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令狐公子 ...
-
七郎的家,远离闹市,在城东幽静的一角。而随风她们的空房子,也在附近。
翌日午时。
随风总算睡醒了,摸到隔壁一看,丛碧还在睡得天昏地暗。
外面传来“沙沙”的水声,想来是钟琴在院子里浇树淋草。
随风走出阳光普照的院子,伸个懒腰,张大眼睛,吓了一跳!
满院子姹紫嫣红,都是盛开的鲜花!
除了月季兰花丁香之类的小型香花,居然还有养在瓦缸的夭夭桃花,种在大瓷盆的富贵牡丹,百合,蔷薇……
随风张大嘴巴,昨夜回来时,这院子还什么都没有的啊?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她连连打喷嚏,钟琴忙放下手里的水壶,跑过来问:“小姐,要不要都搬走?”
随风边拿出手帕醒鼻涕,边含糊地说:“你明知我受不了香花,还弄这么多回来,谋杀啊?”
钟琴笑起来:“呵呵!姑娘,我也是刚起床不久……这些花,都是人家送来的!”
“谁?谁那么……无聊?阿——嗤!”
“不知道!一群小子抬过来的,说主人等姑娘们睡醒了,自会登门拜访。”
莫非是萧家七郎?此人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啦……随风摇头,忙梳洗妥当,扎起头发,找来身长袍,也冒充起公子来。
末了,她才用干净手帕掩住口鼻,和钟琴交待:“我出去找点吃的……阿碧起来,你告诉她……啊嗤!我再待在这儿,会死人……啊嗤!”
她在馥郁的芬芳中落荒而逃。
方出门,埋头急走几步,差点一头撞在某人身上。
对方下意识伸手去扶住她。随风站定了,抬头一看,但见一双桃花眼在自己头上熠熠生辉——令狐逸?
他幞头、石青色的圆领袍衫上绣着考究的花纹,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笑:“你在逃难?狼狈成那样。”
随风被他晃得眼花,退后一步,用浓浓的鼻音说:“嗯啊,有人无聊,殃及池鱼。”
令狐不解,问:“出什么事了?”
随风不想多提,揉揉还在发痒的鼻子:“没事,没事,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拱拱手,举步就走。
令狐跟在后面,用随随便便的口气道:“甜井街新开了间酒楼,听说那里的小点做得很是精致可口,一起去尝尝?”
随风无所谓:“你也饿了?正好,我也要去。”多半自己吃完了,打包回家,丛碧还没睡醒呢!
甜井街那间新开的酒楼,两层高,红柱绿瓦,门口蹲着两只大石兽,煞有气派。
楼下的餐堂里,刷得雪白的墙上,挂着大幅小幅的木雕画,簇新的桌椅上也刻着花鸟福寿等吉祥图案,美观独特。
酒楼上下全部满座,人声鼎沸,几个店小二犹如蜂蝶穿花间,忙个不停。
随风站在楼下,望而却步:“人太多了,换一间吧。”
令狐做出请进的手势:“我让他们留座了,别客气。”
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他们两个往楼上的雅座走去。
楼梯不算窄,可随风还是和一个急急忙忙冲下楼的人擦肩而过。
令狐逸扫了对方一眼,那人匆匆离去。
坐下不久,也没见小二来询问要点什么菜,端上热茶之后,两碟颜色悦目的凉菜拼盆自动送上来。接着,胭脂红的醇酿盛在白瓷小觞里端到跟前;鲜美的清蒸鱼,香口麻辣的煸大虾,橙黄的姜葱焖湖蟹,雪白的扇贝,荷叶蒸甲鱼……
随风诧异了:“令狐公子也喜欢海鲜?”
令狐逸笑着点头,连声招呼她举筷。
席间,令狐逸天南地北的嘴里开牧场,随风横竖把他每句话都当玩笑来应对,两人倒也谈笑风生,没有半刻冷场。
他若说:“两位仙乡何处?”
她便答曰:“蓬莱仙岛。”他笑。
他若问:“两位是姐妹?”
她便回应:“我们乃兄弟。”他大笑。
他故意提到京城长安的百丈繁华,那些誉满天下的名将功臣。
她闲闲说起城隍庙的七十二层地狱,牛头马面,大鬼小鬼。
他有心论尽历代**,她开始细数山中珍禽……
他大侃各地民俗风情,她漫谈诗经离骚……
总之,貌似风牛马不相及,却不失风趣轻松,两人说着说着竟以兄弟姐妹相称起来。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喝过最后一口去腥暖胃的姜茶,随风看看时辰不早了,伸手入袖袋,打算掏银子结帐——这萍水相逢的,最好还是不要欠人家的情。
没想到……袋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方才出门时带上的银子,揣怀里了?随风忙在身上摸索,这个……这个,银子呢?特意多带的手帕呢?居然连,梳妆时顺手摘下的束发环,都没有了!
随风心中一片懵懂,莫非,换了身衣裳,都搁下了?还是……?
令狐逸看着奇怪,就问:“风兄弟,在找什么?”
“呃,呃……”随风尴尬极了:“令狐姐姐,东西,都没有了。”
令狐挑起眉毛,微笑:“什么东西没了?”
随风只好抬起头说:“令狐姐姐,这顿饭,兄弟我先欠着你,改日一定双倍奉还。”
“咱们不是一家人了么,还和我客气?”他省起一件事:“你多半碰到妙手空空儿了。”
随风想起来了,方才楼梯上那个人!
她摸摸脑袋,笑起来:“小偷儿遇到我,算他倒霉,我出门身无长物的,呵呵!”
令狐逸正要大声嘲笑她,忽然看到她眼定定地看着一个人,表情古怪。
笑**地走过来的,竟然是萧家七郎!他身后跟着精神奕奕的小厮阿英。
今天他穿戴颇为隆重,脚上的皮靴漆黑发亮,配着窄袖开襟藕色上衣,外面披件宽松点的霜色长袍,显得风流倜傥。
他摇着纸扇开口道:“令狐,方才去找你,你家的人说你来了这里,果然……呵呵,随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丛碧姑娘呢?”
随风终于感觉不对路了:“你……怎么……跑来这里?”这人,此刻应该去找丛碧才对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萧七郎一头雾水:“我不可以来这里?”
“你不是送了很多花过来么?”
七郎摇头:“没有啊,我找令狐半天了。”
竟然不是他!
随风掉头问令狐:“难道是你?”要不,如何会这么巧,刚出门就碰上了?这酒楼的菜,也事先点好了?莫非……她站起来,戒备地看着他,有种掉进圈套的危险感。
令狐无辜极了,摊手说:“送花?什么花?七郎,你我相识多年,你何曾见过我送花给别人?”
七郎笑道:“呵呵!令狐兄,素来只有人家送花给他的份儿。”
随风困惑了:“令狐姐姐,基本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那儿,陆公子估计不会做这种事……除了你,还有谁?对了,你是如何找到我们家去的?”
令狐逸眨眨眼睛,说:“我昨夜问七郎了啊。”
“萧公子,你还告诉过谁?”莫非,是其他听琴的人?
七郎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了,就令狐兄问过。”
是啊,自己也似乎是不倾国倾城的人物……随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算了,我们回去瞧瞧,也许就知道是谁了。”
于是,他们几个买了盒点心,一道往回走。
路上,萧七郎悄悄问随风,那印章,丛碧收下了没有?
随风无奈地告诉他,还没有机会呢,打算回到山里再说。说到这里,她拍拍胸口,幸亏更衣时,把这印章放在小包袱里了,没带出来,否则,就被人偷走了,真是万幸,万幸!
回到那房子,推门进去,并没有见到他们猜测了无数遍的送花人。
钟琴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
她一看到随风就说:“姑娘,这么快回来了?”
随风一进门,闻到花香就鼻子痒痒,她摸不到手帕,只好用袖子捂着口鼻,含糊地说:“很快么?阿碧起来了没有?送花的人来了没有?”
连萧七郎也颇为紧张地看着钟琴,希望丛碧小姐不要和送花人出去了才好……
钟琴细长的丹凤眼流露出不解:“姑娘,你才出去没一眨眼功夫,还不算快?阿碧小姐还没睡醒。”
随风发现今天似乎不大对劲,回头看看令狐:“我们这顿饭,吃了有没有一个时辰?”
令狐逸说看天色,估计一个半时辰有多。
“对啊,什么叫一眨眼功夫?阿——嗤!”随风诧异极了。
钟琴伸出兰花指,指着随风的房间门道:“姑娘,你方才急急忙忙回来,到房间里取了些物事,才踏出门呢!你看,我刚刚替你关上门。”
随风彻底迷糊了:“令狐姐姐,我是否在做梦?”
令狐逸也深感奇怪,他插嘴:“我们确实一起吃了顿饭,七郎找来了,才一路走过来……”
萧七郎是唯一比较清醒的人:“我们从甜井街步行回来这里,少说也有两刻钟的光景,无论如何说不上‘刚刚’,阿琴,你肯定没看错?”
钟琴用力眨眼,看着不断吸鼻子打喷嚏的随风,肯定地说:“姑娘,你不是怕花香么,还用手帕掩着面……我方才在厨房烧水,听到门响,出来看看了,正好看到你走进房里……我认得那手帕,上面的竹子还是我绣的。”
她的这番话,把其余三人说得如堕云雾间,随风想起那个小偷,感觉诡异,忙吩咐钟琴去叫丛碧起来,自己直奔房间,察看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