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色未央》凉思凉思

2、第二章

　　女人微微带了点调戏意味的话音落入耳中，周南树稍稍蹙眉，眼神有些凛冽地看了眼前笑意盈盈的美艳女人一眼，薄唇却是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他素来沉默寡言，不算爱说话，脸上一般都没什么表情，很多人看到他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都会自动退避三舍。
　　然而眼前人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没有半分避让，一双明眸中像是有把火，里头的火焰炽烈又诱人。
　　姜繁缕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见他不回答，轻轻歪了歪脑袋追问：“怎么不回答？”
　　她这可是在和他搭讪呀。
　　怎么还不理人呢？
　　“……”周南树看着这个陌生女人有些轻佻地看着他的模样，心里蓦地有种异样的感觉，也说不清是什么。四目相对间，还是他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拿着手中的碟子转身就走。
　　“……怎么走了？”姜繁缕眼看着他走掉，总感觉他离开的模样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也不恼，曼妙的身形倚着一旁的柜台，姜繁缕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沉声自语，“哟，还不理我呢。”
　　这人可真有意思，看这副年轻的皮囊应该也才刚入职没多久吧，说不定还是个实习生呢，也不怕她是个素未谋面的高管什么的？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万一她再厉害点儿，都能让他直接卷铺盖走人了吧。
　　不过也不怪人家不回答，可能也是她看人的眼光太直白炽烈了，把人家吓到了……姜繁缕暗暗想着，撇了撇嘴，回去找沈曦。
　　姜繁缕那道灼人的目光让周南树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回到座位时，他的舍友兼同事张笠一下就发现了这个平日里都面色平静的人的不对劲：“南树，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有些不对？”
　　“……我没事。”周南树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失态，默默定了定心神，哑声回答。
　　见周南树不想多言，张笠也没有再追问，只说：“刚刚小何去抽签了，我们在实习生组的倒数第二个上。”
　　周南树闻言点头：“好。”
　　嘴上一如往常地答着话，葱白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
　　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没有离开校园，因为一张称得上帅气的脸庞也受到过不少女生追捧，但那些目光要么是装着爱意的憧憬与期待，要么是被他的态度吓到的小心翼翼与慌张。
　　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女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他……就像是猎人看猎物一样，饶有兴味，志在必得。
　　周南树忽然之间有一些慌乱。
　　陷阱或许很快就要备好了，周南树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或许，他会踩空。

　　姜繁缕回到就餐区时，沈曦已经吃完了牛排，正看着存在手机里的稿子低声默念熟悉。见她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姜繁缕深知此次第一次作为部长发言于沈曦而言的意义重大，也就没打扰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吃着水果沙拉，想着刚才那匆匆一面。
　　年轻的时候她还是很容易对帅哥心动的，见一个好感一个，天天被沈曦戏称渣女。但后来，步入工作以后，见的人多了，渐渐地她就对帅哥不太感冒了，她也说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过心动的感觉了。但刚刚那个年轻男人，真的就是一副恰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好皮囊，还一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谁能想到她可就喜欢这种劲儿呢……啧，哪哪都对胃口，想不心动都难。
　　姜繁缕把最后一块水果吃完的时候，沈曦恰好熟悉完稿子放下手机。见她终于解决了晚餐，沈曦起身带她往主会场那边走去。
　　今年的年会主会场晚会活动在八点正式开始，首先是各部门领导发言，再就是才艺表演，抽奖环节穿插其中，最后则是薛呈越的总结致辞。几个部长都被提前叫了过去，沈曦走了，姜繁缕便自己一个人找到了贴有“沈曦家属”的白色纸张的座椅坐下，将沈曦的包放在一旁她的座位上。
　　晚会还没正式开始，大厅里放着有些吵闹的动感音乐热场子，姜繁缕暗暗皱了皱眉，暗想着后天他们公司开年会可不能放这种吵得人头疼的音乐。
　　落座后没多久，姜繁缕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些什么，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或许是因为会场的观众席太多，她没找到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于是姜繁缕便收回了视线，低头从包里翻找出手机，打开微信。
　　云林的工作氛围很好，她所带的财务部更是有一个唠叨与工作无关的各种八卦事宜的小群，而此刻群里正在热切讨论着运行部小方的最新恋情，姜繁缕也是喜欢看八卦热闹的人，便点进去看他们讨论。
　　白格科技和云林贸易的业务范围大相径庭，两个公司之间既没有合作更没有竞争的交集，因此在白格科技，除了个别高层，其实没什么人认识她。不用交际反倒乐得自在，姜繁缕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下属们发的公司小八卦。
　　等到沈曦出来发言的时候，姜繁缕这才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听她的发言。
　　不同于姜繁缕这种人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中认识的时候，沈曦还只是班里一个比较小透明的存在，也没有什么上台发言的经验。
　　而十年后的沈曦如今正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姜繁缕看着她在台上有条不紊地发言汇报的自信模样，突然就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
　　很快沈曦言毕鞠躬，下台后在她身旁落座，姜繁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沈部长不错嘛，万千少男少女为你倾倒。”
　　“哪有你姜大总监牛啊。”沈曦懒得跟她贫，理了理头发，接话道，“可算是终于讲完了，我后面还有两个人讲，很快到表演了。”
　　姜繁缕立马正襟危坐：“我可就等着这一刻呢。”
　　作为一个小有成就的女强人，姜繁缕私底下其实有着一个和她云林贸易CFO这个头衔显得有些违和的爱好，那就是唱歌跳舞。当初要不是她当老师的妈妈拦着，她指不定就去当艺术生然后进军娱乐圈当爱豆歌手了。自从这个梦破碎了之后，她就变得喜欢看别人唱歌跳舞，自己做不了，还不能看别人了吗？
　　而白格科技作为一家家大业大的业内领军企业，员工也多，人一多自然也就不缺些有才华的，每年年会的才艺表演都十分精彩。这也是姜繁缕想来参加白格科技年会的原因之一。
　　毕竟她自己的公司才做了也没多少年，规模和白格科技自然也是没法比的，晚会表演当然也是略逊一筹。
　　晚会表演开始了，开场便是一支男女混搭的爵士舞，姜繁缕看了之后立马拍了一段视频发上部门小群，堵住这群还在时不时说一句讨论八卦的人的嘴：“看看人家的年会节目，你们能不能支棱起来？！”
　　一群人见她冒泡，立马就跟着秒回：“总监，我们这没天赋，也没办法呀。”
　　“去年我们年会也就只有业务部的人跳了舞……”
　　“咳咳，其实还不如不跳。”
　　“所以说这东西实在不能强人所难啊！”
　　“哎，要不总监你和总裁一起来跳个双人舞？或者和秦总监也行啊！”
　　“还是和总裁吧，秦总监可是有家室之人……”
　　“……”
　　越说越离谱，姜繁缕懒得理他们，收起手机，继续看表演。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格科技今年的年会比去年的要无聊，中间有个表演魔术的，她都快睡着了。
　　沈曦也说：“今年的节目是不怎么样。你要不要先回去？”
　　“我怎么能先走啊，你又没开车来，等结束了都没地铁了，你自己打车也不安全。”姜繁缕皱眉，“到时候靳叔来接我顺便把你捎回去。”
　　“那我还有同事呢，肯定有人能捎我一段。”
　　“还是跟我一起比较好。”姜繁缕半强迫地一锤定音，拿出手机打开今天还没看完的文件，“我先看会儿合同。”
　　但她还没看多久呢，突然就听到了一段悠扬的歌声。姜繁缕闻声抬头，上面正在表演歌唱节目，是男女对唱，但台上人很多，有弹钢琴的，有弹吉他的，有贝斯还有鼓手，一眼扫去台上都满满当当有十来人。
　　两人在唱《飞云之上》，整首歌的调子很高，女声清澈空灵，听起来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
　　姜繁缕觉得好听被吸引的是女声，至于男声她只能摇头，“这小伙子唱的实在不敢恭维。”
　　沈曦深以为然，毫不留情地损自家表弟：“张笠这唱的确实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普通，被人家漂亮妹妹秒杀了。”
　　“什么？”姜繁缕有些意外，“那男生是张笠？？”
　　张笠是沈曦的远房表弟，现在是Q大计算机系的大三学生，姜繁缕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但听沈曦提过他现在在白格科技实习，虽然和沈曦同在技术部，不过并不在沈曦手下做事，而是在后端工作。
　　“是啊。”沈曦点头。
　　“我的天啊我真没认出来，他今天这西装革履的还化了妆，真是跟平时那个样子不太一样哈。”姜繁缕说着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找补，“其实……他唱的也还可以，就是没那么……突出。”
　　这话也确是实话，张笠唱得不算差，但对比之下确实和人家女生不是一个水平的。
　　“得，你可别替他说话了，我从小听他唱歌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水平？”沈曦说着，突然就觉得有些头疼，“你说万一他转正了往后好多年的年会说不定咱还得继续听他唱呢。”
　　姜繁缕不禁失笑：“你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台上的女生巴掌脸大眼睛，清纯挂的小美女，身着米白色的礼服裙，看起来很瘦，没想到这么娇小的身躯里有着这么厚重的力量，唱起高音来毫不费力。姜繁缕实在是觉得好听，忍不住拿出手机录了一段。
　　然而就在她举着手机录视频的时候，录着录着她就发现了一抹藏在后面的身影，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后面，低着头拨弄吉他，手法娴熟，额前的碎发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姜繁缕放下手机，微微眯起眼睛，朝那个方向看去。
　　是刚刚那个年轻男人。
　　准确来说……或许叫男生更为合适。脱掉了那件稍显成熟不太合身的西装外套，他穿着白衬衫抱着吉他弹奏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大男生。
　　他站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台上人又多，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他。而在众多表演者之中，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个很角落的地方，一心一意拨弄着那把木吉他，眉眼专注。
　　姜繁缕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有着令她欣赏的曼妙歌声的清纯漂亮妹妹也好，算是熟人的张笠也罢，还是台上别的表演者，统统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眼里只看得见那个站在最角落的人。
　　那个地方没有光，他周身都是阴暗，聚光灯只给到了舞台中央的人，无暇顾及他。可那一瞬，他安安静静弹着木吉他的样子，却让姜繁缕迷迷糊糊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在她眼里的世界，他在发光。
　　姜繁缕突然就笑了，再度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放大，对着那个角落的位置就是咔嚓好多张。而表演就在她迅速拍完他之后的那一刻结束，他随着大家一起走上前来鞠躬谢幕，然后转身下台。
　　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怎么聚焦到观众席，自然也是没看到她。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姜繁缕把手机放下，嘴角笑意点点。
　　沈曦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实在是让人看不懂的操作还有此刻她嘴边挂着的笑容，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咂舌：“姜繁缕你干嘛呢？发春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姜繁缕半转过身去正对着沈曦，话音一顿，在语气里加了点郑重其事，“谁能想到啊，时隔多年了，我终于又感受了一回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