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尘》落忧儿

5、 静的声音

　　静的声音
　　“果然是内有机关，没想到会到化妆室来。”
　　纤陌轻笑了一声，向门走去，转动门把，竟关住了。
　　她再返回，去推舞台的门，也没有办法推开，就只能……等？
　　可恶，耽误了课不说，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纤陌不由的埋怨，回身把自己埋进沙发，眼睛望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一瞬不瞬。
　　既来之则安之，她早就学会安之若素了，不是吗？

　　“那瓶化妆水真的有这么好看？不如送你吧。”
　　夏子曦冷不丁的从身后冒出来，走上前去，把桌上那白瓶丢给纤陌。
　　纤陌起身避开。
　　乳白色的瓶子砸在沙发上，微微凹陷的深色痕迹，打湿一般。
　　夏子曦不由的皱起眉头。
　　纤陌径直朝门口走去。
　　门从外面被打开。
　　“子曦啊，今天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咦，尹纤陌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教务处主任笑得横肉丛生的脸，纤陌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掩住嘴角的不快。
　　“哦，她刚刚帮我表演魔术。”
　　夏子曦漫不经心的说道，手中不知何时已执了一杯红酒，微醺的酒红衬着他的白皙，流淌着随时滴落的血液，有一种颓然醉去的美。
　　纤陌开口道：“主任，我就先走……”
　　“对了，主任，听说这里风景很好对不对，不知道有没有人领我参观一下？”
　　纤陌清晰的看见，那饮下酒红的嘴边，不可名状的微笑。
　　“参观？太好了，我去准备……”主任一副有求必应的恭维样。
　　“不用麻烦了，这个同学就可以了。”
　　果然。
　　纤陌的手指仍停留在门把的边缘，不肯离开，泅开固执的水痕。
　　“尹纤陌？”主任略一看夏子曦的神色，连忙道，“好好。反正我也有事。那么尹纤陌，你就好好带子曦参观一下。”
　　纤陌终于把僵硬的手，从门把边，抽离，仍淡淡的笑了一笑，“好。”
　　主任从纤陌的身边走过，一直走出去。纤陌的笑弧一点点的褪去，直至冰冷曲线。
　　“不是要参观？还不舍得走么？”
　　夏子曦终于起身，不必看他陷在沙发中的背影。那种慵懒柔软，仿佛是随时会陷入沼泽，再不相见。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如果我这个时候在你们学校随便乱逛，只怕会引起交通堵塞。”
　　夏子曦调侃的说着，却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意味，反而带点自嘲。
　　“那好，我现在赶回去上最后一节课，晚自修的时候应该没有人，那个时候我再来带你参观。”
　　纤陌的声线清细，或许是刻意放低的缘故，带着一丝微妙的哑。
　　“你未免也把学生这个角色演得太好了。”夏子曦轻轻审视她低垂的眉眼，她似乎刻意不愿让人看清楚她的眼睛，是怕太过轻易的迷惑住对方了吗？
　　“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角儿是东道主，哪有丢下客人就跑的道理？做演员，敬业是本分吧？”
　　“好。”
　　纤陌常常说，有时候是心甘情愿，有时候是内心倔强坚持外表却不动声色，你无法分清二者区别，因为她连眼神也不曾改变。
　　有一种人，是天生的说谎者。连她自己也未必能够分辨自己的谎言。
　　“是真的好吗？”
　　纤陌不再回答，陷入沙发，闭目养神。
　　她不知道夏子曦是否能够看透她，但她清楚，如果夏子曦要这样做，那么她也要看透夏子曦的一切，不计任何代价。她不想做主动的一方，但绝不会做被动的一方。她有与生俱来的睿智与后天的敏感。
　　夏子曦执着高脚杯，透过玻璃看着浸在酒光中的女子，光影上下沉沦，她安然泰之。
　　很多时候，你看着她，会忘记自己的存在。
　　但当她完全沉静的时候，你反而会忘记，她是存在的。
　　就像两个小时之前，夏子曦在暗处沉默的看着她，目光定格凝滞的时候。
　　又像两个小时之后的现在，两人一室的空间，完全的沉默无声。
　　静得没有呼吸，甚至，她，不存在。
　　无论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想，除了夏子曦，他，无法这样想。
　　他是不同的。
　　他有一种怪异的直觉。
　　所以可以感知到，她在完全静态中思维的游走，不是沉睡，而是安静的思考，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这种感知很奇妙。
　　就像现在，他知道她即将开口说话。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