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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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
压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似乎怕抓疼她，很快就卸了劲。
宣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我花了一半修为才救活你，你的命……我也该有半数的话语权吧。”
他倒是会得寸进尺，孔昭音沉默了会儿，刚想说点别的，只觉后颈袭来温热，宣白倾身过来，犹豫了两瞬，缓缓开口轻声恳求：
“就算为了我，珍重自己的性命。”
“凭什么要为你惜命呀？”
她莫名地有些恼，挣开宣白的手，转过身来。入眼是宣白被雷电烧成布条的衣衫，沾了些血迹的喉结，微抿的唇，听到她的话后有些受伤的眼神。
她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把剩下的话说完：“你要我珍重，我何尝不想你无虞？!你护着我安然无恙，却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还不让人瞧，你怎么想的？知不知道我也会担心？！”
说着她召出清洁术，宣白身上的血痕与劫灰都消失了，而后是治愈术，花了点时间消除了肉眼可见的小伤口。
“该不会伤到连这些小法术都不能用了吧？”孔昭音继续凶巴巴，“你最好别出事，否则我也活不长！”
她本意是宣白如果出事，她势单力薄对付不了藏在暗处的系统，落到宣白耳中却有了其他意味。
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他垂着眼，手却精准地拉住了她的，她的手温暖纤柔，宣白暗自适度催动元气提高手心温度，才续续道：
“你说的这些，我先前都不知道——现在你说了，我便知道了。”
“只是神识有些不稳罢了，并不碍事。”
“你莫担心，我不会有事，你也会活得好好的。”
“就算我有事，你也该好好活着。”
每说一个字，就好像琴竹碰上了琴弦，让孔昭音的心难以安定。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别说了，早知道就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调息。”
嘴上说着，手里却给宣白递了件衣裳：“赶紧换下吧，堂堂道尊衣衫烂成这样，会被人笑话。”
没想她哪来的男子衫袍，宣白在她提醒下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状态。
原本妥帖整齐的暗纹竹青对襟衫几乎被焚尽了，内里的长袍亦被雷电灼出一道道的裂口。尤其是从左肩至右胸的那道开裂，大方露出了常年不为人所知的白皙紧实的肌肉。
他不懂得某位诗人笔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只庆幸头发发冠不知何时被击碎，垂坠的青丝还能替他遮挡一些。
孔昭音递完衣服后没别的动作，睁着眼睛与宣白对视，见他抓着衣服但不换，还疑惑地眨了眨眼。
“示意”之下，宣白猛然醒悟，给自己设了个隐藏视线的结界，在里面很快地换好衣服。
撤下结界后，衣冠整齐的宣白眼角微微噙着笑：“你看，我确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孔昭音挑了挑眉，脸上遗憾一闪而过，旋即她拍拍手站身起来：“回去吧，待会可能就来人了。”
果然不多时掌门就找上了宣白，宣白神识察觉到有人来，没和孔昭音说，独自在竹林等着。
“掌门所为何事？”
掌门依旧没什么表情：“你再度突破了？”
“嗯，尚且是化神二重。”
“昨日动静很大，弟子们以为派里又出现化神期，我替你遮掩过去了。”掌门顿了顿，继续道，“由此……你已把那位女弟子复活了？”
知道瞒不过掌门，宣白便点了头：“还望掌门再遮掩一二。”
“我已为你遮掩许多，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世人称你道尊，不是让你溺于男女情爱的。”
“道尊之名并非我所求。”宣白温和的脸上出现几分霜意，“圣人尚且不避七情六欲，我又何必强迫自己？”
“你啊你……”掌门恨铁不成钢，“难道不曾想过，她屡屡涉险，就是你命格所致？当年的教训不够，她死了一回的教训不够，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呢？”
他的命格妨碍了她？！所以她才会死？这个认知犹如一把重锤砸在他的心里。
“路有没有走错，我自能判断。”他脸色又白三分，补了句，“敬谢提醒。”
“但愿你听进去了。”掌门语气始终和缓，“别让为师失望。”
闻言，宣白忽然抬眼望过来，掌门与之对视，瞬时感到一股锐意，让他差点无法维持从容。
“你是我的师父，我敬重你。”宣白一字一顿，“不过我是宣白，不只是你的徒弟。我下的任何决定，不是为了听从你、让你满意，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你——”
“掌门，你见识渊广，教会我很多。唯‘从命’这一点始终让我痛苦，所以我不想继续，与她没有多少干系，是我早就有如此念头。”
掌门终于露出点怒容：“你这！为何偏要——”
“若你不认可弟子所为，坚持认为违抗天命者罪不可恕，你可以驱逐我，或聚集众派合力剿灭我，宣白毫无怨言。”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元山派掌门都不可能驱逐宣白，也深知不可与之为敌。
他深呼吸几次，终于垂下肩膀：“你的羽翼确实丰满了……但愿你不要后悔。”
某种晦涩难言、始终压在宣白心头的东西似乎悄然飞走，他只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有力，吐纳气息更为纯正，神魂亦扫清以往那种隐隐的飘忽感。
时隔一月，栽培自己多年的长辈再度露出颓丧神情，宣白其实有些不忍和惭愧，可他终究没再说什么。
掌门要走，他也只是静静望着他，颔了颔首，出于礼貌道了句“见谅”。
本来还想劝几句的掌门听到这俩字，目光更黯，最终挥袖而去。
人走了，孔昭音才从屋子里出来。她现在出窍期五感更为敏锐，不过因为宣白离得太远，说话声音又压低了，她只知道掌门来过，却不知说了什么。
走进后才看见宣白脸色有些凝重，她便道：“掌门知道我复活了，对么？”
“嗯，掌门不会对外说。”
“其实说出去也没什么。”她瞒着也只是为了能更安静地突破，同时给韩知雩更强烈突然的打击。
她当初顺口问了句，宣白就应了，现如今他才探究：“你今后……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去做坏事。”孔昭音毫不遮掩，“你要同我一起？”
坏事？她有时并不诚实，口中的“坏事”也未必真就是坏的。宣白知道，不过还是摇头。
“我会护着你，但我不做坏事。”他望着她的裙摆，郑重其事，“上天予我的命格，我不愿受，但上天予我的禀赋，我不可辜负。”
她闻言就笑了：“助纣为虐也是做坏事。”
他抬眼深深望着孔昭音，什么也不说。清风满林，孔昭音的心却有些空，在他柔和的注视下，竟然觉得有些不快。
——她方才以为他会憨憨点头应了同她一起做反派的。她果然还是太贪心了。
待她眸子里浮于表面的笑意纷纷散去，宣白叹了口气，没忍住抬手轻轻按上她的头顶。
“我想匡扶正道，也想护着你，难道不能两全么？”
头上传来令人安心的触感，她却撇着视线，不满道：“世事本就难两全，你想得也太美了。”
“可以两全。”嗓音缱绻又坚定，他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你是个好姑娘。”
宣白恋恋不舍将手收回，他已经逾矩了。犹带着顺滑触感的手还未放回身侧，又被一把抓住。
孔昭音扣住他的右手，把他拉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不甘道：“你想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善类！”
宣白倾着上半身，视线近距离与她对上，她的眸子昭昭似月，领口处随其动作发散出阵阵隐香。
他有些窘迫，闭眼定了定神：“昭音……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
复活后因担心她的状态，宣白时刻不忘关注，多少看出她心事沉重，正在谋划些什么。
明明是她抓住了他，她更气势汹汹，却好像还是让那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占了上风。
她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我？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去除掉那韩知雩，而后颠覆世间，让生灵涂炭。”
前面是真的，后面是假的——不过韩知雩出事后，或许这个世界真的会崩塌。
她是来自异界的魂魄，其他角色若有魂魄，应当也是异界之人，到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身体还在的就继续生活，身体不在了就转世投胎。
“除掉韩知雩……也算不得多坏的事。”
“嗯？”
她有些愣神，手中松了些，宣白看了眼，却没有抽回，依旧俯身保持一个稍近的距离：“他害你屡次受难，除魔之时纠缠于男女情爱，眷恋虚名，确实配不上当今的位置。”
孔昭音更惊讶了，按宣白的标准，世界上岂不是一大半都能被她除掉了？他是不是也黑化了？
宣白继续道：“不过罪不至死，不是么？让他吃些苦头就好。”
目前来说，韩知雩确实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是大男主角色，尽管有些事情做得恶心，但不可能有什么切实的反派行径。
可她唯一能触碰到幕后真相的切入口，就是韩知雩啊。
要不把事情告诉宣白，争取个战力也好？念头刚起，孔昭音就自己否认了。万一她猜错真相了呢？万一……他也是幕后之人的操纵对象呢？
她有些复杂地看了宣白一眼，忽然把目光定在他的耳尖，杂芜的心绪瞬时被抛到脑后。
“你现在不念清心咒啦？说真的，这样子怪可爱的！”
宣白身体一僵，立刻抽出的手转过身去：“韩师弟回来好一阵了。”
他知道孔昭音是在回避刚才的问题。看到她对韩知雩如此执念，宣白心里略有不乐。
可比起以前那般对韩知雩嘘寒问暖，宣白宁愿她成日想的是如何除掉那人。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