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尴尬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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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很特别，不像夏天那么热辣，也不似秋天那般干脆，那一抹和煦再夹杂着一些微风，让人很是舒服。
时间正值中午稍过，北京城少有的交通通畅的时刻，车窗留了一条缝隙，稍有凉意的春风混合着暖阳顺着缝隙挤了进来。
北京城有些地方的路边会种海棠，正是花开之季，车子经过时，会有一阵阵的花香飘进，好不惬意。
高胜昭车开得很稳，像是他的性格一般。
这样的环境再加上舒适的乘车感，很容易让人打盹儿。然而此时车厢内的三个人，除了高胜昭一定要安全驾驶外，另外两个人似乎也没有困意。
毛可鸢坐在后排，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副驾驶座位上的周家则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车子里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
高胜昭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总算有点声音了。
高胜昭扭头看了一眼周家，“怎么？这次出差压力很大吗？”
周家叹了口气，“没有。”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毛可鸢。
“那怎么不说话，平时的你话挺多啊！”
周家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冲高胜昭挑了挑眉。
高胜昭明白了是因为毛可鸢在车上的缘故。
周家和高胜昭提过王云霄离职他心里不痛快的事儿，高胜昭也劝过他别纠结过去那些事儿，可周家说就是感觉心里别扭。
高胜昭从后视镜看见毛可鸢把头转向了窗外，笑着问道：“可鸢，听什么呢？歌曲还是相声？给我推荐推荐呗。”
周家被高胜昭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发起聊天的技术打败了，不愧是做业务的，就是不能让场子冷下来，不管场子大或小。
毛可鸢摘了一只耳机，“英文歌，随便听着玩的，你想听回头发给你。”
“那算了，英文话我都听不懂呢，歌儿就更算了。”
“我也听不懂，就听听旋律解解闷。”毛可鸢一只手摇着摘下来的那只耳机。
车子在路口等红灯停了下来，高胜昭扭过身，“你俩说说这次有多大把握能成？要知道，你俩一块儿出差，那可是咱们公司最佳搭档了。”
“百分之二三十。”
“百分之七八十。”
毛可鸢和周家近乎同时说道。说完，两人互看了一眼，确认过眼神，都是认真的。
默契这种东西，在他俩身上暂时是完全不存在的。
高胜昭却是哈哈大笑，“好嘛！那加一块儿不正好就是百分之百的能成了，非常可以，这一趟我没白送，回去记得也有我的功劳啊！”
周家把身子往高胜昭那边倾斜了一点儿，“高哥，这账是这么算的？难怪你从来没拿过你们部门业绩第一，你这脑子里的计算器有问题啊！”
毛可鸢说道，“看样子周经理已经胸有成竹了，高哥，你待会回去可以先给英楠报喜了。”周家和毛可鸢的眼神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但仅限于那一两秒钟。
“哈哈，你俩只要尽力了，项目黄了，也是成了。”绿灯一亮，高胜昭一脚油门，车子就出去了。
周家和高胜昭有一句没一句地又聊了一会儿，毛可鸢又把耳机戴了回去。
快到西站时，周家说免得停车堵车的麻烦，就没让高胜昭把车子开进广场，而是就近停在了莲花池东路辅路和羊坊店东路的交叉口处，说是他俩走一段，从天桥上过去就行了。
毛可鸢也没意见。
高胜昭跟着下了车，拉住周家小声地说，“把别的情绪先放一放，多照顾点儿她，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周家点了点头，“知道。”
高胜昭冲毛可鸢喊道，“可鸢，S省的人喝酒都比较猛，你俩注意着点。”
毛可鸢把双肩包往肩上一背，“放心吧，高哥，有周经理在呢，他总不能让我喝醉了吧！”
“也对！有他在呢！”高胜昭笑着拍了拍周家，“我就不往前送你俩了，一路顺风。”
“谢谢高哥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毛可鸢挥了挥手。
周家背上背包，手里提着电脑包和手提袋，朝高胜昭甩了下头示意他尽快回去，然后就和毛可鸢两人一前一后朝天桥走去。
无论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无论春夏还是秋冬，也无论晴天还是雨雪，北京西站永远都是人如潮水，拥挤而嘈杂，只有高竖的那座时钟有序而淡定。
终于就剩他俩了。
毛可鸢走在前面，齐肩的中长发随着她的脚步有节奏地一起一落，不知道是不是出差的缘故，她穿得比平时要正式一些，一条黑色的修身紧身裤，上衣是一件短款的黑色皮革外套，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干练且有气质。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下，不知道是关心周家还是单纯地担心他走丢。
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使周围的环境再热闹，尴尬的人还是会觉得尴尬别扭。
这会儿的周家和毛可鸢就是如此，从车上下来之后，走过街道，穿过天桥，一直到取票检票，乘扶梯到候车室并排坐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最简单的眼神交流和肢体动作都没有，这样的默契倒是如出一辙。
周家觉得很别扭，他不知道毛可鸢是什么感觉，难道平时就喜欢一副冷冰冰面孔的她就喜欢这样？周家想不明白。
直到肖英楠给毛可鸢发来一条微信，才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肖英楠在微信里写道，“可鸢，你俩上火车了吗？跟你俩说一声，郑姐不是很看好这个项目，她没和你俩明说，只不过我觉得这会儿放弃有点可惜。所以……你俩到了B市，如果觉得难度太大，也别太勉强。辛苦你俩了。你和家哥也说一下。”
毛可鸢把手机拿到周家面前，示意他看一下。
周家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手机，谁料毛可鸢突然一巴掌打在周家伸出的手上，“看可以，手别动。”
“我……”周家气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只能无奈地把头稍微伸过去点儿，瞪着眼睛看。
也许是感觉距离有点近，毛可鸢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黑屏了！”周家没好气地说道。
毛可鸢重新解开手机锁，依旧没让周家把手机拿过去。
“行了，看完了，受累了您！”周家堵着气。
“客气了。”毛可鸢把手机拿了回去，也没好语气。
周家反应了一会儿，“郑艳为什么这种态度呢？”不知道是在问毛可鸢还是问自己。
毛可鸢扭头看了一眼周家，“想知道为什么自己问。”
“我也没让你问啊！”周家感觉终于逮到一个“回敬”毛可鸢的机会。
毛可鸢没搭理他，翘起二郎腿，又把耳机戴上了，转过头看着电子屏上的列车信息。
周家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他给肖英楠发了微信，“英楠，郑姐究竟因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呢？在公司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过了一会儿，肖英楠回复了，“其实郑姐也不是针对项目，更不是针对你和可鸢，她是觉得距离活动开幕剩的时间不多了，担心方案一直通不过，最后惹出麻烦，影响客户和公司之间的关系。”
周家脑袋快速地理解着郑艳的意思。
郑艳想主动放弃，把时间留给客户去找别的公司来操作，等事情过后再登门致歉重修关系？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的话，此番出差非但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啊？
周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那样的话不是把难题甩给了客户吗？有点不负责任了吧。”
毛可鸢看向周家，“自己跟那叨叨什么呢？马上检票了啊，别上错车。”
“戴着耳机耳朵还这么灵，属什么的你？”周家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
“要你管！”毛可鸢站起身，重新背上双肩包，把另一个小包拿在手上。
周家没和她继续打嘴仗，给肖英楠回复了一条微信，说是会见机行事，也会尽力而为。”
K字头的火车虽然不像动车高铁那么快，但由于停靠站点多，所以去往不同地方的乘客还是很多的，在熙熙攘攘推推搡搡中，周家和毛可鸢终于进了车厢。
原本定的肖英楠也去，三张火车票的座位号是相连的，而恰巧肖英楠的座位应该在中间。如此一来，周家和毛可鸢的座位不挨着，中间还隔了一条过道。
周家觉得挺好，最起码在火车上的这段时间能自然一些。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是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结局，但是一旦出现了客观原因或外力干扰，人的心理就会发生变化。
周家很绅士地帮毛可鸢把她的双肩包放到了行李架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把电脑包和手提袋都搁在了小桌板上，想着利用路上的时间再看看项目资料。
周家很喜欢火车，从大学时期就喜欢。他喜欢一眼看不到头的铁轨，喜欢火车轮压过轨道的声音，至于具体原因，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
这会儿火车还没启动，周家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听着站台里的广播。
他在想，人生不就如此吗？我们都在某个声音或方向的指引下赶路。不同的是，这个声音或方向是来源于自己内心还是别人强加，赶路的脚步是从容还是匆匆。
周家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发车还有几分钟，他便走下车厢到吸烟区点了根烟。
一个烟圈升起，周家记起上一次来西站是送伊乔离开北京城，他也记起大学时期余双说过上火车不能少的两样东西——香烟和矿泉水。时间过得好快，周家感叹着。
此时车厢里的毛可鸢见周家走了出去，她透过车窗见周家在一处花坛边抽烟，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和随身的小包，起身朝周家座位那边走去。
“大叔，我能和你换一下座位吗？我和你旁边这个人是一起的，我的座位就在这儿。”毛可鸢和周家座位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说，并指了指过道另一边自己的座位。
中年男子看了看毛可鸢，又转过头看了一下周家放在小桌板上的东西，略带S省口音地笑着说：“可以，你俩坐一起吧。”
“谢谢大叔！”毛可鸢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拿起自己的东西坐到了本是毛可鸢的座位上，“你们年轻人嘛，理解。”
毛可鸢笑了笑没说话，然后在周家位置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站台上的列车乘务员摇旗鸣笛，示意火车要开了。
周家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丢进了灭烟筒，回了车厢。
当周家走到自己座位旁，一低头看见毛可鸢坐在他座位的旁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见原本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坐去了那边，还正在冲着他笑。
周家明白了，他也朝中年男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只是笑得不太好看。
周家咳了一下，“什么意思？毛经理。”
毛可鸢一抬头，闻到周家身上的烟味，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没什么意思啊，我见你出去了，电脑和资料都在这，所以就过来了。”
“还是毛经理想得周全，让您费心了，谢谢啊，那您请回吧！”周家把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算了，换来换去挺麻烦的，是吧？大叔。”毛可鸢朝过道另一侧和她换座的大叔笑了笑。
中年男子很是配合，笑着对周家说：“你俩挨着坐吧，免得说话啥的不方便。”
周家口是心非地笑着说：“那谢谢大叔了。”然后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周家的座位在里侧靠窗，他想既已如此，就听天由命吧！
他正想从毛可鸢前面绕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却被毛可鸢抢先一步坐到了里侧。
“你不介意吧？”毛可鸢抬头看着周家。
“我介意！有用吗？”周家只能坐在了外侧的座位上，“原来你换座是为了靠窗啊？小算盘打得挺好！小学数学老师是你家亲戚吧？”
毛可鸢扭过头，“我挨着你坐，你能吃什么亏吗？”
“不吃什么亏，但得吃点什么药。”周家整理了一下压住的衣服。
毛可鸢看向车窗外面，没再说话。
火车缓缓地动了，在一阵阵“哐当哐当”的车轮声中越来越快，站台上的建筑和人群一点点往后退着，直到消失。
明明两个认识的人这样坐着不说话，着实让人别扭。
周家决定破冰！谁让自己是男的呢？要大度一些不是吗？
“毛经理，你怎么看这个项目？”周家尝试着找找话题。
毛可鸢转过头，四下看了一眼，最后看向周家，“你不叫毛经理会死么？这一车厢的人，你以为在开年会啊！”
周家本以为找个话题聊两句打发一点儿时间，再互相说个结束语，就各自安好去了，没想到被一剑封了喉。
他强忍住脾气，“那怎么喊你合适？直呼大名是不是有点生硬？”
“实在不行，你叫我姐吧，我能接受。”
“好吧……”周家酝酿了一下，没叫出来，“算了，不称呼了，直接说事儿也一样。那个……这个项目到现阶段你怎么看？”
毛可鸢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马上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模样，“想听实话还是鼓励的话？”
“实话实说。”
毛可鸢略加思考了一下，“可以这么说，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好这个项目，现在怎么看就不用说了吧？”
这个答案让周家很意外，“为啥？”
“首先，政府主办活动，这类项目会牵扯到方方面面，咱们公司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案例和经验。”
毛可鸢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分析着，“其次，项目进行到现在，说句不合适的话，咱们应该算是黔驴技穷了，很难再有灵光乍现的亮点，客户对咱们的印象几乎也固定了。所以……嗯，就这样。”
周家听完毛可鸢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那为什么我说想再试试，你就同意了？这么信任我还是非常支持我？”周家有点儿好奇。
毛可鸢看了一眼周家，“你别多想，我并不是多么相信你的能力，嗯……就是单纯地配合你工作吧。”
“嗯，明白。”周家心里也清楚自己并非神仙，王云霄他们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成，自己也就是心有不甘而已。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毛可鸢撩了一下脖子后面的头发。
“没了，你忙你的吧，我再研究研究这些资料。”周家从小桌板上拿过电脑包和手提袋。
毛可鸢看着翻找资料的周家，“都看了N遍了，还能看出花么？”
周家摆了摆手，意思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毛可鸢把头靠向车窗，眼睛微闭，没出声音地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还挺倔。”
其实周家挺想趁这个机会弄清楚王云霄离职的事儿，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合适，只有两个人出差，万一因为什么吵起来，接下来的时间更别扭。
不讨论工作，周家和毛可鸢俩人就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了，也就只能“各忙各的”。
一个下午，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项目资料，中间去吸烟处抽了两根烟。
毛可鸢倒是安静，除了去过一次厕所，偶尔看一下手机，或是看一眼在认真工作的周家，其余时间基本都是闭着眼靠着车窗一侧，不知是假寐还是真困。
两人都没吃火车上的晚饭，毛可鸢吃了点零食垫了垫肚子，周家就依赖着烟草和矿泉水了。
车窗外逐渐暗了下来，又慢慢变得漆黑，火车还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B市。
周家放下手中的资料，来到车厢连接处，倚靠着门板点了一根烟。车窗外黑漆漆的，偶尔闪过一点儿亮光，不知道是路灯还是车灯。
此时的车厢内热闹且嘈杂，准备下车的人在收拾行囊，端着泡面的人在接着热水……只有周家站的这一小块儿地方，一时没人打扰。有时候，周家很喜欢这种孤独感，或许这就是他的心病。
毛可鸢盯着周家放在座位上的资料发了会儿呆，然后半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周家站着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他人。
她轻轻地坐了回去，胳膊肘撑在小桌板上双手托住下巴看着车窗外，微微地笑了，一双月牙眼映在窗户玻璃上，可爱又灵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尴尬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