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爱上谁的》肖廿三

2、他的秘密

　　对念远的好奇，我以为在收到那条消息后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插曲而已。

　　早上六点五十，准时接到念远，他刚打开车门，我就已经迫不及待：“怎么样，昨晚的表白还顺利吗？”

　　念远一脸懵：“表白？没有啊，我约孙南吃饭是为了和她说清楚，我不想耽误她。”

　　事情是这样的，前一天下班之前，我收到了念远发来的消息，他约了孙南吃饭，叫我别等他。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为他高兴之余，也不免一阵忧伤。近几年的交往中念远一直是单身，每天除了患者，我算是他生活的全部了，这一下要有自己的生活，还怪难受。就像是老父亲嫁女儿，纵然有万般不舍，也还是希望她能找到好的归宿。

　　而现在，那种老父亲的心情再次出现，即将出嫁的女儿退婚了，高兴她回来多陪着自己，但更多的是为她的担忧：“你真绝了，我满心欢喜以为你向孙南表白，厉害，厉害。”

　　念远皱着眉头，像是做了一件很想被夸奖的好事，结果换来的却是指责：“是你说的呀，担心她再问你什么，我这不怕大家尴尬嘛，说清楚挺好的，谁都不耽误。再说了，我和别人在一起你就这么高兴？”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一个邪恶的想法呼之欲出：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样一切就能说得通了：想要离我近一点，考了同一所学校的研究生，毕业之后找了同一家医院。又为了名正言顺的接近我，故意买了顺路的房子，顺理成章的蹭我的车。可我毕竟有家有室，他爱而不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拒绝条件那么好的孙南，情愿默默守护着我。为了逃避家里的催婚，主动申请值班，对，是这样，这样就通了。

　　一出单身男医生爱上美艳少妇的大戏在我脑海中上演。我连忙晃晃脑袋，将类似昨夜小说的剧情打散。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担心的。我的老赵虽不及念远长得好看、挣钱多、幽默风趣、做饭好吃……但，但他，他，体贴入微啊！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对念远有非分之想，好吧，我承认在老赵捷足先登之前有过那么一点点。跟老赵在一起之后绝对没有，只当念远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是，未来也只能是。

　　念远大概看到了我写在脸上的复杂神情：“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略带结巴地回句：“没，没有。”

　　“神神叨叨的，不舒服就我来开。”

　　“没事，马上到医院了。”

　　我是一个毫无城府之人，心里藏不住事情，那样的疑问既已产生，不问清楚的话，我会一直耿耿于怀。试想一下有人天天在你耳边啃苹果，那种音调会让你时时刻刻头皮发麻。反正隔着屏幕，也不至于那么难为情，我快速打好了那几个能解答我对他所有疑问的字——“念远，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行不行，这样太直接，不合适，删除了之后我又重新打了“念远，之前老问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事情，我很纳闷儿，思来想去我只能认为你是不是喜欢我？”

　　还是不行，既然都要问了，啰里啰嗦的，再次删掉之后，我还是打了“念远，你是不是喜欢我？”按了发送，迅速关上手机，担心自己又要改变主意。

　　“浩浩，查房去了。”

　　“来啦，来啦。”

　　以往每次查房，孙南都紧跟在我身后，这天却自己一个人缩在后面的角落，看到我也没打招呼，无精打采，消极避世。也难怪，一场期待已久甜甜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总不至于把打个招呼的热情都消失殆尽吧？难不成真让我猜对了？念远这家伙不会把我当作拒绝孙南的理由吧？这样的话，孙南一准儿以为我在故意戏弄她，明知道念远喜欢的是自己，还替他两牵线搭桥，那我成什么人了，以后大家还怎么相处？这个时候念远的消息肯定发来了，却不是个看手机的好时候，真让人着急。

　　“姚大夫，一会给5床的患者复查一下心电图。” 旁边的大夫戳了戳我，主任叫我。

　　我急忙回答：“好的，主任。”

　　五十分钟后终于查完房，中途不是没有看消息的机会，只是看了消息，不论怎样的回复，我都没法全心投入查房了。几年的工作经验，虽然很多诊疗游刃有余，但对于患者必须一丝不苟，本着这样的态度，我硬撑着没看念远的消息。

　　“我把你当哥们儿，你想睡我？哈哈哈”显然他没有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没开玩笑，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真不是，你怎么突然会这么想呢？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

　　他这样的回答，我也能稍稍安心。如果他回答的确喜欢我，我倒不知该如何了。我想不来以后我、他、老赵还有孙南该怎么尴尬地相处。女生在得知有人喜欢自己，肯定是会开心的，会感受到自己满满的存在感和价值感，但这一时的愉悦和未来一大堆的麻烦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可他这样的回答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我对他的疑惑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减少，反而变得更多更神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次性问个清楚：“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不考虑谈恋爱，为什么春节主动值班不回家，为什么每次谈到相关的话题你总是逃避，如果真像你所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有权知道一切。”发送前我又加一句，“难道是你那方面有问题？”

　　之所以加这一句，一方面，我突然想到这一点，这点确也足够成为理由。另一方面，如果他真有那方面的疾病，作为一个男人他必定不会轻易讲出口，而只让他回答是或不是就简单得多。再一方面，如果他没有那方面的疾病，就一定会极力撇清，从而讲出真相。这三点让我毫不犹豫地加上那句话。

　　换做旁人我大概是不会加的，旁人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关心，旁人不是医生，我说不出口。

　　没一会念远回了消息：“那方面很好！你确定要知道？”

　　我斩钉截铁地回复他：“我确定！”

　　他应该在忙，临近中午才回复我：“好，现在不方便多说，晚上下班以后再聊。”

　　好奇是女人最致命的天性，对于真相的执着，也在关心中增加了一丝八卦。

　　中午在食堂看到他一个人吃午饭，我没有凑过去，在水落石出之前，任何话都多余。我只想快点到晚上，快点揭晓答案。

　　下班后，我早早的就在车里等他，大概二十分钟，念远才慢吞吞地从停车场旁的超市走来。每天下班后，他都要去那个超市买同一个牌子的矿泉水，风雨无阻，我也习惯了沾他的光。

　　上车他先递来水，后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他一直没讲话，我只好开得特别慢，等他开口。过了两个红绿灯，马上上高架了，念远还没说话，这不就是逼着我先说嘛：“说说呗，究竟怎么回事儿？”

　　念远不再是往日的嬉皮笑脸：“姚儿，相信我，那样的答案你不想知道。”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好奇，我想知道。”

　　念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再次向我确认：“你确定？”

　　“我确定！”那语气，好像无论什么真相我都要了然，都能接受，并且可以为他排忧解难。

　　念远低下了头，我匆匆扫了他一眼，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有些颤抖，尽管那声音极小，但还是钻进了耳朵——“我不喜欢女生。”

　　他不合常规的神情让我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他给的答案没有错，是这样，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相较于我之前预想的答案，这个答案近乎完美地解开了我对他所有的疑惑，只是让我更难以接受。虽然在此之前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但从医多年，关于这个的消息甚至是与之相关病例着实不少，一些肮脏的想法和画面闪在脑子里，猝不及防，一阵恶心。此刻的何念远让我厌恶，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紧再紧，无所适从，恨不能把这个圆圈状的皮质玩意儿捏碎。仪表盘上的时速指针不断增长着，我想要快点结束这场不该那么期待的对话。

　　“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任凭他再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无心思考，只盼快点到家，洗澡睡觉：“什么都别说了，我有些累了，明天我轮休，再联系吧。”

　　他也很知趣地回了一个字：“好。”

　　他说的没错，这样的答案确不是我想知道的，之前斩钉截铁的“我确定”，委实冲动。

　　那一晚我不记得是怎么过的，他什么时候下了车，我什么时候回的家，喝粥的时候有没有和老赵聊天，一切都不那么清楚。宛如喝酒微醺，感觉真真切切却又迷迷糊糊，睡一觉大概什么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