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明时情无涯》霜天草莓

2、荣耀之极

　　在东方泛白时分，惯于早起的宋立仁，自然睡醒，一跃而起。经过整夜无梦酣眠，连日赶路的疲乏似乎一扫而空。按说今日该难耐兴奋，而他却平静如常。神经不够纤细，并没有那么善感，也算是身为武将的好处。朝服是昨晚就寻出来挂好的，他利索地梳洗完毕、自己穿戴。
　　“将军！”李副将已经在门外恭候，“时辰差不多了。”
　　“好，即刻集结出发！”
　　京城的大门开启，训练有素的军队安静地进入，而皇帝御用的仪仗队也已准备妥当。
　　有专设的仪仗队在前面开路，宋立仁骑着高头大马在军队的最前面，京城宽阔的街道仿佛专为他一人开辟。街道两边站满了人，都是欢迎他们得胜回朝。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老成持重如他，今日的笑容亦是藏不住。他本就高大健硕、气宇轩昂，加之此时露齿微笑，惹得欢迎队伍中的少女纷纷瞩目。他不过二十五岁，七年前他是奉天殿上，皇上钦点的武状元。当时亦是荣耀，不过怎能与现今身上烁烁军功同日而语！
　　队伍笔直向皇宫进发，获得特许的宋将军，可以骑马从星启门进入星宿城。威严的奉天殿前锣鼓喧天、鼓乐齐鸣，庆祝帝国三十年来的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立仁驻步下马，以最标准的军人姿态，示意身后的军队原地待命。昭帝身边的柳公公早已恭候一旁，随即传圣上口谕，宣他入殿。他将在那里接受圣上的奖赏和百官的朝贺。
　　“臣宋立仁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他单膝跪地，毕恭毕敬。
　　御座上的人微微颔首，朗声说：“爱卿平身，此番爱卿真是劳苦功高。”
　　“谢陛下恩典，臣幸不辱命！”接着，立仁悉数上报战事详情，他口齿伶俐，说话简短有力且思路清晰。
　　“嗯，甚好。让这西域诸国知道我泱泱大国的厉害！”祉涵示意，柳公公立即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宣读赏赐。
　　立仁接旨谢恩，朝中百官遂上前恭贺。
　　退了朝，立仁还在偏殿与百官寒暄。
　　“宋将军用兵如神啊！”
　　“多谢张丞相抬爱，立仁只是为国效力！”
　　“年轻人如此谦逊，前途无量！”老丞相张以凡继续着夸赞，一旁不少重臣附和，他又说：“老陆，你怎么一声不吭？”
　　被点名的是陆坤重陆太尉，“你们都能夸他，可是立仁算我半个门生，我夸他岂不是自夸！”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都大笑起来。
　　这时，立仁忽觉有人拉他衣袖，回头一看是好友国子监祭酒萧文博。
　　“大红人！还是太白楼包间，我们给你洗尘！”说完，他就匆匆走了。
　　对于文博的古灵精怪，立仁早已见怪不怪。
　　“恭喜宋将军！”听到这个声音，百官纷纷停下交谈，怎么都要给面子。
　　“谢过柳公公！”立仁说。
　　“皇上宣您去御书房议事，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是！”立仁不敢怠慢，拱手向百官致意，便随柳公公走去御书房。主角一走，百官也就各自散去，毕竟都还有公务在身。

　　“陛下，宋将军到。”
　　祉涵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见到立仁，他停下手头的工作以示重视，并且免了立仁的跪拜。
　　“不知圣上有何差遣？”
　　“呵呵，只是与爱卿叙叙家常。爱卿对朕的赏赐可还满意？”
　　“这……臣惶恐！”
　　“这是爱卿应得，何必惶恐。朕还觉得赏赐不够呢！今晚，爱卿可是要回去拜见令堂？”
　　“是，臣戍守边关多年，遗憾不能时常侍奉母亲左右。”
　　“立仁，暂且留在京城可好？”
　　他听了一愣，想是圣上要给他新的任命。
　　“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吧？也该成家了，立仁。”
　　“这个……”
　　“朕就为你做主了，明晚的宴席朕就会下旨。”

　　出了皇宫，立仁独自走在京城街道。去太白楼的路，他自是认得，不想晃晃悠悠走了这许久。
　　“宋将军，楼上请。”老板认得他，为他带路。
　　“哦哟，我说宋将军您可真够慢的！”如此嗔怪着的是萧文博。
　　立仁换回春风得意的面孔，作揖说：“有劳各位兄弟久等，这一顿……”
　　“立仁，久违了！”
　　“许大哥！”
　　“数你面子大，许大哥特意从嘉城赶来！”插嘴的是卫子骞，时任吏部郎中。
　　“别听这小子胡说！我正好来京城分号办事，”经营布庄的许振家立刻反驳，“正巧赶上恭贺镇西大将军得胜归来！”
　　这几个知己好友，虽然身份背景各不同，但幼年都住在嘉城。最年长是二十八岁的许振家，他子承父业，经营家族的布庄。卫子骞二十六岁，家中是书香门第，十九岁那年获殿试第五名。萧文博来自显赫一时的萧家，他二十一岁时高中榜眼。
　　“各位，恕小弟来迟，这顿我请！”
　　听到这声音，四人立即拱手起立。
　　“王爷！”立仁说。
　　“和我还这么客气，各位坐啊，我看看，有些什么好酒好菜，本王进京一次也不容易！”睿郡王毫无架子，招呼大家坐下，“给立仁接风洗尘，这顿算我的，诸位千万别和我抢！”嘉城是睿郡王祖上的封地，他幼年就爱结识不同的朋友，是这五人中最年轻的。
　　“你说了算！”子骞给他斟酒。
　　“迟到该罚，我先干为敬！”秦永烨爽快地喝了一杯，“哎呦，立仁，你晒得可真黑啊！不过，依然相貌堂堂！来，我给你斟酒。”说着，他一把抢过酒壶。
　　“你可别灌醉他，他得去拜见宋老夫人。”文博劝道。
　　“知道，知道，你几时见弟弟我做事没分寸！我们干了，立仁你随意就是。”
　　“这怎么行？喝上几杯不妨事。”立仁接过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一阵杯碟声交错，大家聊得起劲。
　　“王爷是进京述职吗？”立仁问。
　　“我同皇上说，我是宋立仁的好友，要来京城恭贺他，实话实话，所以皇上准奏。我可是日夜兼程才赶在你前头到！”
　　“是哦，喏，给你个鸡腿。”文博恭敬地夹到他碗里。
　　“你这一脸谄媚，我最是看不惯！不过，这鸡腿我笑纳了。”
　　两人一唱一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笑什么呀！我确实辛苦，适才进宫，不止面圣，还得拜见各宫主子，所以才迟了！对了，立仁，我听说你独自去过御书房？”
　　“是啊！”立仁的脸色终于还是一变。
　　“到底什么事？”子骞问。
　　“皇上要给我赐婚。”
　　“好事啊，你也该成家了。”振家拍拍兄弟肩膀。
　　“嘿嘿，好像不妙啊，给你指了那位千金？看你似乎不太高兴。”永烨打趣道。
　　“说吧，怎么了？”见立仁沉默不语，他们只好追问。
　　“皇上要招我做驸马。”
　　“好啊！哪位公主？不过，好像皇上的长女也不过十二岁……”子骞反应最快。
　　“难道是哪位王爷的女儿？”振家猜测说。
　　“那就不是驸马，是郡马了！”永烨说道，“让我想想，宗室里……”
　　“别猜了，是长公主。”
　　“当朝只有一位长公主，那就是……”文博立时噤声，五年前发生的大事，大家还记忆犹新。
　　“呵呵，是美人呢，有名的美人！”永烨讪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