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yansuo66

9、将军，缘分天注定

　　阳羡歌递给她的是一个香包。年代久远，香味已经淡到几乎闻不出来。但是那个味道拜星月很熟悉，就是自己身上香包的味道。

　　“这是云起村特产的出云草香包。香味清淡而持久，小孩和女性携带有舒缓疲劳安心宁神功效。”拜星月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香包，她的香包是夹在护身符里，本身分量很小，淡淡的除了自己，站旁边也很难闻到。看来阳羡歌嗅觉很灵敏。

　　“云起村几乎人人都会接香包，但是每一族接的花式不一样，用的原料也不一样。将军这是原氏宗室嫡传的香包接法啊！出云草虽属香草，但清淡素洁，不若花香浓郁迷人，加之提炼过程极为困难，所以这种材料的香包已经从市面上消失很久了。不知将军从何得来？”拜星月反复打量着这个香包，云起村的原氏家族，曾经是她家乡所在紫竹村辛家的死对头，双方均为熏香世家，但是原氏一族到年轻这一代，已经渐渐没落。拜星月的亲娘是辛家外嫁女，对于熏香的认识反倒不局限于本家，爹爹死后娘亲带着自己流落江湖，基本上香粉世家她都随娘亲了解过。出云草香包的配方虽非不传之秘，不过炼制极为麻烦，她的手艺承传自母亲，而母亲也是得到过高人指点。

　　“原氏宗室？”阳羡歌剑眉打了个结，若有所思。

　　“原氏宗室是少有的以男熏香师为尊的香粉世家。出云草是云起村特产，所以香粉秘方自然是当地香粉大家原氏研究出来的。然而这种香粉的炼制需要加入几种细微分量的其他香料，配制分量相当难掌控，要炼成会造成浪费太多成本过高，而且不受女子市场欢迎，所以渐渐绝产。”她三年前回去过一次云起村，现在已经没落的原氏家族更为注重传统，熏香秘方传子不传女，所以会熏香的女子少之又少，这种特别的以死结搭死结的香包接法，更是绝了踪迹。小时候娘亲辗转了几轮才买到一个这种香包，对这种接法赞不绝口——结实，控香效果极好。她大略记得可以通过调整结与结之间的空隙来搭配不同的香料，将香料散发的味道调到最适合。

　　“姑娘这个香包配方是一样的吧？是自己制作还是购买所得？”阳羡歌对原氏宗室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只盯着她手上的护身符。

　　“香料配方是一致的。但是香包的接法就与将军的差远了。”拜星月大方笑道。她本身对熏香也不过是受母亲熏陶，学得个□□成，但香包却是直接用绣袋缝起，一点不讲究。

　　“可否请姑娘为在下调配一份？”阳羡歌指了指已经交到她手上的香包，缓缓道。

　　拜星月诧异地抬起眼，“将军这个香包……”

　　“香包是家母手制，只是家母已过身多年，再也不能为我添香了。”阳羡歌语气平淡，只是略低的嗓音还是让拜星月微微一动——又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但是回念一想，拿着香包的手一震，失声道，“莫非令堂就是云起村的传奇女熏香师原香凝小姐？”

　　阳羡歌猛地转眼看她，眼中精光闪过，“家母闺字确实是香凝……姑娘认得家母？”

　　拜星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情更复杂。原香凝前辈是娘亲推崇备至的一个熏香传奇，原氏宗室向来保守对女弟子有所保留，然而这位天赋异品的女熏香师却能够单靠看与闻就将原氏宗室所有熏香秘方无师自通，这种香包接法更是她的独创，就算是原氏的人学了接法却调不好间距，实在是招人嫉妒。原氏宗主一方面要依仗原香凝的香粉，一方面又忌惮她的能力，对她的管制甚严。谁料得到她竟然会毫无预兆地跟一个江湖人私奔了……

　　瞄了一眼传说中私奔男主角的儿子……三十年前母亲机遇巧合仗义了一把，用自己的熏香把追原香凝的原氏人马引开，十五年前不期而遇，原香凝将自己最独创的香粉教给了失偶带着自己流落江湖靠此为生的母亲……当年小小的自己就曾经蹲在那个衣着简朴然而神态高雅的夫人旁边，看她眉目温柔地结着一个香包，一边似乎叹息般跟母亲说着，“儿子立志要从军，过了十五就要随军出征，只望这出云草的味道，能让他在杀戮沙场后得到一些平静……”忽然间，那个在久远的回忆里也只是个被提起的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这奇妙的渊源，让她感觉很……说不出什么感觉……

　　阳羡歌有些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子陷在回忆里，表情变幻莫测，看来确实是与母亲有牵连，但是他并没有出言打断她，静待她回答。

　　“将军现在仍需出云草助眠？”良久，拜星月却忽然冒出这个问题，让他神色一涩。拜星月看他表情，心下了然。阳羡歌年少从军，骁勇善战，然而太多的杀戮总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出云草里含有让人安定的成分，阳羡歌估计知道，所以才这么长期随身携带着。不过，两年前所有大的战事都已平息，阳羡歌已经在朝为将不曾出征，可是他却仍需出云草的功效。战争啊，战争……拜星月暗暗叹息。

　　“将军，即使拜星月会配这种香粉，然而这个香包却是星月没办法放进去的。除非……让我拆了它。”拜星月看到阳羡歌陡然锐利如刀的目光，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呐呐道，“既然香包是令堂留下，星月当然不敢破坏。但是出云草的香包炼制非常麻烦，原料又都在云起村……”看着阳羡歌目光缓和下来然而又微皱起了眉，拜星月无奈，把自己手里他的香包和自己的护身符一起塞进阳羡歌的手里：“所以……这个送给将军先将就用吧……”

　　阳羡歌怔住。这位姑娘一段话说得他心情一波三折的感觉也很复杂，而塞到自己手里的是她贴身戴着的护身符……这个，应该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吧？

　　拜星月见他盯着护身符不说话，才忽然想起这东西，似乎有特殊含义……顿时小脸一红。但是还没想好托辞解释一番，阳羡歌已经把香包和护身符都收入怀中，抱拳对她泛起一个让她觉得天地失色的笑容，“那就多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