十七年来,也没有人在香火鼎盛的妙法寺见过尼姑。

      江仕青回忆到这里,脑子更痛了。他想他应该回到客栈睡上一觉。
      于是他要起身,画坊此刻却响起了敲门声。画师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等等。便去开门。
      江仕青转身向门口看去,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竟觉得有些恍惚。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林遇。
      林遇带着他的折扇,温文有礼:我是来取画的。
      画师点点头,自墙上去下一张装裱好了的人像递给林遇:昨夜刚赶制成,墨迹还未干透,还不能卷起来。不过今儿天气好,干起来也快,不如公子在画坊稍等些时候。
      林遇点点头,画师将他引到江仕青的对面,给他沏了杯茶。

      江仕青觉得,那茶香清冽,让他疼痛欲裂的脑子也舒服了些。而后,他忽然回忆起,自己作业在客栈杀了林遇的场景。
      江仕青狐疑而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林遇,林遇却仿佛不知道一般,将手中的画展示给江仕青看:这画师不愧是津风渡一绝,不过听我简单描述两句,就画得这样像了。
      江仕青看他手中的画,只觉得有些眼熟,却说不上来。
      林遇却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可惜他到底没见过那美人,画得并不是十分相像。
      而后,林遇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要我自己添上几笔。
      说罢,他将画纸铺在案上,自顾自地蘸墨画了起来。江仕青的目光随着他的笔尖游动,待回过神来,他已收起笔墨。
      江仕青眼神扫过那张被林遇修改过的画,心中骇然:江九!这是江九!你见过江九!
      江仕青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开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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