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色未央》凉思凉思

3、第三章

　　“……什么？心动？！”沈曦简直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双眼，“对谁？就你刚刚拿手机拍的那个人？”
　　“对啊。”姜繁缕坦然点头。
　　沈曦一把抢过姜繁缕握在手里的手机，边输入密码打开相册边说道：“速速从实招来，什么奸情？”
　　“哪里有奸情啊。”姜繁缕撇撇嘴，她倒是想有点什么奸情呢。于是在沈曦翻看照片的时候，她就把刚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沈曦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听完以后评价：“……不是，你俩这也没啥实质性的故事啊。”
　　“你还想有什么实质性的故事啊，我都说了没奸情。”姜繁缕拿自己的手机从沈曦手中抽出来拿回来。
　　“单纯见色起意？”
　　“不然？我以前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是这样没错……”沈曦算是最了解姜繁缕的好朋友了，两人知根知底，有什么事情也会一起分享。中学时代伊始，姜繁缕就隔三岔五跑来和沈曦说她又对谁谁谁有了心动的感觉，有时候是因为别人唱歌好听，有时候是因为别人性格好对她温柔，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因为脸蛋——只要见着了长得对她胃口的帅哥，她都要心动一番。
　　但一切也仅限于心动。姜繁缕每次心动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上头期难以持久，所以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就自己默默心动，于是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哪次心动演变成喜欢，更别谈恋爱了。
　　不过自打大学毕业之后，沈曦总感觉姜繁缕就已经断情绝爱了，再也没在她耳边说过自己心动，问她这个问题她给出的答案是“职场上各种男人见多了已经免疫了”。时隔多年再听到这番“心动了”的话，沈曦也不免觉得不可思议，“但你也说了是以前，你自己想想你都多久没和我说对哪个男人心动过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小故事呢，结果还是因为脸！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肤浅。”
　　“我就是肤浅看脸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姜繁缕坦坦荡荡，“反正人家小帅哥又不认识我，今晚过后我俩就是过客，我心动一下都不行啊？”
　　“行行行，爱心动就心动吧。”沈曦被迫苟同了她的观点，反正姜繁缕这人也不是没有对陌生人心动过的先例。“不过你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了半天，就没一张有正脸的，也不知道帅不帅。”
　　“你不信任我的眼光？”姜繁缕挑眉，“他低着头弹吉他呢，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吼一嗓子让他抬起头来给我拍照吧？”
　　沈曦无言以对，见台上又开始表演新的节目，表演者里正好有她带的实习生，便和姜繁缕唠嗑起了自己部门的事。
　　按照惯例，年会的抽奖就穿插在节目表演中。前面已经进行了三轮抽奖了，分别抽了四等奖、三等奖和二等奖，在所有节目表演完毕之后，主持人宣布接下来将进行一等奖的抽奖。
　　一等奖共有三位，礼品丰厚。姜繁缕凑过去看了眼沈曦的号码，“有机会吗？”
　　“这话你年年问，你看哪一年实现了？”沈曦早已对这个抽奖环节不抱希望，“我们公司人太多了，这次分公司的人也来，抽到我的几率希望渺茫好吧。我刚进公司那会儿还抽到过一次二等奖，后来公司招人越来越多，我就一直都只能默默无闻当分母。”
　　姜繁缕拍了拍沈曦的肩：“没事，当分母也挺好的。总好过我，在我们公司我还是负责出钱准备奖品的那一个。”
　　主持人开始开奖了。第一个中奖的是产品部的一位女员工，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一脸惊喜地走上台，表情难掩激动地接过属于她的礼物——一台款式精美的笔记本电脑。
　　沈曦默默看着领奖的女人，出声：“你看，这就少了三分之一了。”
　　第二位中奖的是分公司市场部的一位老员工，是个四五十岁的男性，得知自己中奖后简直喜出望外，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欢天喜地地接过奖品——一部最新款的平板。
　　沈曦耸了耸肩：“看，又三分之一。”
　　此时一等奖的名额仅剩一人，观众席的很多人都不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期盼着奇迹发生，看看这最后一个名额的好运能否降临到自己头上。在万众期盼中，主持人微微一笑，字正腔圆地念出了最后的获奖者的名字：“最后一份礼品究竟会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恭喜……技术部的——周南树先生！”
　　姜繁缕压根儿就没仔细听主持人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那个获奖者“周”的姓氏。原本是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会场，目光却在扫到舞台上的那一刻聚焦。
　　他又穿上了那件西装，步子缓缓地踩上台阶，站在舞台中央。不过这回上台他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相较于另外两个获奖者的惊喜，他显得尤为淡定，他戴着口罩，姜繁缕难以看清他的面容表情，但那双狭长眼眸中折射出来的却是平静与从容。
　　原来最后一个一等奖获奖者是他呀。
　　台上的男人此刻正接过属于他的一等奖奖品，精致的礼品盒内是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姜繁缕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从容不迫接过礼品的样子，突然就有些懊悔刚刚怎么没仔细听那个主持人说了什么。
　　错过了得知他名字的机会，啧。
　　姜繁缕便轻轻用肩膀撞了撞沈曦的肩，“哎，曦曦，你刚有没有听到主持人说最后那个获奖者是谁啊？”
　　“当然没有啊，又不是我，我留意干嘛？”沈曦转头，见姜繁缕又露出了那种微妙的笑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怎么又笑成这样？”
　　“喏。”姜繁缕朝着舞台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我拍的照片看不清吗，他刚中奖了，现在就在台上，你自己看。”
　　末了又接上一句：“你看他这人可真有意思，中了头等的奖品都一脸淡定呢。”面对这样高价值的奖品都能如此淡定，是因为本身家境就很好不缺钱吗？可是不缺钱怎么会穿那样的西装？
　　这话信息量略大，就在沈曦吃惊地朝舞台那边看过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思考刚刚脑海中产生的疑问的姜繁缕拿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曦仔细看了舞台上高高瘦瘦的男人几秒，正想吐槽这戴着口罩也看不清脸的时候，姜繁缕已经接起了电话，冲沈曦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便起身离开，去到一个比较靠边角落的地方接电话。
　　电话是同事打来的，说是公司里一个常年合作的老客户那边资金链突然出了点问题，最新草拟的合同上的价格部分需要再议。姜繁缕听同事说完，揉了揉皱起的眉心，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思考片刻后又说：“明天早上和业务部那边对接的业务员开个会，还有，你交代小朗知会秦总监一声，让秦总监明天早会一起过来。”
　　“……嗯，好，就在……在三号会议室吧，明早九点，准时。你现在就打电话和行政部那边说一声。”
　　“好，我先挂了。”
　　交代完工作上的事，姜繁缕挂了电话，转头正准备回去观众席的时候，突然有道身影朝她这边走来。
　　是他！
　　姜繁缕突然就觉得自己和这个陌生男生还是有些缘分在的，虽然他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着，虽然他完全都没看她一眼，虽然他看起来只是要经过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的样子。
　　但姜繁缕还是在他经过她身畔的时候笑眯眯地开口，“小帅哥，恭喜你呀，一等奖呢。”
　　周南树脚步一顿，对上女人笑意盈盈的视线。
　　是刚刚那个在蔬果架旁调侃他的女人。她脱掉了白色的外套，一头如瀑长发散在身后，贴身的墨绿色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此刻她将手背在背后，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唇红齿白，脸上的笑容是明艳的。
　　最要命的是，她的目光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带着侵略性的眼神里似是藏着火。
　　怎么又是她……周南树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掠过她，扫向前方的长廊，迈开步伐朝前面大步走去。
　　他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姜繁缕啧了一声，低声喊道：“你怎么又不理人呢？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个部门的呢，刚刚主持人说我没听到，你再和我说一遍呗？”
　　怕被别人听见引来好奇的目光，姜繁缕特意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自顾自大步走远的男人有没有听到。他听没听到她是不知道，反正过来找姜繁缕的沈曦是听到了。沈曦双手环胸，脸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笑容，踱着步子走近她，摇着头调侃道：“姜繁缕，不得了啊，还和人家搭讪呢。”
　　姜繁缕见她过来，便揽过她的肩和她一道往回走：“你看他，小年轻一个，就是个弟弟，我搭讪搭讪怎么了？说句话都不行啊？我又不会吃了他。”
　　“人家可能就以为你想吃了他呢，都没理你。”
　　姜繁缕摸了摸鼻子，自问： “我的热情似火把人家吓跑了？”
　　“谁知道呢。”沈曦戏谑道，“那下一步是不是该让我帮你打听情报要联系方式了？”
　　沈曦也就是开开玩笑，她自然知道，以姜繁缕的性格，就是心动了一时兴起调戏一下人家大男孩，才不会上演什么要联系方式追人的戏码。
　　果不其然姜繁缕说：“一边儿去，才不用呢，这段美好的艳遇就停留在今晚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那成，对了，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你差不多可以让靳叔过来接我们了，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就剩表彰和薛总发言了。”
　　姜繁缕低头看了眼腕表，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应了声好，拿起手机给老靳打电话。

　　送沈曦回到家后，老靳把姜繁缕送回了她自己的单人公寓。和老靳道别以后，姜繁缕一手拎着包包一手抱着文件下了车，刷卡进了公寓一楼的大门。电梯正好停在一楼，姜繁缕摁下向上的按钮走进电梯间，电梯上行，最终在十六楼停下。
　　姜繁缕两年前就已经在明江市买了房，不在市中心，但位置也不算太偏，是一套复式的大房子，装修好后姜繁缕还把父母从老家那儿接过来在这里住下安置妥当。但因为房子离公司有点远，姜繁缕便不在家里长住，而是在公司附近租了套高级公寓，平时就歇在这里，只有有空的周末或者节假日才会回家去和父母一起住。
　　折腾了一天，姜繁缕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摸到开关开灯，暖洋洋的光线顿时洒满了整个房间，温馨又舒适。姜繁缕把包包和文件往玄关处的柜子上一扔，脱掉鞋子，赤着脚走进房间里面的浴室放水，她已经等不及要泡澡了。
　　等待放水的时候，姜繁缕顺手卸了个妆，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浴室里点上安神香薰。想了想蓝牙音箱好像放在客厅了，姜繁缕便又赤着脚走出去，去客厅拿蓝牙音箱。
　　客厅的暖光灯开着，光线不是太明亮，令人感到舒心。往日里她回家总是被这样一种温馨的环境包围着，哪怕是独居，也觉得生活充实又自在。只是今晚，不知怎么地，明明依然是往常的样子，她站在客厅中央，却居然破天荒地觉得有点寂寞的感觉。
　　姜繁缕摇摇头，把本不该出现的情绪清除掉，手机连接上蓝牙音箱，播放起了舒缓的轻音乐。准备好一切之后，姜繁缕脱掉衣服，走进浴缸里，身体慢慢没入水中。她闭上眼。
　　白雾腾腾的水雾包裹着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体，暖黄色的顶光灯下，素净无暇的一张脸上有些疲态。姜繁缕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实在是累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黑暗中就浮现出那张冷峻的脸，他穿着黑色西装从她身旁经过的样子，他穿着白衬衫在舞台上抱着吉他的样子。只要合上双眼，都是他清晰的脸庞，挥之不去。
　　姜繁缕忍不住笑自己，泡个澡想好好放空一下都不行，闭上眼就开始想男人。
　　后来不知道泡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了眼。水都已经渐渐凉了，姜繁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热的。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单身太久了，容易见色起意，见着个心动的就这么不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