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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马寺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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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寺院和佃户一直因地租问题纠纷,加上今年天旱,估计地里会歉收,所以佃农多次要求减租。今天他们来了很多人,争执之下,智禅师不慎被打伤了,现在仍在昏迷。
孙祖安听罢,愤愤地说:“这么猖狂!凶徒抓起来了没有?”说着就要去教训他们!
方丈道:“已把他们关起来了。正考虑要不要报官呢。”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易光。
易光板着脸问:“白马寺是官建的,原就有不少耕地作为庙业,官府只是象征性的收点地租,寺院香火鼎盛,进帐富裕,算来不该收佃户高地租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峻。“寺院是行善积德之地,对那些贫困的佃户帮衬些也是情理之中,为何会发生今日之事?”
方丈镇定地说:“寺院里僧人众多,用度开支也很大。高官权贵来礼佛上香的也很多,迎来送往,越是尊贵的施主越是要求大排场,每一次都是很大的花销——象施主这样的贵人是凤毛麟角啊。”
易光冷笑道:“难道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这里都是白吃白喝不成!他们既然诚心礼佛,就必会慷慨捐献,如何会亏空?”
孙祖安也说:“是啊,照你这样说,岂不是凡香火旺的寺院都该关门了?”
方丈看看清松素心二人,欲言又止。
素心马上说:“大师,在下和师兄略通医理,不知道可否去看看了智禅师?或许能帮上点忙。”
孙祖安自告奋勇:“为兄可以带你们去。方丈,老禅师在哪里?”
三人站起来,准备出去。易光想了想,指指素心说:“小兄弟,你可以留下,令师兄和祖安先去看看。务必全力救治,有任何需要,马上回报。”
素心冷眼旁观,再笨的人也看得出这绝非平常人。
她想不通为何他要自己留下。方丈要对他说的,估计是不欲人知的阴暗事,参与其中只怕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她思索着,想找因由离开。
可是易光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这让她一时间心都不会跳了,脑子里混沌一片,几乎连自己身在何方都忘了。
等她回过神来,孙祖安和清松已经出去了,屋里就剩下易光、素心、宇文恺和方丈四个人。
方丈正在说:“……几百年的古寺……修葺费用庞大……主要是,那名义上属于本寺的山地和良田,实际为官府所有,除了地租,每年还会有大小官员来巡视查看或是祈福——蔽寺尽全力迎送,入不敷支啊!贫僧并非有意刻薄佃户,他们生活艰难,贫僧并非不知情,实在是好生为难。”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些佃户都是以前因战乱逃到洛阳的,官府为不加重官府的负担,才安排他们到这里。他们都是良民,故此虽然师叔受了伤,但只要不出人命,贫僧还是不想报官。”
易光静静听完了,思索着说:“大师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样罢,大师请放心去照看了智禅师,贵寺的事儿,我必当尽绵力。”
方丈松口气,感激地道:“施主大恩大德,蔽寺上下永志不忘。”
易光挥挥手,他才退下。
宇文恺问:“大哥,这饭我们还吃不吃?”
易光微笑的看着素心道:“你去让他们传膳吧,这儿有人可是饿得眼冒青光了。”
素心啧道:“他们都救人去了,我们躲在这里吃喝,好像不大仗义?”
易光笑道:“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你只管在这儿先吃点东西。宇文,你先打发人去看看那些佃户,他们的情形了解的越多越好,还有田地——找人到官府了解是否属实,不要惊动他们。”
宇文恺爽快地应着走了出去。
素心问:“大哥,你真插手他们的事?”
易光低声说:“嗯。算起来他们在那些蝗虫身上的花费估计可以买到十倍的土地了。出家人,不到山穷水尽恐怕也不……”
素心迟疑着说:“这水可能很深——大哥是腿够长呢,还是精通水性?”
他笑笑,并不搭话。
说话间,宇文恺两个小沙弥捧着饭菜进来了,屋里马上充满了一股香菇麻油的香味。
斋菜分量不大,炖香菇、红烧豆腐、杂菜斋煲、紫菜汤。简单的菜式,可是火候刚好、刀工精致、味道鲜美,平凡中见功夫。
易光吃的不多,吃得很慢,若有所思。宇文恺边吃边赞。
素心默默的吃了一阵,易光细心地问:“还吃得惯么?够不够?”。
素心抬起头笑笑:“大哥客气了,我们山野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宇文恺笑起来:“哈哈,你们长安人还叫山野,那我们算什么?!”
易光道:“你忘了你是猴子精?”
素心一口茶掌不住几乎喷了出来,忙拍拍胸口,道:“大哥,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没那意思。”
易光也笑道:“小兄弟不认识他们,也难怪。你不知道他和孙祖安、方嘉良三人在洛阳城是出了名的‘洛阳三宝’。他,猴子精,你看他就知道了;孙祖安是小霸王,他能文能武、胆大心细、黑白两道通吃;方嘉良是铁嘴鸡,一张利嘴能扭转乾坤,横行天下。”
素心神往:“啊,方大哥一定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宇文大哥,能不能……?”
宇文恺道:“铁嘴鸡眼下不在洛阳,这只山鸡飞到大兴觅食去了。”他斜斜瞟一眼素心,“小兄弟和他相比,也是伯仲之间啊。你们若能碰上,一定很精彩……”他也一副满脸期待的样子。
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孙祖安进来,一头冷汗:“王……呃……大哥,有点棘手。”
易光用安抚的眼神儿望着他,气定神闲说:“慢慢讲,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
孙定定神,说:“禅师还没有醒过来,那十几个被关起来的佃户,开始骚动。因为那伤人的大勇闹着自杀,说是出了人命,不能连累大家。”
“更麻烦的是,上千的香客也聚之不去,纷纷帮着那些村民叫嚷。寺里的护法僧人很快就无法控制局面了!大哥,可能要官兵来……”。
易光站起来道:“宇文,马上派人到村里,务必安抚好那里,同时遣人到大勇那里解除误会;祖安,把我们带来的人全部调动起来,帮助寺院控制局面,暂不报官。走,我们瞧瞧去。”话音未落,宇文恺身影一闪就掠了出去。
孙祖安也开始召集人手,赶向山门。
素心和易光到达山门时,看到群情汹涌,方丈被一大群人围住,焦急地解释着什么。一队僧人被挤得非常狼狈,努力不让人群冲进山门。
孙祖安带着近百个身手矫健的随从很快到位,他们训练有素,马上介入人群中,把情绪激动地人群分成几部分。僧人那边压力顿减,人们开始有静下来的迹象。
孙、宇文两人过来护着易光和素心,孙祖安站在高处朗声道:“请大家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句话!”
众人见他的衣着打扮和近百个随从,情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都噤声看着他。
孙祖安道:“事情并非你们想得那样,大师们慈悲为怀,知道那是误伤,也没想过要报官。再则,佃户和寺院间的问题,理应坐下来好好解决,方丈证慧大师,他绝不会为难大家的!证慧大师,我说得对吗?!”
两个僧人护着方丈突围而出,来到易光他们身边,方丈也大声说:“孙施主所言正是贫僧的心意,贫僧恳请大家暂且散去,为显贫僧的诚意,大勇他们本寺当尽快释放,过去的断不追究!了智禅师醒来有知,想必也不愿为难乡亲们”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村民高声叫道:“若不是你们处处相逼,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众村民都附和:“就是,就是,地租太高,简直不让人活了!”
……
“还说出家人呢,心比豺狼还狠……”
……
易光说话了:“大师们确苦衷,佃户们日夜劳作,生活艰难也是事实。如今人也伤了,大家聚在这也解决不了问题。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请各位先回家,地租一事,我保证尽快解决。”
一个男人问:“你们谁呀?我们凭什么信你们?!”
很多人跟着发出嘘声。一片混乱。
方丈脸色发青,正想发话,孙祖安已经大声说:“我,洛阳小霸王孙祖安便是!谁不认识我?! 我今儿揽了此事,自当一力承担,日后有什么差错,尽管到城东朱雀大街孙府找我!”他把胸膛拍的震山响,“我小霸王素来说话算说话,这里的父老乡亲都做个见证,孙某如有食言,天地不容!”
“好!”有人叫起来,“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是条汉子!”
村民们和香客有几个认识孙祖安和宇文恺的,都点头称赞。有不少只听过名号,没见过真人的,今天也开了眼界。
易光道:“请大家想清楚了,一旦事情闹大,我们只有请官府来解决了,这难道是大家想要的吗?”
大家都觉得易光他们说的句句在理,而且既得了小霸王的担保,今天也算是有了收获,总比前阵子的绝望无助好多了。头脑清醒的都情知再闹下去,把对方逼急了,报起官来吃亏的恐怕还是自己,就纷纷劝说身边的人。
人们渐渐陆续散去。
等事情平息下来,日已偏西,血红色的夕阳染红了西方的天际,把山门上站着的人们都镀上一层红色。
方丈带了僧人郑重拜谢易光一行。素心自觉没有帮上什么忙,就侧过身不敢受僧人们的大礼。易光注意到了,冲着她微微一笑,红色的夕阳落入他的瞳孔中,跳跃着令人眩目的光芒。
不多时,派去村里的人也回来复命,村民情绪已基本平复。据他们所见,村民们确实生活艰苦,粗衣蔽履,家无长物……
众人听了都叹息不已。
回到洛阳城天全黑了,在城外不知道时辰,没想到城门已经关闭。
易光和素心等人坐在马车里,卷起窗帘,让月光射进来,闲聊着。孙祖安派人上前喊话交涉,守门的官兵好像不肯开门。
素心道:“可能,我们要在这里露宿一宵了。”
宇文恺看看易光,低头笑了笑,并不说话。
易光从怀里拿出个令牌,递给宇文恺,打个手势。宇文恺向素心挤挤眼睛,跳下车去了。
不一会儿,城门居然开了。守门的值夜官兵还诚惶诚恐的列队在城门下,让他们的车马队浩浩荡荡的进城。
清松暗地里戳戳素心的脊梁,她知道他的意思:这家伙什么来头?这样的拽?咱们要小心!
素心不动声色,心想:“今日他们的处理方式,无瑕可击。事情牵涉到政府高官,孙祖安想必是有易大哥撑腰才如此的胸有成竹,而易大哥自己却不露面。这易大哥做事的手法,真是让人佩服!他到底是谁?谁有这个胆子和实力敢和那些贪官叫板?”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大人物的名字,好像都对不上号。
江都……姓易的……
灵光一现,她约莫已经猜到那是谁了。再仔细打量对方,忽然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他的脸隐在月色里,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她有点尴尬,就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他们先把清松和素心送回客栈,然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