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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路上,程律打了电话给裴浩,没有人接,又打给裴浩的死党傅浅。电话通了——
      “哪个医院?”
      “几号房?”
      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裴浩头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紧闭着眼,而傅浅坐在床边揉着眼睛。
      程律有点慌,她长那么大,唯一亲眼见到身边熟悉的人受重伤还是小的时候,邻居的小伙伴小韬被村霸小波欺负的时候,她看不过轻轻地推了一把小波,导致小波和小韬骨折了。至于为什么轻轻一推能让小波受如此重伤呢,原因是小波正站在一米多高的围墙上对着小韬尿尿,并且命令小韬不许躲开。程律惩恶除奸的本能一下子激发了,爬上围墙去推了一下小波,发誓真的是轻轻地一下,小波便栽了下去,还压倒了小韬。小波的腿和小韬的手臂分别打了石膏挂了大半个月,从此以后,小波和小韬看到程律便晓得绕道走。小波要躲,程律是理解的,但小韬也躲着自己,实在费解。终于有一天,程律截住了小韬的去路,问他:“我帮你教训了小波,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小韬吓得直哆嗦:“我妈妈说你是哪吒,是红孩儿,是煞星,跟你玩会倒霉,让我躲着你。”
      此刻,程律忽然有点相信自己可能真的是煞星。据傅浅给程律发的信息描述,裴浩昨晚在宿舍楼前面等自己的时候,也就走过去对面买瓶水的功夫,一颗熟透了的芒果从天上掉下来,分毫不差,就光荣地降落在正在经过的裴浩头上。
      望着裴浩气若游丝般躺在床上,程律心里明白了一件事:牛顿被书上苹果砸到头后顿悟了万有引力绝逼是个谣言,苹果只可能把牛顿砸昏、砸傻,绝不可能还有思考的能力,裴浩不就是最好的参照。
      傅浅看程律来了,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他都等你好久了,都熬不住了。”拿起一张纸巾,“撕——”地擤了一把鼻涕。程律顿时懵了,她没想到裴浩会伤得那么严重,能要他命的地步。看着他青紫色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这个前一天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而且死法竟如此草率,令人窒息的黑色幽默,恐怕连塞万提斯和伏尔泰都不敢如此编造的故事。程律腿一软终究是没站稳,跌在病床边。
      “哎、哎”,你小心点,傅浅把程律扶起来,“他好不容易睡着的,你别把他吵醒了。”
      程律拽着傅浅的手,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瞬间又挣脱了厚重的阴霾。

      “你是说他睡着了?”
      “是呀,他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短信,一直都不肯睡,说等不到你回复,他心里放不下,昨晚刚到医院包扎好就说要回去了,要不是医生说要给他挂水,天亮后拍完CT才给走,他早就去找你了。”
      “那他怎么裹得……看上去那么严重?”
      “哦,这个。是因为昨夜值班的护士是新来实习生,手法不太娴熟,所以包成了这个猪头样。”
      “那你干嘛哭成那样?”
      “我去,我这一大老爷们哭啥?”傅浅一副糙汉饱受侮辱的的表情,连连摆手,“我……我没哭,我那是本来就感冒了,昨晚陪着裴浩折腾了一夜没睡感冒加重了。”说着又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想了想,脸上浮上一层戏谑之色,却又转瞬即逝,又说了句:“死是死不了,不过医生说他很可能会脑震荡。”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回去歇一下了,你先守着他,我晚点过来。”程律还想问点什么,傅浅却一溜烟走了。
      程律看着那张安静的脸,此时此刻的裴浩,少了往日丰富的表情和滔滔不绝的话语,她才明白,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分量比想象的还要重。她轻轻地握起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手指关节,仔细地端详着,他的手指是修长的、骨骼不粗却很分明的,指甲是贝壳状的,指端圆润敦厚,肤色冷白。而程律由于天生骨架外扩挺拔,连手指都比一般的女生要偏长偏大,所以她的手和裴浩比起来居然差不了两个号,这差一号的两双手,大一号的刚好包得住小一号的,裴浩的手仿是老天爷特意给程律的手打造的包装盒,多一分太松,窄一毫又太紧。这差一号的爱情,让程律认为自己是老天的宠儿,才配拥有这一份美好。
      裴浩的胡渣子冒出来了,他的胡子像杂志上的外国帅哥,从耳根到下巴,围绕着整个下颌线以及嘴边长一圈。平时剃的干干净净的,加上一副眼镜,一排儒雅的风度。现在冒出来的胡子,那么憔悴,却有着另一种味道,有点痞,有点不羁,也有点……让人迷醉。
      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亲手打碎这么一个艺术品呢。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程律,你该赔他一辈子。
      “就这样看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突然间,她不自觉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也让程律瞬间脸红了。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猛地喝一口水,水壶和杯子在病床的另一边,她站起身来去倒水,忽然手被一股劲牵引住了,惯性让她没站稳,整个身子往床上靠去。一抬眼,裴浩正那偏棕色的眼眸正盯着她,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波光粼粼,温柔而灿烂。
      过度的惊讶,让程律沉默了良久,程律尴尬地咳了声,“你醒啦?”她正欲起身,却又被裴浩紧紧地握住了手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她怕会太大的动作会震动到他的头上的伤口,故不敢大力挣脱。只能半趴着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这动作持续不久就难免腰酸背痛。这时刻,她既是希望他说点什么,又害怕他说点什么。短短半分钟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她才明白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程律累的实在受不了,脑海里捣鼓了半天只吐出一说:“我想喝水。”
      “可以!”声音有点干哑,可能刚醒来的缘故。
      “呃”可是他却并没有放手。
      程律朝着手轻轻晃了下示意他,却没想到裴浩手上的力度却更加重了,又说:“我是说,看一辈子,可以!”
      程律脑袋轰的一下,脸烫得像烤炉里的烙饼,不,应该更像一只被开水烫熟的猪头。
      脑袋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应对,心想自己一定是长这么大没恋爱过,一时被他的美貌迷惑了。半晌,程律艰难地开口:“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哦”。手终于松开了,裴浩的表情有点落寞,隐约间带着点失望。
      程律终于得以站起身来,绕到另一边倒了杯水,猛地闷了一口,可没想到那保温壶里的水还是烫的,她又赶紧吐了出来,嘴烫的火辣辣的,一时间,难受得有点想哭,眼泪就流出来了。
      裴浩吓了一大跳,连忙递过一张纸巾,问她:“烫到了没有?让我看看。”
      程律尴尬地:“没事,没事。”赶紧转过身去。
      哽咽地说:“都怪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才让你等那么久,才会受伤。”顿了下,又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裴浩摸不着头脑,“怕什么?”
      “怕你醒不过来,怕你脑震荡会变笨。”
      “谁说我脑震荡了?”
      “傅浅。”
      “傅浅这家伙,等我回去一定要找他算账,居然这么咒我。”裴浩边说边掀起被子,要下床,吓得程律连忙摁住他:“你躺好,别冲动,注意伤口。”
      裴浩很听话地安静下来,嘴角挂住微笑,说:“担心我啦?”
      拍了拍床边空出的一片位置,说:“坐过来。”
      程律乖乖地坐下去。裴浩轻轻握着她的手说:“我没事,那芒果只是轻轻地从我的后脑勺划下去,并没正中脑袋,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是傅浅大惊小怪,非要我来医院。”
      “你真傻?干嘛等我那么久?”
      “我见你宿舍一夜灯都不亮,电话又没人接,心里着急。”他紧紧地搂着程律:“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尝到等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煎熬的,几个小时,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在这半个世纪里,仿佛巴黎圣母院都成了废墟了,比萨斜塔已经倾覆,伦敦大桥已毁灭。以后,可以不要让我等吗?我害怕这种感觉。”
      “嗯,我发誓,以后我去哪里都第一时间告诉你。”程律心里内疚得仿佛被刀剐过。一向冷静的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刻。这种不可控的感情让她既新奇,又恐惧。
      她想起一种日常爱吃的蔬果——番茄。传说番茄起源于南美洲,并且在当地有一个与之不符的名字“狼桃。”当然,番茄被称之为“狼桃”的时候,它的形态并不是如今看到的那么光滑诱人的,而是被一层长满刺的外壳包裹着,并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味。直到被人类训化后才成为了今天的西红柿。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株“狼桃”,正被逐步训化着,而且是自愿的。一开始,爱情的浪漫让她陶醉,等到她开始察觉的时候,便隐约感到不安。她喜欢挑战,喜欢攀登,她认为所有的事情尽管再难,只要足够努力,凭自己的天赋一定能把形态牢牢掌握在手。但,唯有感情,是她从未涉足,甚至完全没有办法预判,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向何处。因而,她开始畏惧。
      但是,勇气仍旧是战胜了恐惧,又或者说是爱情的甜蜜覆盖了这份不安。
      各项检查做完后,确认除了头上起个大包,略有擦伤并无大碍之后,裴浩就出院了。从此以后,裴浩常常爬上树去摘芒果,南方稍有历史的学校几乎都种有芒果、荔枝、龙眼等果树,由于南方果产丰富,水果多如北方土豆和大白菜,学校逐渐对于校内水果的所有权并未做严格规定。但大部分学校为了学生安全,是不允许擅自采摘的,而Z大校风开放,崇尚学生应有独立自主的天性,并未禁止学生采摘学校的芒果,仅仅是提醒学生采摘时要注意安全。
      裴浩摘芒果的理由也美其名曰:“摘掉所有成熟的芒果,预防其他同学遭受芒果砸顶之灾”。他不仅自己摘,还撺掇其他人一起,常常戴着傅浅和其他一众人在树下聚餐,而芒果就是主食。整个六月,在裴浩的带领下,程律和大家都实现了芒果自由。但过分的放纵是需要代价的,几天下来,好几个人都出现腹泻的情况,用南方人的说法就是芒果过于湿热,过量食用容易导致上火、湿坠、腹泻。芒果之宴也随之而散。
      逐渐入秋,学校安排毕业班的学生外出实习,程律和陈静找到了同一家实习单位,离学校大概十几里路。实习期间的周末,陈静跟管理处的老师请了好几回假,说回学校有事。程律猜她是回去找他的“蓝精灵”师兄了。
      一天晚上,程律下班回到宿舍,推门进去,漆黑间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床边,顿时被吓得鼻窟窿都没肉了,定眼一看,原来是陈静。她顺了顺气,问:“大小姐,你不是上午请假回去学校了吗?”
      陈静不吭声,低着头。程律打开灯,走过去把她的脸掰正对着自己,“黄啦?”
      陈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程律抱着她,她顺势靠着程律的肩膀,头埋在肩窝里“哀嚎”着。
      程律蹙了下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模样就像哄三岁小儿。她说:“十分钟,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给我安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啥事。”
      将近十分钟后,程律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停!”哭声戛然而止。然而还有几声忍不住的啜泣,硬是被程律的黑脸怼了回去。
      程律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示意她充实招来。陈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原来,那“蓝精灵”就是个借着文艺欺骗良家妇女的骗子。陈静回去找他的周末,他几次三番要求陈静在他的宿舍内留宿过夜,还常常拿出红酒杯倒上两杯红酒,打开音响,播着暧昧的爵士乐,抱着陈静说要教她跳舞。有那么一刻间,陈静觉得自己沉沦了,没注意到“蓝精灵”的手已经慢慢地拉开了她连衣裙后面的拉链。在他的手欲进一步的时候,她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
      此后,“蓝精灵”就开始对她若即若离,发的信息由原来的秒回,变成了一两天回一句、两句。陈静以为他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闹脾气,今天便打算回去学校找解释。在校道旁,一辆摩托在她身旁呼啸而过,那开摩托车的人正是那“蓝精灵”师兄,蓝精灵身后还坐着一个穿着白裙子长着及肩长发的女孩,那女孩陈静也认识,是隔壁系的一位师姐。他们在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看到师姐一脸陶醉地靠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像极了几天前的自己。
      直到毕业后,程律在一家杂志社上班时,碰巧与那位白裙长发的师姐成了同事,在与师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程律试探性地说起陈静和蓝精灵的这段夭折的“爱情”。师姐告诉她自己跟陈静一样,只是他的猎物而已,而且他喜欢广撒网,一旦猎物不上钩便弃之,师姐也是那不愿上钩的鱼儿之一。师姐并非是保守之人,但也不是随便能为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献身”的浪□□。在拒绝了“蓝精灵”不合时宜的亲近后,“蓝精灵”也同样对其实施冷暴力。师姐忍不住找他对峙时,人家正搂着一个师妹,厚颜无耻地说:“你我非有缘人,既然无情无缘,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没想到师姐虽然长着一副恬静温婉的样子,确是个异常彪悍的女丈夫。她反手便给了“蓝精灵”一巴掌,因为她知道蓝精灵为了维持他的“绅士风度”,绝对不会还手。果然,了“蓝精灵”就像吞了只死苍蝇,明明恼羞成怒得要炸开了,却也能忍了下来,仅仅说了句:“我不打女人。”没等他说完,师姐又朝他另一边甩了一巴掌。“你、你、你……”蓝精灵气得直发抖,却也只是剁了下脚就走了。只是那速度着实有点太快了,竟然顾不上有失了他往日的“风度”,只生怕师姐追了上去继续打。
      过几天后,学校的校园网有人匿名发了一则小作文,文字虽然不长,却有图有真相地揭露了“蓝精灵”这位渣男虚伪、好色、无耻的恶行,当然图片上的女孩子们一律被打了马赛克,蓝精灵确是360度全景入境,多角度拍摄他对女孩子们搂搂抱抱的情景还有猥琐的动作。一夜间,“蓝精灵”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几乎是一下子从音乐系“神尊”、“天才”的神坛跌落地狱。
      “哦,那一星期的校园网热搜原来是你一手策划的呀!”程律对这件事印象极其深刻,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陈静哭诉“蓝精灵”的罪行后不久。当时久沸不下的热搜看得程律和陈静既是咬牙彻齿又是拍手称快。心里感叹“渣男自有恶人治”,不,应该是“渣男遇上了烈女,终于被爆了,爆得好!”两人仍不住一晚上跑遍了学校里的四个饭堂吃了四顿宵夜进行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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