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阳》此去经

24、七张债 第五张

　　在江仕青离开江门的第二天，江九接了一个任务，去刺杀一个男人——玉面公子林遇。
　　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津江渡口。江仕青离开的时候，是见过的。她见有人从江门的方向来，就会问，是江门的杀手吗？
　　渡口的船夫说她疯了，那个男人只是移情别恋，她就要人死。
　　江仕青笑笑，跟着父亲坐上马车离去。

　　在江仕青离开江门的第二天，江九去市集买些果子。路过渡头的时候，那个守在渡头的女人看了江九很久，神情愉悦地笑着。
　　回来的时候，江九停在她面前，问她笑什么？
　　她说：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江九问他：为什么？

　　她说，其实我的剑已经悬在他的颈边，可是我下不去手。但我已经决定要杀他了，他就一定要死。他辜负了我，我不能辜负自己，我一定要杀死他。
　　所以我决定出钱，找一个人替我杀了他。
　　一个女人，一个拥有倾世姿容的女人，一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女人。
　　杀他这样的男人，要用最美丽的女人，持最冰冷的利刃。

　　最终，那个女人出了十分昂贵的价格，让江九出发去津风渡，刺杀那个男人。
　　那个传闻中拥有津风渡一半财富的玉面贵公子——林遇。
　　可是江九这一去，音讯全无。

　　三个月后，失去江九音讯的江仕青前去津风渡，在津风渡口见到林遇。
　　他生得惊才风逸、俊美无涛，只是手执折扇自渡口走过，便引得无数人驻足相看。
　　江仕青心中开始不安。
　　他自认一生孤高，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林遇的相衬之下，自己也不过是个庸庸凡人。而刺杀他的江九，在见到他时，又是作何反应呢？为何多日不曾出现？

　　江仕青跟了林遇三天，三天，林遇一步也没离开津风渡。他每天自四喜酒楼旁的五福客栈出来，摇着扇子在津风渡招摇过市。
　　江仕青在他住的三楼上房定了一间客房，每夜，林遇都会带一个女人回来，但是那些女人，没有江九。
　　第三天的夜里，江仕青杀了林遇。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让江仕青自己都无法具体回忆。
　　他看着三日来环绕在林遇身边的女人，他的爱如此廉价，可以毫不犹豫地送给任何想要他的女人。
　　江仕青忘记自己是如何潜入林遇的房间，他只记得自己问那个躺在林遇身下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昨天躺在这里的，还是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娇媚而慌乱地躲进林遇怀里寻求保护。林遇抱住她，牙齿撕咬着女人的耳朵，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遮住了他带笑的眼睛，衬得他愈发邪气：怎么？是你的情郎？
　　女人娇嗔：我可不认识他，我只要你一人做我的情郎。
　　江仕青觉得自己头昏脑胀，却又气血翻涌，他又问她：你这样的女人对他而言唾手可得，你以为他会爱你吗？
　　那女子剜了江仕青一眼，又看向林遇，眼神变得幽怨：公子，你爱我吗？
　　林遇抬起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唾手可得的女人，我更要爱。

　　江仕青问他：江九呢？
　　林遇想了想，笑道：女人是天地之灵，人间至宝。自然要一视同仁地怜爱，怎么能用名字将她们一一区分？分清了，可是会有人会伤心的。

　　江仕青的剑割断了他的喉咙。血从伤口涌出，溅了他身下的女人一脸。她惊声尖叫，他收起剑，离开了那间房间。
　　江仕青想，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无用的。

　　江仕青没有理会女人惊恐的尖叫，他摇晃着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回想方才的一切，觉得虚幻又可笑，不禁发出咯咯的笑声，痴痴笑了起来。而后，他又在痴笑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江仕青惊起一身冷汗。他想起昨天晚上，夜刺林遇的场景，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令他心底发寒。
　　但一想起江九，江仕青又觉得，林遇是该死的。
　　他收住心神，洗漱过后，就出门了。下楼之前，他看向林遇的卧房。门关着，十分安静。看来今天没有人从里面出来。江仕青收回目光，下楼去了。

　　津风渡有一个十分有名的画师，据说，他能根据别人的描述，画出九成像的画像。
　　江仕青喝了许多酒，醉倒在画师门口。画师说他醉容之下藏着深深的愁容，是得了心病。
　　江仕青问他，是什么心病？
　　画师说，相思病。

　　江仕青笑，翻了个身，在他门前仍不愿起来。
　　画师说，不如你出些钱，我可以为你画一张画，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江仕青掏了一锭金子，让他画他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女人。
　　画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没有画，而是进到里间，取出一幅画卷，递给江仕青。
　　江仕青看了看那画卷，问他：你不用想一想，重新画一张吗？万一这张我不满意呢？
　　画师笑道：你若让我画世间最美的花，我或许会犹豫一番再动笔。但你让我画的是最美的女人。那女人，我已画过千百遍。
　　江仕青又问：难道你要说，你见过世间最美的女人？
　　画师说：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相信，这世间，恐怕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江仕青打开画卷，画卷中的女子，眉若远山，眸光流转，赫然是江九的样子。
　　江仕青从地上起来，酒醉的人声音有些颤抖，他问画师：你见过她？她真的来了津风渡？她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画师却道：我的确见过她，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也不是在津风渡。
　　江仕青眼神失落而疑惑：十几年前？
　　画师点了点头，面上的浅笑带着得意，道：如果不是张家纸坊被灭门了，我是不会将她的画像示人的。
　　江仕青的心怔住了：张家纸坊…
　　画师见他未作回应，笑得更是得意：看来你也听说过，张家纸坊，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

　　江仕青心道：我知道，那是个骗局，以一把不存在的花雨剑，骗得江门分文不取，就屠了张家纸坊满门。

　　画师愈加得意的声音又响起来，他一字一字地说：是为了花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