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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周三下午,裴浩照旧没有课,他便过来找程律,美其名曰“蹭课”。程律上的是美学课,美学课的的教授四十多岁,上课的标配是拖鞋、孖烟囱还有折扇,号称当代朦胧诗派继承者——一代圣手,大家暗地里称他为“圣兽”。他油光可鉴的头仿佛上了蜡,以致程律每每上他的课都忍不住思维发散,想持把铅笔刀片去刮一下,看是否能刮下一层厚厚的油蜡腻子。同样油腻腻的是他手上那把折纸扇,漆黑的木片骨被他摸得积了一层油光,苍蝇停在上面都能溜滑梯,扇面上题字“难得糊涂”。这字面意思倒是与他那精明样子的绝配,此人绝非善茬,一看便是苍蝇肉、蚊子腿都能秤得分毫不差之辈。
      每次来来上课,从不带教材,空着手来,一两个小时下来便是对着学生天南地北一顿吹嘘,并号称“美在于灵魂的自由摄取和信手拈来,而并非在于教材的照本专科”。
      这天,“圣兽”给学生们讲他最欣赏的朦胧诗:

      因为拉屎
      因为人必须得拉屎
      所以
      我在拉屎时
      脏了一张纸

      要求学生分享自己的感受,说说自己对这首诗的看法,学生们面面相觑,纵然是平时最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也实在不想对着“屎诗”做出啥评论,何况该老师还要求得“惊世骇俗”。见无人自告奋勇,教授便开始要点名了,他总有个习惯,喜欢边走边说,走到哪突然就一屁股坐在学生的桌子上,仿佛这样才能彰显他开放的讲学个性。以至于大家都害怕坐在靠边的位置上,今天由于程律和裴浩来得晚,两人只得坐在最边上,所以便非常“荣幸”地与教授的“美臀”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圣兽”的“肥臀”毫不客气地坐落在裴浩的面前,紧盯着裴浩,程律以为他认出了裴浩并不是班上的学生,正冒出一身冷汗,脑子里百转回旋想着该怎么应对。然而,“圣兽”并未执着于此,反而是自信地认为是自己的课程精彩无比,因此吸引了非本班学生前来听学。下一秒,他开始对裴浩进行发自灵魂的“拷问”:“你说说,你对这首诗的看法?”
      无奈,裴浩只得发挥他那瞎编胡诌的本领,用朝圣般的表情和眼神对着教授展示“膜拜”,“我认为这首屎,哦不,这首诗不拘泥于格律和形式,取材看似“庸俗”,实际则恰恰展示了诗人的“不落俗套”,以“俗”写诉,以“屎”写实,以一种空虚无聊的态度批判了当代青年的孤寂潦倒的一种心态,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创新而独特的表达手法。”
      七拼八凑地把各处倒腾回来的术语一股脑倒完了,他仿佛突然真的明白了这首诗的给人的真正感受:有些东西就跟屎似的,尽管明明出自你手、出自你口(当然是另一个口),你也恶心得难以再多看一眼,只想一踩厕所水阀,把它冲个干干净净,否则多闻一下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圣兽”满意地点了点头,称“孺子可教”,然后又问:“依你之见,这首诗出自谁手?”,裴浩只得又说:“如此独特的题材,我认为应当出自于顾城。”说完,裴浩恨不得咬舌自尽,心里暗暗默念:“对不起了,顾城先生,原谅我平白无故给您扣了顶这么难看的帽子,您就暂且委屈一下冒领这“屎”吧。”
      “圣兽”及其满意,但又摇摇头,然后又点了好几名学生,学生们也很识趣,一一表达自己对此诗的欣赏和对诗人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然后又故弄玄虚地问:“有人能猜得出这是谁写的吗?”学生们又不得不发挥自己强大的“瞎掰”能力,从舒婷、海子、到顾城、牧野北岛,凡认识的朦胧诗派有影响力的几尊大神都数了个遍。
      “圣兽”的自尊心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副公开大奖获取名单似的架势:“你们都猜错了,这是本人的一首拙作。”
      “对呀!我怎么能忘了,老师也是朦胧诗的一代圣手呀!”班长一拍脑袋,然后一群人便一顿胡夸海赞。接下来的半节课,赞美之言络绎不绝。
      再听下去怕是得去洗耳朵了。程律眼神示意,不如转场到图书馆去?裴浩点头回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圣兽”挪动“臀驾”到教室的另一头的时候,两人瞬间逃逸而去。
      一路跑到校道上,程律忍不住噗叽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佩服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居然没把自己说吐,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裴浩说:“全凭我无所不能的聪明才智和湿婆神般屹立不倒的……信念,啊哈哈哈哈……”
      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程律追了上去,对着裴浩捶了几下。
      哈哈哈哈……
      阳光洒在校道上,和秋天的落叶交错相辉,美不胜收。

      两人在图书馆呆了一下午,程律为准备毕业论文,查阅了一堆的书籍,而裴浩则对着一本杂志翻来翻去,没翻几页,便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程律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6点多了,南方的初秋,五六点太阳还是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爬进来,映在裴浩熟睡的脸上,透过他的眼睫毛,把睫毛影子郁郁葱葱地印在他光滑白皙的眼皮上,有种异样的朦胧美,程律不由得心里默默地感叹,这才是真正的朦胧诗吧。一时间,程律竟然看醉了,头渐渐地靠过去细细地研究,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样貌才承载得起如此有意思的灵魂呢?她的指腹忍不住轻轻地抚过那一丛生长得极为优越的睫毛,感叹造物者的对他得天独厚的偏爱。
      猛然,那睫毛往上抬了抬,眼皮刹那间张开,露出一双棕色的眸,程律连忙收回手,惯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裴浩瞬间脸红了,他赶紧抬起头,摸了摸口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说:“哎呀,真是失礼,是我的眼睛有……嗯呃……分泌物吗?”
      噗呲,程律忍不住捂嘴笑了,没想到犯起尴尬来,裴浩也会这么可爱。见程律笑而不答,裴浩更是局促不安,连忙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出去。程律只好收拾了书本,跟着他走。
      裴浩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异物,脸除了有点红,也没别的异样,终于确定自己是被愚弄了。他脸一沉,一声不吭,快步往前走,任凭程律在后面追着叫,他也不回头。程律心想:不会玩过头了吧,这么不经事吗?边追边解释道:“我没有捉弄你,我是,我是想蹭一下你的睫毛。”眼见裴浩依然不理她,她只得承认:“我是被你的美□□惑了,手欠想摸一下而已。”
      裴浩突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睛射出仿佛能穿透所有障碍的光。程律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刚好路旁有张长木椅,她一不小心边坐倒在了木椅上,裴浩向前逼近,双手架在椅背上把她围了起来,俯身看着她,棕色的眼眸对上她的双眼,斜飞入鬓的双眉紧紧地皱起来,仿佛下一秒便要吞了她似的,说:“你竟敢愚弄我!”
      程律看着眼前与之前的温润判若两人的裴浩,心里紧张得哆嗦,余光搜索着周围,这时候正是饭堂开饭的时候,周边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心想着,坏了,这裴浩不会有什么古怪的心里创伤被我不小心激发了吧,如果裴浩发起难来,自己该怎么应对呢?
      程律紧紧抱着书袋挡在胸前,一动不动,还没想出该怎么办,眼前的裴浩嘴角和眼睛忽然往上一弯,露出富有玩味的目光,朝程律的头伸出一手,吓得她紧闭眼睛叫了一声:“不要!”
      咚,一声,裴浩在她额间轻轻地弹了一下。“这是给你的惩罚,竟敢觊觎我的美色!”程律才明白自己被反捉弄了,然而嘴却不肯轻易落下下风,学着电视剧里霸气十足的正宫娘娘语气:“能被本宫看上的,乃是你毕生之幸。”
      “是吗?那感谢你赐我毕生之幸,朕十万分愿与皇后共度一生!”裴浩倒是非常自然地接上了她的梗,还装得恩威并施的模样。
      程律恍然大悟,自己又被占了便宜了,脱口而出:“你又占我口舌便宜?”
      “是吗?什么时候?”
      “难道刚刚不是吗?”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坐实这罪名吧。”说完,他一脸戏谑,手撑着椅子,弯下腰,脸慢慢地往下靠,一双唇准确无误地贴上了另一双唇。
      良久,裴浩才抬起头来,手又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轻轻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口舌便宜。”
      程律便懊恼,口舌之争,自己这辈子怕是赢不了裴浩了,且半点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但这便宜,自己丢得倒是一点也不恼怒,甚至还十分地享受。想到这点她便忍不住偷偷微笑。

      程律回到宿舍里,其他人都外出了,只剩下陈静一人手支着脸,脸上冒着难以言状的笑,一心沉醉在某个温柔的世界,就连程律推门进来也没有发现。程律放下书本,轻轻地走到她身边,顺手抽了张纸巾轻轻地往陈静嘴角擦去,陈静一惊,打掉了她的手。
      程律有心戏谑她说:“啧啧,看看这口水流得……再看看这桌面,都被洗干净了。”
      “哪有?”陈静满脸红晕。
      “到底是哪家公子,引得我家丫头垂涎三尺?”程律搂着她的肩,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开启她那善于“察言观色”的属性。
      “没有啦,我,我这不是在想事情吗?”陈静垂下她的眼睛,并不接受她的眼神挑战。
      “没有?有胆背着我在外面找人,却不敢承认?看你这偷食都来不及抹嘴,男人的腥臊味都还没散尽呢。啧啧,这太渣了让我好好嗅嗅,看是哪路野兽。”边说边往陈静身上挠还故意用鼻子往陈静身上吸了吸。
      在陌生人眼里,程律的孤冷与冰山无疑,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她往往又是另一副模样,她自诩是“真情流露”,而这副模样用陈静的话就是“没脸没皮,蹬鼻子上眼”。
      “哦,好像不是野兽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呢” 吸了片刻,故作恍然大悟地说:“哦,是妖精味,不,准确地来说是‘精灵味’”。一拍大腿,“定是那位‘蓝精灵’师兄吧!”
      陈静被她挠得实在受不了,“都说不是‘蓝精灵’,人家叫‘蓝锦麟’。”
      见拷问初见成效,程律终于停下手,拉张凳子坐到陈静身旁,看着她说:“你们都发展到啥程度了,还不速速招来?”
      “他邀请我到他家去……”
      “什么?这么快就见家长?”
      “想啥哪?是他学校外面租的房子。”
      这蓝精灵程律只见过两次,那是她学吉他的时候,吉他协会里上课的会长。一开始上课的并不是他,是另一名师兄,那位师兄是长得一表人才,惊为天人。因为学校要求各位新生必须得报一到两个协会学习兴趣爱好,程律除了文学实在没有其他爱好,在大伙怂恿之下,就是冲着惊为天人的师兄而报的吉他协会。可未曾想到,那学长才上了两节课就离任了,新任会长由这位蓝精灵师兄顶上。蓝精灵师兄长得可谓小巧玲珑,身高不足168,头小身小,狭眼细眉,下巴尖尖,唇不点而红,一双手如珑葱,细白嫩滑,眼瞅着比程律和陈静的手都要细要白。像极了古时候的名伶,程律错以为是哥哥的程蝶衣现世了。第一次碰上是在一场开放式音乐会里,“音乐发烧友”陈静非要拉着程律带上她去参加。看到蓝精灵师兄在镁光灯下弹着吉他,镁光灯下的蓝精灵师兄熠熠发光,像一颗明星闪烁在陈静的心里,再也无法消去。
      自此后,程律吉他课的名额就被陈静占了,美其名曰替程律卸去了负担,让她安心研究文学,实际上为了一览师兄的美色,以解馋渴。而程律因为另一门热爱的电影鉴赏课和协会上课时间冲突,也就正好随了陈静的愿,让她去上吉他课了。自此,陈静开始了她的追星之路。
      “叫你去他租的房子?那你去了吗?”
      “去了。”
      “你们,没做出啥逾矩的行为吧?”
      “说啥呢?师兄是哪种人吗?”
      “说啥哪?我说的是你,黄鼠狼进了鸡窝,没吃到腥就肯走了?”
      “我是哪种人吗?”陈静受伤地低着头手撑着脸,“不过,倒是吃了,还喝了点师兄的……”
      “你!你!你!”程律手锤胸口,夸张地咳起来。
      “想啥哪?我是说吃了点沾了花生酱的吐司,还喝了师兄……亲手泡的——咖啡!”
      “就这?”程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你以为呢?”陈静似乎受到一万点伤害,“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如饥似渴?”
      “不不,你不是如饥似渴,你是如狼似虎。”程律躲过她的拳头,依然是嘴不饶人。
      “程律,你给我站住!”陈静咆哮。
      程律赶紧拿着她的衣服跑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看来,师兄这只小白兔被你吃定了,终归是逃不出你这母老虎的手掌心啦。”
      “敢取笑我,你最好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门里门外两人嘻嘻哈哈,这场嘴仗难分胜负,直到宿舍室友何春铃火急火燎推门进来。便扔下背包,边说:“快!快跟我走,钟晓茗在街上买切糕,被讹了”
      “什么?买切糕?”程律打开浴室门,“她是人傻钱多呀买啥不好跑去买切糕。”
      关于这切糕,她可是深有体会,小时候和弟弟出门逛街,两人看到一辆三轮单车上运着一种诱人的糕点,糕点上铺满坚果和葡萄干还有一些不知名红红绿绿的果子的糕点,馋得流口水。守着糕点的小贩是一位黑脸、长着深眼窝的一米八高大个叔叔。程律和弟弟看那小贩,本有点心颤,但又禁不住那糕点的诱惑,两人还是向前问道:“叔叔,这糖糕多少钱?”
      “10块!”
      程律心想,兜里有十多块,可以少买点回家尝尝。她说“叔叔给我来点吧,不要太多,要一斤就行。”
      那大叔看着她:“一斤对吧?确定?”
      “是!”程律当时还想这大叔是瞧不起我是小孩,怕我没钱给吗?
      大叔手起刀落切下一块糕点,往秤上一扔:“一斤一两!”
      “多点也行”程律递出15块钱,“叔叔,我没零钱,麻烦你给找一下零。”
      那大叔瞪大两个眼睛,瞬间脸上仿佛长了两个深深的大窟窿,脸上的黑色仿佛又加上了一层,更深了。“一斤一两,10块一两,一共110块!”
      吓得程律和弟弟直往后退,程律鼓起勇气说:“不是,你刚不是说10元一斤吗?”
      “10元一两!”那大叔张嘴大吼,仿佛像一头张大嘴的怪兽,要把这两个孩子活吞生咽掉。
      这架势,岂是两个不到10岁的小孩能经受得起得,程律看了看周围,街上人还算多,料想总不至于在街上挨揍,还想争辩几句。不知啥时候还从旁边围上来几名同样身高一米八的大汉,手里都拿了把圆月弯刀,哦,不,是切糕用的刀。“什么事?想不给钱吗?”
      当时程律就想:“面对一头饿狼,在这离家不远的地方,终归是自家地盘,倒还是有几分胜算,但面对一群饿狼的的时候,怕是片刻便被撕咬干净了。
      无奈,程律只得把两只口袋都翻出来,说:“我就只有15块,这样吧,15块能买多少,你就给我多少,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几个大汉嘴里嘀咕了几声,是一种程律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估计是他们也知道两个孩子确实没钱,最后那大叔只得生气地从那一斤切糕旁边切了一块小角,扔给程律喊:“快滚!”
      就这样,程律和弟弟吃上了人生中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切糕,至于是甜是酸的,已经完全忘光光了。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一个遍布全国的团伙,人家那一车切糕顶得上一辆宝马,很多人一辈子挣点钱都不够买一车那样的糕点。

      “钟晓茗说买两斤切糕,原本以为就几十块,结果切下来后傻眼了,人家说得两千块,”何春铃说。
      “两千块?”程律嘴里嘀咕“敢情切糕也随着通货膨胀涨价了!”
      “别说了,那馋鬼怕是不知切糕为何物,人傻钱多,眼见美食人就倒了。”陈静急忙忙拿起电话:“得打给班长和辅导员。”
      电话通知了班长和辅导员后,何春铃还联系上了班上仅有的6个,不,是5个半名男生,其中一名还是个娘娘腔,不说话还好,一张起嘴来,雌雄难辨。这几个男生长得不能说良莠不齐,只能说丑的出奇,带过去也是仗着突破天际的颜值唬唬人了。陈律吃过这切糕额亏,深知就算报警也不一定说得清,带多些人或许有用,只好由着何春铃安排。一行人浩浩荡荡临时成团,以“敢死队”的心态出发去解救钟晓茗。
      出门时,何春铃还发愁着公交站台并没有及时到来的公交,程律一把拉着她拦了辆的士把她踹上车,嘴里说:“都啥时候了还等公交,你怕不是担心钟晓茗活着回来找你讨她借你那两百块吧。”
      下了车,大家在何春铃说的地点周边都看了看,卖切糕的贩子倒是还在,可钟晓茗的影都没见着。
      陈静说:“该不会被掳走了吧?”
      “别瞎说,这些买切糕的也只是图财,并不敢真的做害命的事。”程律拿出手机拨给钟晓茗,电话通了。
      “喂,钟晓茗,你人呢?”
      “我在宫影商城这逛着呢。”
      “你丫不买切糕啦?还有钱逛商场?”
      “切糕?切糕吃了呀,你别说,还真挺甜。”
      陈静气得抢过电话,对着她吼:“吃吃吃,你丫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被拉去砍了。”
      “你在那等着,我们过去”程律挂断电话,又领着“敢死队”浩浩荡荡穿街过巷,一顿好找才看到钟晓茗坐在一家奶茶店门前咄着奶茶,旁边还放着一袋切糕,程律拎了拎,那切糕得有四五斤,按“行价”得有几大千甚至上万才能拿下。
      “天呀,你买了这么多!”陈静惊呼:“这里得几大千吧!”
      “一开始,那大叔真要收我几大千呢,我虽然钱多,可我人不傻呀!摆摊的小吃,哪能卖上几大千了。我就跟他吵起来了,一开始不知从哪围上来几个跟那大叔一伙的,一起威胁我,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位不知哪来的帅哥跟那大叔说了几句话,说啥我也听不懂,后来那大叔收了我两百块就让我走了。”说到这,钟晓茗两眼放光,说:“我还要到了这位帅哥的□□ ……
      “那你既然脱身了干嘛不打电话通知我们?”程律对她口中的帅哥毫无兴趣,打断她的话。
      “我这不是为了感谢帅哥的路见不平,跟他唠嗑了几句,本来想请他喝奶茶以表谢意的,谁知帅哥说不喜欢喝奶茶,对了,我还忘了问他的姓名了,不过看他胸前戴着R大的学生会工作牌,应该是R大的。”
      陈静气得直跺脚,“为了你,我们班上的男同学都义不容辞赶来了,一会辅导员也会过来,你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你这见色忘义的猪头,气死我了。”
      “好啦,别生气啦,切糕给你尝尝,大家一起分享分享。”钟晓茗一把搂着陈静。
      “谁要吃你的切糕,你知不知道这切糕臭名远扬,亏你还敢买。”
      “我哪知道,这社会主义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等作奸犯科当街讹诈的行为。”
      陈律只得对那群一脸懵逼的男同学说:“抱歉,抱歉,劳师动众的,还好虚惊一场。辛苦大家了,今天由钟晓茗请大家吃顿饭,略表歉意和谢意。”说完推了推钟晓茗,钟晓茗赶紧说:“对对对,今天确实感谢大家,没想到我钟晓茗有难,大家能义不容辞地赶来,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这顿饭我必须请,谢谢大家,谢谢。”
      陈律又赶紧联系了辅导员,跟辅导员解释清楚了原由。辅导员倒也没说什么,确定学生已无碍,便半路掉头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钟晓茗又说起那个帮他的帅哥,说是帅的一骑绝尘,程律心里笑她这是文课女生的通病发作,由于系内男生实在稀缺了,尤其是好看的男生,程律只当她是过于饥渴,错把敝帚当珍宝。突然,她有点好奇,那男生到底跟那群大汉说了什么,为什么三言两语就把国民们遇上都头疼的事情解决了,但钟晓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吃着吃着,不知谁提议要喝点小酒,程律一向不喜沾酒,自然是不同他们起哄的,偏偏有几个人菜瘾大的,才几杯啤酒下肚就开始耍酒疯了,其中一名男同学,就是那雌雄难辨的同学小杨,捏着副尖声细气的嗓子说:“程律,你的皮肤这么白这么嫩,用得是什么护肤品呀?”程律说:“护肤品?我几乎不用,只是用洁面乳洗脸。”
      “不可能吧?什么都不用,能这么好?堪称洁白无瑕,一点痘印一点黑头都没有。”
      程律模样算不得惊艳,双眼皮皱褶明显,就是完整的两层眼皮,从眼头的五分之一处开始延伸至眼尾,眼睛不大也不小,并非是含情脉脉的杏眼或圆眼,而是偏向于桃花眼,偏偏又不具有桃花眼那种令人销魂的媚态。她鼻子山根到鼻头都是挺拔的,嘴型上唇略薄,唇峰明显而锐利。单看任何一部分都属于完美的,但合起来看又差点什么,应该是表情常年单一,过于清冷,以至于与“美人”这些名称毫无关系。
      但皮肤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却是班上人人羡慕的,确实并非程律故意隐瞒,她除了洁面的洗面奶,其他的护肤品偶尔买回来都是放过期后扔掉的,面膜一盒十片能放三年,除了冬天耐不住干燥抹下润肤乳,其他都懒得用。就这样,她的皮肤还是一骑绝尘,起码系内无人能出其右。
      “你用什么面膜的?”以为是程律不肯透露秘方,小杨干脆绕过几个同学,拿着酒杯走了过来,“你就跟我分享一下嘛,我绝不外传。”
      实在忍受不了小杨那阴阳怪气的声调,程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便随便报了个电视上常见的面膜品牌,把他哄回了座位上了事。
      此时,另一位男生站了起来,举着杯子说:“程律,今天无论如何,你得和我们喝一杯。平时,你的作业论文每次都在系内轮流展览就不说了,网页设计大赛,你拿第一;班上组织活动,打篮球,你的球技比我们班上任意一名男生都要好;跑步,无人挑战的3公里跑,你跑了第一名;外出登山,你都走在我们前头。就连班上空调坏了,你都能自己修好!这实在是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程律心想那还不是你们自己能力过于欠缺,这实在是冤枉这群男生了,程律根本也不了解自己各种天赋异禀有多吓人,让人生气的根本不是她有多努力,而是她骑个单车随便使出三分劲别人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高考前一天晚上要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咖啡因敏感,喝了杯不知道谁递给她的咖啡导致一夜无眠,要不是她睁眼到天明第二天顶着肿起来的熊猫眼去考试,要不是考到下午的英语时已经困到模糊,要不是由于睡不好引发感冒导致后面几科都考得一般般,她是不可能来到这个普通的一本学校坐在这里听他们抱怨诸如此类种种的。
      命运呀!她叹了口气。想到这,她忽然又想到了裴浩,这个灿烂得跟太阳一般的人,如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来到这里就为了让我遇上他吧。”
      想到这,她举起了酒杯,跟那要求碰杯的男生干脆地碰了下杯壁,“铛”一声尤其清脆,仿佛学校附近东山寺传来的钟声。
      裴浩站在紫荆花树下,双手踹着兜,有点百无聊赖,又有点烦躁。头朝那女生宿舍楼最顶层靠边的寝室看了看,灯依然没有亮起。他傍晚就从R大过来了,打了不下四十个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到后面是提示对方已关机。一开始他只是想程律手机一贯调震动,说不定在外面没听到手机响,想着过会儿她看到定会回复自己。但一连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回声,他不禁越发焦躁,本来是在傅浅的宿舍里等的,但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干脆跑来这宿舍楼下守着。眼看别的宿舍本来亮着的灯都一一熄灭了,程律的寝室还没有动静。
      他跑到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盒烟,本来因为程律不喜欢他抽烟他已尽量少抽了,并且最近有了要戒烟的念头,但此刻,仿佛得依靠烟来驱赶他内心的躁动不安。

      夜逐渐深了,再不回去就进不了校门了。
      程律催着他们赶紧回,几名男同学互相照料着走。钟晓茗喝醉了,走路不辨南北,之字走,陈静和何春铃只得扶着她走。程律拦了好几辆的士,司机一看有个喝醉酒了的,油门一踩绝尘而去,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司机又想拒载,陈静威胁他敢拒载就打投诉电话,司机这才同意让他们上车了。
      三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钟晓茗塞了进去,短短几里路,钟晓茗吐了人家一车,眼看司机忍不住要把他们扔下车了,程律三人轮番给司机道歉,又承诺给司机补偿洗车费,司机才把他们送到了z大门口,程律赶紧给司机塞了两张鸿图,说:“辛苦师傅,不用找了。”等他们下车后,司机像送走瘟神似的,骂骂咧咧走了,就差没对这四人吐口唾沫了。
      三人连拖带推地把钟晓茗弄到了宿舍楼下,还好阿姨还没关门,可是又发愁,宿舍没有电梯,怎么把人弄上7楼。这烂醉如泥的人不是一般重,程律和陈静一人拽着钟晓茗一条胳膊,加上何春铃在后面半撑着,艰难地在楼梯上挪动着,那7层楼的阶梯,愣是走出了登天梯的气势,尽管觉得鞍马劳顿、车怠马烦,但中途却不敢停下来休息,怕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把这醉鬼扔在地上,三人“弃尸逃逸”。终究是一鼓作气坚持到底,三人已觉得眼冒金星,气尽力竭,有种刚参加完了铁人三项的错觉。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把钟晓茗扔床上,三人累得倒地躺在地上,陈静哀嚎:“妈呀,未来一个月的体育课都得请假,这一晚上把我一个月的运动量都透支了”。
      程律抱着水壶猛灌,晚上喝了点酒,加上刚才一鼓作气的壮举,喉咙又又干又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也不想说。阳台外面,一轮苍白的明月悬在半空,既肃穆庄严又悲悯祥和。
      “这轮明月见证了所有人的过去,不知又将见证我们如何的未来?”
      程律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另外两人莫名打了下寒战。多年后回想起那天晚上,那份青春的热烈、执着,那明晃晃的月光散发的宿命感,程律才明白,那个寒战是逃无可逃的命运发出的预告。
      次日晌午,程律才从学校的广播中悠悠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停电关机,她插上充电器后便下床去洗漱。
      从卧室出来后,趁着到床边拿干发毛巾的时候,瞅了下手机,发现有好几条信息提醒,点开手机后看了短信后,程律以三倍速快进的速度换了衣服、穿上鞋,拿起手机背包就冲了出去。
      “碰”的关门声把陈静她们都吵醒了,钟晓茗酒气未尽,嘟囔着说:”打雷啦,下雨啦,起来收衣服啦。”陈静看了下只有程律不在,心里纳闷到底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让冷静的程律如此狼狈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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