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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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耀眼的光突然亮起，连川原本以为是王二把他房间的窗帘拉起来了，但很快他就察觉不对，他应该在地府酆都大帝的宫殿里，幽冥地府，哪里来的强光。
连川想要起身查看，但是精神上的虚弱却让他连动都动不了一下。他只能睁着眼睛打量四周，于是就看到了红日从海面升起的画面。
海边？
海水和天空都被红日染红，那红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一股汹涌不可阻挡的气势，恨不得吞没整片大海。
连川小时候，曾跟着父母看过东海日出的盛景，但是那和眼前之景完全没有可比性。人在岸上，只会感慨大海的辽阔，而此时此刻他正处于海面上，放眼望去，深空大海的无垠之下，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于天地之间，他如蝼蚁一般渺小。
日光晃眼，连川眼前一阵发白，很快又陷入了梦境。
梦里，有人的声音在不断回荡。他的意识下意识地追着声音跑过去，好像穿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那声音越来越响，撞击在隧道的墙壁上，再被弹回来，无数的回声响起，重复着同一个词：
“天道啊……”
不甘与恨意像丝丝缕缕的蚕丝一样将他吞没，化成虫茧，将他困住。但连川却并不感觉惊慌，他仿佛回到了母体，在温暖的羊水中听到新生的心跳声。
“天道弃我如敝履，我当如何？”
连川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发问，他想，当然要活下去，活给祂看！
“活下去！”那人答道。
“为什么把我扔下，我不想死啊！”
“天梯怎么断了，我们该怎么办？”
“灵气，为什么灵气越来越少了……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他，他为什么不会说话了。”
“……”
无数声音不断响起，一切的不甘与生的渴望冲刷这连川的灵魂。
“啊！”连川受不了的惨叫一声，他抱着脑袋，痛苦地喊道，“不想死就活下去啊！人间活不下去，就自己造一个世界啊！”
一点明悟突然出现在心头，下一秒，一道耀眼的光芒破开蚕茧，连川从梦中惊醒。
……
连川本以为他会回到冥府，没想到居然换了一个地方。
他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布袋子里。他的脸贴着一块柔软的布料，感觉着好像是丝绸质地的，冰凉顺滑。关他的人还听贴心的，他屁股下面居然还垫了个又软又暖的垫子。
等等，他连身体都感知不到，为什么就肯定那是屁股？
他想起刚刚经历的梦，隐约明白了自己的来历。
“就知道你在这里。”
突然，一个女人从袋子外响起，声音沙哑，带着点气音，好像声带里被到了一斤沙子一样。
还有点漏气。
连川想到，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么有特点的声音只要听过一次他就没道理忘记，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啊。”突然，明楼那标志性散漫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连川感觉屁股底下的垫子跟着震了一下。
连川：“……”
他到底在哪里？
然而，容不得他逃避，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陌生女人：“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明楼：“能有什么打算？”
他每说一个字，连川就感觉屁股震一下。
连川：“……”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陌生女人：“我刚去看了眼建木，之前好不容易喂出来的那根苗苗黄了，我走的时候陆吾正打算放血喂建木，好在被长离拉住了。”
明楼：“那只老虎还是傻得这么清新脱俗。”
陌生女人：“他再傻也是在想办法，你呢，你做了什么？躲在东海喝了五百年酒吗？”
明楼没说话。
突然有水珠落在了布袋上，醇厚的酒香渗透进来，这时一只手贴上了布袋，轻柔地按了按连川的身体。
连川：“……”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从这个动作联想到了凡人确认救命钱还在不在的样子。
明楼调整了下坐姿，衣领微微散开，连川终于能看清外界的情况。
他们似乎依然漂在海上，看不出是什么交通工具。一个肤色发青的漂亮女子正站在明楼身前，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色衣裙，灼热之气不断从她身上冒出来，海水被烧灼得升腾起雾气，笼罩住他们。
女魃。
不知怎么，连川心里就浮现出这个名字。
女魃和应龙都是黄帝战胜蚩尤的功臣，只是在赢得天下后，黄帝被接引升仙，成为天帝，而他们两位却都只得了一句“不能复上“的结果。
不能上天也就算了，他们留在人间还被嫌碍事，嫌弃他们会让人间大旱。最终，应龙被安排在东南居住，而女魃更惨。
连川记得，典籍里是这么记载的：
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
她居然是被一路赶到了西北蛮荒之地的。
这还真是帝王薄情，狡兔死走狗烹。连川想，难怪明楼每次说起天庭，都是那副样子，这不管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女魃：“人间的灵气消散速度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不用一千年，所有妖怪神兽都会退化成普通野兽。”她盯着连川，“再不想办法，就算你我能坚持下去，其他人呢？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其他人留在人间等死吗？”
明楼：“我们也在等死，只是比较难死。”
连川：“……”卧槽，这么没有求生欲的吗？！！
女魃：“……”
女魃被气跑了，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她一把抢过明楼的酒，仰头吨吨吨几口喝光，接着一抹嘴，揪住后者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女魃咆哮：“你认命老娘不会，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办法！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一挥手，把明楼的酒坛子全收了，然后利索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连川：“……\"
……
女魃走后，明楼就把连川从怀里拿了出来。他捏着连川举到眼前，沉默地打量他。
好的，连川可以确认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透过明楼深沉的眼眸，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居然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光团。
隐约间，他看到似乎还有无数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钻进他的身体里。而他，竟然能感知到那些光点所带着的情绪：
不甘，恐惧，以及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心。
天要我亡，我偏不认命。
连川沉默地与明楼对视，他不知道明楼知不知道自己在看他，但是他却清楚明晰地看到了后者眼中的情绪。
矛盾、迟疑、犹豫，以及越来越强烈的疯狂，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连川被看的心里发毛，连忙移开视线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们居然在一座木筏上，木筏无依无凭地飘荡在海面之上。浪花翻涌，一点都落不到木筏上。
“五百年了，你居然只长了这么点！”明楼突然说道，说完他就嫌弃地把连川扔到一边，重新变出成山的酒坛，又开始了醉生梦死。
连川满头雾水，在木筏上滚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掉进海里了，身下的木筏突然长出了一根细枝，把他拦了下来。
连川：这又是什么？
“大人，这是什么？”贯月槎拿枝条捏起连川，开口询问。
连川：“……”
明楼：“许愿精灵。”
连川：“……”
贯月槎又变出两根枝条来戳连川，戳着戳着，他若有所思，“我感觉到很多很多妖怪的执念，我感觉到了我的气息。”他问明楼：“大人，这是你为天下生灵找到的生机吗？”
意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凡人的崇拜能造就神明，那么无数妖怪神兽求生的意念又是否能改变天道法则呢？
明楼慢吞吞地说道：“算是吧！”
贯月槎：“大人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对其他人说？这种事情，需要大家一起来才行吧？”
他看着远方海面上跃起的鱼，想起曾经在黑暗中得到的回应，“还不到时候。”他拿起连川，捏了捏，说道，“等他再长大点。”
等他先确认那一声回应不是他疯狂之时的臆想再说。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道认为，世界轮转只需凡人凡物，那么一切修行之辈都会被抛弃。如果非要与天道对着干，就要准备好应对天道为你准备的百般劫难。
明楼又一次尝试着把自己的神识探入鸡蛋，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用自己的神力温养。
老道说，天衍四九，留一线生机。
他不能确定，手中之物是否就是那一线生机，还是只是天道的一个玩笑。
连川突然感到额头一凉，冰凉的水流将他温柔的捧起，耳边无数的嘈杂声音逐渐消失，有些胀痛的脑袋一下子被安抚了下来，他好像落在了一汪沁凉的山泉之中，畅快得他恨不得大叫几声。
意识海里，连川忍不住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抱住那股水流。
明楼一愣，试探着用神识传递想法：“蛋蛋？”
连川：“……”蛋蛋叫谁？
连川拒绝承认这个名字，坚定装傻。
明楼：“……”
正好这时，贯月槎伸出枝条，探头探脑地问道：“要长到什么时候？”
明楼一把抓住他的枝条，扯到面前，“你对它许个愿。”
贯月槎：“……许愿？”
连川好奇地动了动，虽然心有明悟，但是他也想试试。
明楼：“随便什么愿望，快说！”
“哦。”贯月槎想了想说，虔诚地说道，“我想活着，不像变成凡木。”
识海中，一团巨大的光团突然出现，但是还不等光团来到连川面前，就直接溃散了。
连川痛苦：“不行，愿望太大了，我做不到啊！”
明楼的手指一抽，差点失手把鸡蛋砸了。
贯月槎：“大人，有用吗？”
明楼不动神色的收起鸡蛋，“给他点时间，让再他长长。”
贯月槎失望：“哦。”
明楼重新拍开一坛酒，一口气干掉大半，他看着蔚蓝广阔的大海，看着一只海龟被虎鲸群顶来顶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靠岸。”明楼拍拍木筏，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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