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夺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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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山派主殿大堂，处理好北境事宜的韩知雩站在众弟子前方，向元山派掌门汇报情况。
北境封魔印之事可以说是百年来最大规模的妖魔入侵事件，因为反应及时、组织有效，名门正派损失比预期更少。
但对韩知雩而言，他前半生最看重的人之一死于这场战斗……他此生誓与魔道势不两立！
内心沉痛，他却依旧要维持作为师兄的镇定沉稳，详细向掌门汇报：“弟子能提前归来，还因为背后似乎有某股力量相助，掌门可知背后缘由。”
掌门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点点头：“嗯，你不必管。”
“弟子还有别的发现，不知可否单独与掌门说明？”
掌门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再对其他人关心吩咐了两句，便带着韩知雩走了。剩下的人好不容易回来，也纷纷回了自己宗门。
隐身的孔昭音扯着宣白的衣袖，道：“就这？”
带她过来，就是为了隐身看韩知雩充当元山派得意子弟的和谐场面？
宣白负手而立，目光遥遥望着掌门消失的地方：“你不是说要对付他？”
“所以他一回派，你就把我带过来对付人家？”孔昭音笑着戳戳他的脸，“还匡扶正道呢，分明就是助纣为虐！”
“我没有。”
若非他每晚潜出去压制魔气，扫除潜藏的大部分高阶魔兽，六大门派不会这么顺利地修复封魔印。
也正因此，宣白看到韩知雩为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屡次置寻常弟子于不顾。一两次便罢了，但他的红颜知己也太多了些，每个红颜他都要护着不掉头发丝，耽误了太多进度。
韩知雩杂念太多，不堪托付。不知为何孔昭音之前还那么关心此人。
脸上被盯得难受，宣白收回思绪，缓慢道：“也没有规定说匡扶正道之人就必须丝毫不计私怨…”
刚认识宣白时，她很难想象这样清风朗月的人竟会有红着脸低声狡辩的时候，因而一笑过后，不再闹他了。
“既然你都肯带我来这儿了。”她凤眸滴溜一转，脑海中改换了出场计划，“那烦请你出面，就说我被泠玉道尊复活了，在无名峰上休养。”
要他露面吗？掌门强调千万次的话又涌上心间，宣白定下心中不安，道了声“嗯”。
随着这声“嗯”，密室内的孟昶几乎又快吐血，他攒了许久的修为来开启世影镜，却叫他看见最不愿看到的情节。
他当即唤出得力下属，质问：“你不是说宣白在那儿一切如常么？如常到已经跟着那丫头狼狈为奸了？！”
没有实体的下属心惊肉跳：“这……这……丁乙是这样给我反馈的，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也是被瞒骗了啊！”
孟昶却不信，两人那般亲近，显然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就算现下它无法窥探情况，但之前借着孟昶的元气，它可是去过很多次的，怎么可能对宣白的叛逆之心毫无察觉。
当即一道凶猛灵力拍去，影状的存在如被无形之手掐中，而后狠狠甩到墙角。
“桩桩件件，你没一件是做好了的！不仅任由那鬼丫头与宣白结识，刺激她入魔失败，还敢对我隐瞒！是嫌命长么？”
“属下之心耿耿可鉴——都是那丫头反骨太甚，过分可恶，才导致了这个局面啊！”黑影瑟缩在墙角，“要不然、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停了小世界，等那边那位醒过来了再重启吧？届时那丫头都不知投了几次胎、说不定都魂飞魄散了。”
“上回我说的你都忘了么？机不可失！”不过它这样一提，孟昶又有了新的想法，“你想办法潜入那位殿内，把这粉末撒到空气中。另外鬼丫头那边，呵……她逃得了一次两次，终究逃不过一辈子。”
“可是干预太多的话，小世界会……”
“让你去你就去！别让我真的抹除你！”
“是是是——”黑影卷起药瓶，屁滚尿流般逃出了密室。
元山派内，宣白的消息刚放出来，最先赶到无名峰来的竟然是莫许风，他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鄢清之。
见到孔昭音身侧的宣白，过分激动的莫许风径直道：“你消失这么久，这档口又出现在我师妹面前做什么？”
他一把拉过孔昭音：“你修为也是洗心期，若当初能跟着师妹，说不定师妹就不用受这遭苦了，如今泠玉道尊出关救了师妹，你今后少纠缠她，她才刚出狼窝，不能又入了你的虎口！”
莫许风顿了一下，转头不太确定地问孔昭音：“你都为韩师弟死了一回了，该不会日后还记挂着他吧？这次回派，他身边可跟着好几个女修呢。”
她竖起一根食指，把莫许风的脸推远：“师兄，话太多了。”
宣白却道：“莫师弟说的是，我应该跟着的。”
莫许风深以为然地点头，看来宣师兄也没到朽木不可雕的程度。话说他刚刚凶了宣师兄，该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刚才他太冲动，似乎违背了“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为人准则。
想着他偏头小声对孔昭音说：“我都为了你和师兄撕破脸了，日后你可不许总是不听话！”
孔昭音饶有意味地望向后方鄢清之：“师姐，我师兄这种性子，你……辛苦了。”
鄢清之茫然，什么辛苦？指莫许风话多么？于是她点点头，说了句“还好”。
“见你无事，我便回去了，珍重。”
她朝孔昭音二人颔首后就要转身，本就是莫许风先提议，她念着上回相助之事，所以才同行来探望。
“我也该走了，你出事后允青替了你在北境的任务，他不慎受伤，师父又是不爱管事的，现在宗门事务全在我一人肩上——这些补品法器你收着，记得休养得差不多了就知会我一声，这回泠玉道尊不在，下回我再亲自向他道谢。”
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口中的“宣师兄”就是“泠玉道尊”，莫许风就跟在鄢清之后头走了。
之后周不林来送了几样蕴养神魂的法器，甚至章令仪也带着礼物来了。
“虽与孔师姐平素来往不多，但北境之行承蒙师姐关照我家师妹，听闻师姐苏醒，师妹喜不自胜，特来探望。”
章令仪拱手行了个礼，侧开身子唤了句“师妹”，扎着双环髻的姑娘才怯怯露出头来，小声道：
“师姐救命之恩，阿筠永世难忘。”她涨红了脸，举起手中的小家伙，“这是我亲手接生的纯种雪狸，平日里解闷、外出时探路，都可以……”
孔昭音看了眼那只毛茸茸的白团子，疑惑：“我何时救过你？”
“嗯……当时场面混乱，师姐你一出场就光顾着打妖怪，不记得我也正常但这礼物你务必收下恭喜师姐重获新生师姐告辞~”
说完她把雪狸往孔昭音怀里一塞，似乎用尽所有勇气，埋头转身拉着章令仪跳上飞鹤就跑了。
孔昭音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只小家伙。
大眼瞪小眼十几秒后，感觉对方脸色不善，雪狸竖起毛发喵了一声，然后就被冷漠的女人带进屋，随手抛到另一个男人怀中。
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抱着它的姿势与力度都刚好，还会温温柔柔替它挠下巴。雪狸浅浅伸了个懒腰，打算随遇而安。
过了两日，韩知雩才露面，还在峰底，宣白就察觉到他的存在，特意知会孔昭音。
“你以命相救，他却慢待于你，非君子之行。”他说。
孔昭音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怀里眯着眼的雪狸，轻哼一声：“世上你最君子。”
宣白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面上没有显露，把雪狸放到一边，理了理衣衫，道：“我同你一起见他。”
二人出门时，韩知雩刚刚抵达无名峰，迎面相对，他竟露出一种既庆幸又不敢靠近的神色。
“怎么，韩师兄疑心我是鬼？”
韩知雩按下纷飞的思绪，苦笑：“不——师兄只是还未想好如何面对你。”
“当初抱着不肯撒手，现在却不知如何对待？”宣白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周宗主就是这样教你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周怀森是明剑宗宗主，也是韩知雩的师父。
韩知雩早就注意到孔昭音身侧的宣白，心中隐隐在意，此时光明正大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不卑不亢道：“虽为道尊，但按辈分，你该称师父一声师叔。”
宣白口吻温和从容：“这声师叔，恐怕周宗主不敢受。”
“我只问你，她为你而亡，那日你请我救她的态度不似作假，如今又是何意？”
宣白话说出口，才明白自己是在为孔昭音感到不值，他不想看到两人联系过密，但更不愿孔昭音被谁所辜负——就算那人她并不喜爱。
闻言韩知雩再度露出痛苦而复杂的神色，对孔昭音道：“我们单独谈谈吧……我有事想亲口问问你。”
难得遇上宣白认真生气的时候，孔昭音正觉有趣时却被人打断，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她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求必应吧？”
“师妹什么意思？”韩知雩皱着眉，愈发觉得乖巧可人的师妹不对劲。
“我的意思是，有话直接说，别搞得我们俩多亲近。”
“我们自小长大，情谊深厚，亲近些不是自然的么？况且接下来的话不让外人知道，我是为你考虑。”
“原先不懂事，现在死过一回，发现你也就那样吧。”孔昭音故意抬手触了触宣白侧脸，“左看右看，还是泠玉道尊最好，长相比你好，修为比你高，品行更是没得挑。”
“师妹你——”
韩知雩心里违和感更强，直视前方二人，被忽然摸脸的泠玉道尊正板着脸对师妹说什么，看似严肃但却没有方才那种清冷之感，师妹笑眯眯的，不是原来那种清纯明媚的笑，反而透着几分无赖狡猾。
可不得不承认，微调的丹凤眼噙着那样的笑意，连他一个旁观者都快要被蛊惑得陷进去。
韩知雩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以前的师妹绝不可能一夕改了性子，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师妹于尘霭血色间无了声息的画面，他还记忆犹新，那时他就暗暗发誓要荡平世间所有妖魔，为师妹偿命。
时至今日，在查到师妹可能与玄青门勾结、共同破坏北境结界的今日，他依旧没有改变初心，只是很难接受那样纯洁善良的小师妹还有另外一副面目。
但如果师妹是被其他邪物附体操纵，一切就能解释了。
或许有某种妖邪能神不知鬼不觉附在修士体内，时不时现身操纵宿体。如今师妹为自己挡灾而死，妖邪便彻底占据了她的躯体。
眼看孔昭音停了与宣白间的对话，回过身来望向这边时，目光冷如凝霜，脸上毫不掩饰地厌恶，韩知雩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瞬时收起方才那些复杂沉痛的心情，转而凛然对她道：“既然你不愿听便罢了。最后我希望你明白善恶终有报，我定要还师妹一个清白之躯！”
正式转身离开前，他还不忘提醒宣白：“道尊虽然修为强大，但也该知道眼见未必为实的道理，强求所得不过镜花水月而已。”
孔昭音被说得满头无语，宣白也不大懂，但听懂对方说自己终不得所求，本就按捺着情绪，此刻更是不再克制，冷着脸抬手挥去两道灵气之刃。
敏锐察觉到危险，韩知雩侧身躲开第一道，再快速拔剑横挡下第二道。他所持之剑乃某次机遇中收服的上古神剑，伴着他除魔无数、坚不可摧。
料想如此匆忙发出的攻击，就算出自道尊之手，也无法对抗神剑，两股力量交接的瞬间，韩知雩已露出胜者的眼神。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他的剑气竟无法消弭那股灵气，为不显狼狈，他径直以剑身强行吸收灵气。
眼看就快成功，只闻清脆微响，雪白的剑身竟出现一道裂隙，情急之下他收回神剑以免剑碎，残余的灵气将其打出十几丈外。
“狂妄要有能狂妄的资本。”峰顶遥遥传来宣白平淡的声音，“身为元山派弟子，行事收敛为宜。”
一阵风起，轻飘飘托着韩知雩到了峰底，他不甘心地往前迈了两步，迎面撞上了先前还不存在的结界。
泠玉说得对，他还是不够强。韩知雩暗自捏拳，牙关紧咬——莫欺少年穷！他会证明谁才是正确的！
无名峰上，孔昭音心情复杂，打击韩知雩的计划好像失败了，又好像成功了？
衡量许久未果，她就不再想了，踮脚拍了拍宣白的脸：“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说好不再摸了，就算轻轻的也不行。”眼角绯红的人神情严肃，“你怎么言而无信呢？”
“我言而无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孔昭音转身回屋，留给他背影，“你不也天天揉我的猫？”
怔神片刻，宣白跟了过去：“原来你想要那只猫啊，为何之前不说？”还满脸嫌弃不屑的模样。
“不认主的猫我才不想要！”
木门合上，从内飘出她口是心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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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覆去许久，孔昭音越发想知道当时韩知雩神色凝重是要说什么，按道理接下来没有她的戏份，难道幕后又加戏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月黑风高夜，她再度熟练地翻出窗户，出去打探消息。
她修为没赶上韩知雩，只能接近其他境界更低但与他相对亲近的弟子。一番查探，果然在暂时客居元山派的丁香身上找到线索。
红烛辉映下，丁香端坐于书桌前，正在翻看一本典籍，看到某页时停了下来，指节抵住下巴，呢喃了几个字。
隐身潜入的孔昭音听清内容后，勾唇浅笑，大致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果然很快就有掌门身边的童子匆匆找来，说掌门与宗主们找孔昭音有事，在大殿等她。
宣白不知掌门想做什么，但神识探知到大殿那边聚了许多人，氛围很静肃，不像什么好事，因而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童子日日跟在掌门身侧，早已熟悉道尊的气场，因而没有多嘴，引着两人前往大殿。
几乎孔昭音刚亮相，如石投水，惹起人群中层层窃语。
她翩翩然从化雨剑上跳下，等了等宣白，而后走到最前面，与韩知雩并排，笑道：“不知掌门所为何事？”
掌门先给了宣白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方缓缓道：“知雩，你说吧。”
“是。”他望了她一眼，很是挣扎痛苦的模样，“我自幼与孔师妹一同修炼，师妹性子清婉善良、天真爱笑，而这段时日，大家有目共睹，她性情大变，尤其是复活之后，更是态度猖獗狂妄，根本不是当初的孔师妹。”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孔昭音望着他，眸色清澈无害，“怀疑我被夺舍了么？就因为我不喜爱师兄，在师兄找上门时冷脸相待？”
“你无须狡辩。”韩知雩自认找到真相，“师妹平易近人，从不像你这样伶牙俐齿。”
“为自己发声，也是错么？”
韩知雩还要说话，人群中突然有人走上前，朝掌门拱手行礼，缓缓道：“若性情大变有错，那弟子许风难辞其咎。”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夺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