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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相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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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蹄得得,旋风似的由后奔来,也许是速度太快,铁蹄扬起一阵尘土,瞬间掠过胤禛和随从小顺子的坐骑,那狂奔的马蹄几乎踢到他们的后背,小顺子大叫一声:
「唉呦,我的妈!」整个人便被马儿甩到地上。
胤禛稳住了受惊的坐骑,跃下马来,一把将小顺子提起:
「顺子,你没事吧﹖!」
小顺子跌得四仰八叉,狼狈至极,口里仍不忘嚷着:
「王爷,没吓着您吧!﹖」
胤禛微笑着拍拍身上的风沙,说:
「顺子,我看你是累了,刚才不过一阵风就把你吹下马来!」
小顺子撇下嘴角说:「是奴才没用。不过刚才那个人也太夸张了吧﹖就算赶着投胎,也不必那么急啊!」
胤禛打开了扇子,轻轻在胸前摇晃着,说:
「你看见了吗﹖刚才马上骑着的,是个女孩。」
「那准是个母夜叉。」小顺子低声嘟哝。
胤禛摇头笑道:「佛经里说,夜叉是一种能吃鬼的神,敏捷、轻灵。」
小顺子叹口气:「那奴才岂不成了差点被她吃了的鬼。」
主仆两人还聊着,方才飞驰而过的女子又折了回来。
女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落地无声,身手极轻巧,更让胤禛眼睛为之一亮的是,这女子一袭淡紫色的衣衫,灵秀飘逸,容貌之美,恐怕皇宫内院,无人能及……
「两位爷,真是对不住,小女子急着赶路……」
小顺子气呼呼的打断了她的话:「妳急着赶路,我们可没必要跟着妳去见阎王爷啊!今天好险是摔着了我,要是摔着了我家主子,妳拎着脑袋来都赔不起!」
「顺子,」胤禛轻斥了一声:「以后上马坐得稳些,省得一阵马蹄就把你给震下来。」
「爷,」小顺子委屈的叫了一声。
胤禛睨了他一眼说:「好了、好了,不过是磨破一点皮,何必为难人家姑娘﹖」
小顺子看了那女子一眼,嘟着嘴说:「我们家主子说,不跟妳一个姑娘家一般见识,您请便吧!」
女子从马辔上系着的一只袋子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白色瓷瓶:
「小爷,这是药王山庄里上好的金创药,敷上它,明天一觉醒来,保证您连一点疤也看不见。」
小顺子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瓶,说:「谢谢啦!」
「惊扰二位爷的地方,请多担待!」女子的语气充满了抱歉。
「想必姑娘是有要事在身,区区一点小伤,不足挂心,姑娘请上路吧!」胤禛一直维持着翩翩风采。
那女子一声告辞,立刻策马离去。
胤禛望着那女子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发出了赞叹:「南方佳丽,居然也有如此精于骑术者,真是难得。」
小顺子唉了一声说:「能让奴才摔得四脚朝天,更是难得!」
胤禛说:「药王山庄里的金创药,比太医院里的还要管用,你的伤口要是疼,赶紧先敷药吧!」
小顺子一面敷药,一面观察胤禛的神色,只见主子一提起刚才那个女子,双眼立刻充满了柔情,回想起来,就连主子跟福晋新婚那段时间,他也不曾见过胤禛有这种神情,难不成,这个横冲直撞的「母夜叉」居然让素有「四贤人」之称的雍王爷动了凡心﹖
「王爷,您瞧,刚才那个姑娘,会不会是药王山庄里的人﹖!」小顺子试探的问。
「那可得到药王山庄里问问才知道。」胤禛笑着跨上马背。
小顺子问:「王爷,那替曹太君送完寿礼,咱们是不是要跑一趟药王山庄呢﹖」
胤禛看了他一眼,说:「你当我下江南来做什么的﹖」
小顺子自掌了一下嘴巴:「奴才该死!」
☆☆☆
日暮十分,胤禛与小顺子进了小镇。
不多久看见前方一个大招牌用金漆字写着「高升客栈」,这客栈两边敞着窗户,从里面传出了阵阵酒菜香气,小顺子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胤禛勒住马,说:「咱们在这里打尖吧!」
小顺子忙将马拴在客栈前的木桩上,跟着胤禛进了客栈。
客栈中的伙计见他们衣着讲究,堆起一脸的笑容说:「爷请楼上坐,二楼是雅座,您来的这个时候正好,窗口边就看得见落日。」
胤禛「嗯」了一声,径自上楼。
小顺子对伙计说:「晚上我们还要在这儿住一宿,替我们准备两间房。」
伙计为难说:「这里的房间,给人全包了。」
小顺子提高了嗓门说:「给人全包了﹖!」
伙计压低了声音说:「是京里来的。」
「我们家爷,也打京里来啊!」小顺子一脸不服气。
伙计更为难了:「可人家还是个做官的。」
「我们家爷---」
「顺子,先点东西吃吧!」胤禛打断小顺子的话。
小顺子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冷着脸对伙计说:
「燕窝、鲍鱼倒不必,我们家爷在京里吃腻了,看看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菜,尽管端上来。」
伙计先替胤禛和小顺子倒了茶,说:「北方人擅长做面食,但我们南方人却精于做米食,尤其我们店里,菜色繁多、制作精细、口味淡雅,相信大爷一定会喜欢的。」
胤禛啜了一口茶,并不搭腔。
小顺子便说:「那就快去准备,别在这里废话连篇了。」
「是、是、是。」伙计咚、咚、咚的一路跑下去。
胤禛望着窗外斜辉脉脉,不禁又想起白日那位紫衣少女,想她马上的英姿,娇软的声音,连日赶路的疲惫顿时都烟消雾散了。
「王爷,您看见什么了﹖也说给奴才开开眼界嘛!」小顺子见胤禛望着窗外傻笑,自己也朝外面张望了一下,除了街道、行人,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胤禛回过神来,若有所感的说:「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
小顺子笑说:「王爷今天的兴致真好,酒还没端上来,就听见您吟诗了。」
胤禛心想,这奴才哪里知道,他心里正想起白天见到的那少女呢﹖他是把那女子比成了春色,因此想起了「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这样的词句。
伙计送上了酒菜,嘴里还念着:「两位爷您尝尝,这全是我们店里的拿手菜,豆腐皮包、鸡油卷、蟹黄汤包、金银蹄、藕粉桂糖糕……」
小顺子见了一桌子精致佳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忙说:「行了、行了,这儿不用你侍候。」他急着替胤禛把筷子摆好,说:「爷请用。」
胤禛吃了一个蟹黄汤包,赞道:「味道鲜美,难怪老八把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
小顺子塞了一嘴食物,勉强咽下去,问:「王爷,您怎么知道是八贝勒把这间客栈给包了﹖」
「若不是他,也是他的奶公齐雅布。你别忘了,明天是曹太君的寿宴,齐雅布这些日子,里里外外的替他结党植势,没有理由错过明天这个机会啊!」
「王爷,咱们千里迢迢来江宁,是奉旨,微服来送礼的,八阿哥这趟,岂不是瞎搅和嘛!」小顺子噘着嘴说。
胤禛冷笑一声说:「随他去。」
小顺子嘟哝道:「他要去曹大人家吃寿桃无所谓,害得王爷今晚没地方落脚可就不够意思了。」
正说着,白天见过面的那位紫衣少女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伙计招呼说:「雁羚姑娘,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水﹖」
「掌柜的呢﹖」雁羚一脸的焦虑,急道:「这附近的几家客栈都客满了。」
一个手执长烟袋的矮胖男人从里面出来说:「真对不住啊!羚姑娘,您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以和为贵,若得罪了京里做官的,别说明年再请妳爹来这里为乡民义诊,就算我要开门做生意,恐怕也不可能啰!」
「可是楼上住的那些,全是伤的、病的、身无分文的,你让他们天黑以前走,往哪儿走﹖再说,您这里的房间,我药王庄可是两个月前就预定下的。」雁羚把长剑往柜台上一搁,索性说:「京里来的那个官,若是能跟我们同住一个客栈,那就住,若不行,请他搬。」
「唉呦,我的姑奶奶,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掌柜的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做官的就三头六臂了吗﹖岂有此理,他住哪个房﹖您不敢出声,我去理论。」
雁羚提着剑往上冲,掌柜的一路拦了上去:「羚姑娘,您别乱来啊!」
胤禛对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立刻向前问明原因。
掌柜的解释说:「每年的这个时候,药王都在我们客栈替一些久病不愈、或是穷困付不起诊金的乡民义诊,明儿个就是义诊的日子,我这客栈已住满了来看病的病人,偏偏却遇上个大人物,说要把这店包个两天下来,人家是官字两个口,我说不,也不成啊!」
「当官的就这么横行霸道,我倒要见见是哪里来的恶霸。」雁羚仍要往前走。
胤禛起身拦在她面前,说:「姑娘可还认得在下﹖」
「公子万福。」雁羚一心只想去找包下客栈的狗官理论,可没什么闲情逸致结交朋友。
胤禛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只闲闲的打开折扇,说:
「姑娘的忙,我也许帮得上。」
雁羚看看胤禛,朝掌柜的仰起下巴说:「喏,又一个不怕官的。」
胤禛对掌柜笑说:「麻烦您请里面那位官爷出来喝杯水酒。」
掌柜一迭声的说是,急急忙忙的朝里面的客房奔去。
「姑娘先这边请坐,我们家爷一出马,什么事都摆得平。」小顺子嘻皮笑脸的哄着雁羚跟他们一道坐。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雁羚问。
胤禛颔首道:「在下姓应,名示真。」
「那这位小爷呢﹖」她望着小顺子。
小顺子长年侍候胤禛左右,主子在跟前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见雁羚称他小爷,不由得心花怒放:「唉呦,羚姑娘,在我们家公子面前,做奴才的怎么敢称爷呢﹖您就叫我顺子吧!」
胤禛问道:「听说姑娘是药王庄的人,那么药王端木镜是姑娘的﹖」
「正是家父。」雁羚说:「公子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胤禛摸摸自己的下巴,笑说:「我是京里人,这些年南北来回,做些生意。我和京里一些官爷见过面,有点交情,说不定待会儿能帮姑娘解决眼前的难题。」
雁羚道:「端木雁羚替那些病患先谢谢应相公了。」
随着掌柜到眼前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见了胤禛,脸上掠过一阵诧异,正开口要说话,胤禛却像他打躬作揖。
「齐雅布先生,在下应示真,不知道先生可否有印象﹖」
「应,应相公,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您。」齐雅布的神情有些紧张。
「八贝勒在房里歇息吗﹖」胤禛问。
齐雅布回说:「贝勒爷临时决定明天直接去曹府向曹太君祝寿。」
胤禛语气虽温和,眼神却闪着一丝怒意:「那八阿哥何必要您把整个客栈的房间都包下来呢﹖您可知道这两天,客栈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身染重病,等着药王义诊的百姓。」
齐雅布吞吞吐吐的说:「听说了。不过八贝勒对吃住很挑剔,我担心他临时又要回客栈住下,」
「再挑剔,也没必要一个人住上几十个房间,您说是吧﹖!」胤禛盯着齐雅布说:「先生能否看在我跟雍王爷的交情上,就别为难那些已经投宿的病人了。」
「那当然、那当然。」齐雅布低着头说。
「多谢先生赏脸。」胤禛面无表情的说。
齐雅布忙道:「千万别这么说。」
「那就,不妨碍先生休息了。」胤禛淡淡的说。
齐雅布一退下,小顺子立刻得意洋洋的对雁羚说:
「羚姑娘,我说得没错吧﹖!什么事只要我们家爷一出马,没有摆不平的。」
雁羚感激的说:「幸亏有应相公帮忙,不然今天遇上的可是皇庄里的皇子,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有睡破庙的份了。」
胤禛哈哈笑说:「妳把皇庄里的人都看成恶霸了不成﹖!」
雁羚怪道:「为什么那个齐雅布见了你,就像老鼠见到猫呢﹖」
「不至于吧!」胤禛掩饰地笑了笑。
「唉啊,反正现在大家伙儿都有地方住,这就好了,还管谁像老鼠、谁是猫﹖!」小顺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