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救赎》贞竹如初

3、余毒

　　宣白垂眸摒除杂念，心想，他的居所外有隐藏行迹和路径的法阵，不会被察觉的。

　　此处偏僻，她许是偶然进入。这儿没有珍宝秘境，也没有猛兽陷阱，她来便来了吧，过些时辰自会离开，他不必去管。

　　被人窥视的感觉持续不到十几秒钟就消失了，孔昭音狐疑地环顾四周，久久没有发现异常，终于放下心找到一处空阔之地，开始练剑。

　　此界修行之人修为有练气、结丹、淬骨、洗心、出窍、无待、化神七个境界，每个境界各有七重阶段。

　　常理来说，修为境界高者实力强，偶有越级败敌的，能越过两个阶段就已属罕见。

　　但剑修不同，虽剑气强弱和修为紧密相关，但剑法奥妙亦是重中之重，若剑法得当，直接越上七重阶段相斗，也有可能取胜。

　　孔昭音现在是从零开始，纵有好几十世的修炼经验，但要想回到此前的巅峰状态，还是不能不勤于练习。

　　变弱的感觉并不好。她手持化雨剑在竹林中翻飞穿刺，簌簌落叶成为她眼中发泄郁气的靶子，不多时，地上便多了许多碎叶。

　　然而她终究是操之过急，因为没有痛感所以也没注意顾及身体，猝不及防间又是一口血气冲上喉头。

　　孔昭音停住动作，死死捏住剑柄，取出帕子后才将口中含着的血吐出来——以免鲜血染到地上后暴露她的行踪。

　　如今每日一两次吐血的频率于她而言，已是好转很多了，坚持服药调养，加上灵骨血脉的作用，说不准日后能彻底消除残毒。

　　胸腔内的心脏还在虚浮地跳动，经脉中血液似乎随时准备好逆涌。孔昭音插剑归鞘，找了块地方原地调息。

　　盘坐没一会儿，脊椎和脚踝都酸麻得要命。反正都是调息，周围又没人，她干脆平躺在地上，摆成瑜伽里的挺身式，继续吐纳天地元气。

　　淡淡血气顺着微风飘至宣白鼻端，打断了他的修炼，他睁开眼，调出外面的影像，看到那姑娘已直挺挺躺倒在地。

　　宣白心中大惊，几乎是瞬间就赶到她身旁，生怕这小姑娘会出什么意外。

　　感受到压面而来的阴影，孔昭音立即警惕睁眼，还不等大脑接收并理解眼前画面，指尖就聚起一道青刃朝来人袭去。

　　以法力凝成的利刃径直刺向宣白的颈间，他没有闪躲，但青刃却仿若触及到某种坚实屏障般弹了开来。

　　孔昭音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刚刚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少年，是之前藏器阁见过的。

　　他是掌门那边的人，暂时不能伤他。孔昭音借着月色察看他的脖颈，月光下那处皮肤格外细腻柔亮，没有半丝伤痕。

　　她赶紧从地上坐起来，故作无知道：“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没有淡忘他么？可能是时间间隔不长吧。

　　宣白迟疑片刻，回答：“有时泠玉道尊会来此修炼。”

　　“你是泠玉道尊身边的人？”

　　孔昭音略略感到诧异，她重生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离泠玉道尊那么近，她还以为那个此界修行第一人只是个单纯的背景板设定。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真人存在啊。

　　据说泠玉道尊也是位法修，道法高深莫测，是这个小世界中最有望突破化神境界的修士，也是此界唯一的“道尊”。

　　当然，差不多大结局的时候，男主韩知雩会继承泠玉道尊的所有修为，取而代之，最后成功突破化神境，成为此界成仙第一人。

　　那位无名作者也真是够恶趣味的，花功夫塑造一朵高岭之花，只为了把人家当作垫脚石。

　　孔昭音比泠玉道尊还不如，至少他在大半的剧情当中还能自由活动，从始至终受人尊敬。她却得围着男主转，为之赴汤蹈火，最后连骨灰都不剩。

　　泠玉道尊身边的人，她目前还招惹不起。

　　孔昭音心里稍作掂量，拈起腰封间染血的帕子擦擦嘴角：“抱歉，方才我虚弱间以为你是歹人……还好没伤着你。”

　　“无妨。”宣白的视线盯在素白帕面的那块深色之上，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他抿抿唇，开口轻声道：“你身体不大好？我能做什么？”

　　“余毒未消罢了。”孔昭音扯扯嘴角，苦笑，“死不了，慢慢养着就好。”

　　宣白试着伸手虚探向她的脉搏，探下之前见她并不排斥，神色也没什么异样，才放心隔着层布料将两指按实，专心聆察脉搏状态。

　　十几秒后，宣白收回手，努力压下试图涌上耳尖的血液，正色道：“这毒确实复杂，劳烦你等十日，十日之后再来此处，我能帮你解毒。”

　　孔昭音略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首收敛情绪：“如此就多谢了——不知你如何称呼？”

　　“宣白。”

　　孔昭音笑道：“我是孔昭音。”

　　宣白闻言口中轻声重复：“孔、昭、音。好，我记住了。”

　　孔昭音抬头发现月亮渐渐西沉，今夜她的状态不适合继续练剑，她该回去了。

　　凝眸看着面前不知神游些什么的少年，孔昭音不觉笑了笑，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头，提醒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还发什么呆？”

　　如她所料，宣白刚回过神来，身体就肉眼可见的僵住了，他眨眨眼似乎反应了会儿，才道：“好。”

　　他微张双唇，好像还想说什么。

　　孔昭音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枝叶：“再见了！”

　　还指望他帮忙解毒呢，这必须再见才行！

　　她主动提出再来见他，语气笃定。宣白望着渐渐消失在月色下的身影，眸间流光渐暖。

　　此后十日宣白都待在竹林中研究解毒的最优方法，孔昭音却再没有来过。她莫不是担心打扰？所以另寻了没人的地方修炼？

　　宣白想去问她，可冒然前往，未免唐突。还是等她来赴十日之约时，再和她说吧。

　　因心中有事，修行的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终于到了第十日，宣白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专心等着孔昭音来赴约。

　　太阳由东方沉下西方，消陨了最后一痕红霞，弦月随之挂上中天，再隐没于西边天际，直到次日朝阳升起，那人依旧没有出现。

　　“果然是天命如此。”

　　宣白抬手熄灭房中通明烛火，虽有从窗外泄入的熹微晨光，但室内的光线还是瞬间暗淡许多。

　　宣白垂下脖颈，心头没什么感觉，罢了，他本就不该认识那么多人的。掌门为他卜卦，卦象言他乃天命孤星，若要破局，必沾杀戮。

　　他不想看到杀戮，甚至十分排斥。

　　想是这么想，接下来整日的修炼，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是有生以来第一个不被安排而独自认识的新面孔，也是唯一能像朋友那样平等相谈的人。

　　可她没有赴约……

　　“天命孤星”——原来“孤”得这么严格吗？

　　宣白轻轻叹了口气，窗外光线由明转暗，他对此无知无觉，修炼成为唯一需要投注心神的事。

　　今日夜黑无月，孔昭音避开人群独自前往竹林，考虑到解毒过程可能比较漫长，天色刚黑下来她就出发了。

　　还未踏入竹林，系统忽然发出警报:请勿偏离柔弱咳血女配形象！

　　正好前方路口有两个小弟子经过，孔昭音闪避在墙后，冷声回复系统：“理由？”

　　“后续剧情中存在女配因体内残毒未消不慎受伤，男主为之疗愈的情节，至少现在宿主还不能解毒。”

　　现在不解毒，留着下一次再受伤的时候解吗？

　　“人设我会保持，余毒我也要解。”

　　“但是……”

　　孔昭音打断它的劝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解毒不会影响剧情，你没有必要阻拦我，除非——”

　　系统叹了口气：“我是为了确保百分百完成任务让你尽早回家啊，宿主你怎么总是这么不信任我呢？”

　　孔昭音没理它，见前头没人了，继续往竹林赶去。

　　她穿过一片青竹，竟然发现前方出现一座小小的院落，分明之前这里还是一块空地。

　　这就是泠玉道尊修炼的地方？

　　孔昭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朝里面问道：“宣白，在吗？”

　　片刻后宣白才慢吞吞掀开门帘走出来，身上穿着深蓝道袍，平淡道：“你来了。”

　　怎么忽然间好像冷漠不少的样子，孔昭音不明其由，脸色也沉下不少：“你说十日后能为我疗伤，今日已是第十一日了。”

　　宣白微愣，原来如此。

　　方才刻意装出的冷淡一扫而空，他转了转腕间的玛瑙串珠：“嗯，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