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仁他不咸》浅繁

2、No.2【初识】

　　林木沐跟着王妈搬到迎春小院那年认识了何曼。

　　何曼是这儿的原住民，王妈和何家门对门，两家女儿年龄也相仿，很快就成了知心好友。

　　05年的夏天，何家凭空多了个孩子，叫五仁。

　　林木沐第一次见何五仁，就被惊艳了。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皮肤有些蜡黄，不过这并未影响到他让人艳羡的五官。

　　小小的林木沐朦朦胧胧对好看有了概念。

　　再后来，何曼身后有了条尾巴，天天跟着她俩上下学。

　　何五仁性格内向，林木沐和他基本没什么交流，好在他存在感低又不惹事，平时就是个小透明。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何五仁的存在。

　　林木沐和妈妈关系不好，加上王妈长期晚回，她没事就往何曼家跑。

　　何五仁的身世就是从何曼那里听来的。
　　*
　　故事发生在一个多雨的夏天。

　　有福面馆开在汽车站旁，面食以物廉价美著称，颇受周围邻居喜欢，何老爷子和老板李叔算忘年交，经常到那吃早饭。

　　那天早晨，有福面馆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女人穿着灰白的衣服手里牵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两人衣服都有些不合身，女人衣服空空荡荡，能放下两个大胖子，小孩袖子裤子也短成七分。

　　那女人眼窝深陷，神色慌张，进店看了好久菜单才小声说：“来碗清汤面。”

　　“一碗？”老板上下打量她，女人立刻紧张得抓紧衣角。

　　“妈妈，我和你吃一碗，我不饿”小孩突然拉住女人手说道，他笑得灿烂，样子很亲昵。

　　他牵引着女人坐下，小手包住女人的大手。

　　面端上桌，女人推到孩子面前，嘴角浮起一抹笑“快吃。”

　　“妈妈，你先吃”

　　“妈妈不饿”

　　面碗又推了回去“妈妈吃了我再吃”

　　女人端起碗喝了大一口汤“好啦，妈妈吃过了”

　　孩子这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女人一直看着孩子，眼里充满了温情。

　　一开始老板还以为来了个拐子，但看到女人和小孩共吃一碗面，温情无限的样子又放下了警惕。

　　面吃到一半，女人突然起身，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弯腰耳语道“妈给你去买水，你乖乖的”
　　小孩点点头，安静坐着小口吃面，速度极慢，嗦了几根就放下了筷子往门口张望，大概想等母亲一起吃。

　　没一会，就听到老板娘在街头大喊：“喂，你孩子不带了？”

　　“你孩子还在里面呢，喂——”

　　只见老板娘一脸慌乱的掀开帘子，朝煮面的老板大喊：“那女的坐车走了！孩子没带！”

　　老板一惊，赶紧把孩子从板凳上抱起来往外跑。

　　外面哪还有半点影子？

　　*
　　“就是故意的，我出来遇到她刚上车，我在后头一顿喊，那女的直接跑起来连头都没回，肯定是想把孩子甩了！”老板娘一脸愤愤，继续道“老李，你说咋办啊，报警？”

　　老板眉头紧拧“我问过了，说让我们先把孩子留在店里，他家里人指不定要回来找。要是24小时都没人来，就送去警察局。”

　　“这么久！”老板娘惊呼“那咋整啊，我还看店子呢，一会没看住乱跑了我有没有责任？”

　　老板满脸无奈，转头看向小孩。

　　小孩坐在店子里不哭不闹，眼里包了一泡泪，微黄的脑袋垂着，手紧紧抓住单薄的衣角。

　　一直坐在角落静观事态变化的何爷爷动了，他朝小孩儿慢慢走去。

　　一条黑影忽然挡住了孩子眼前的光，抬头是张慈祥的脸：“小孩儿，记得自己家在哪不？”

　　小孩两只手搅了又搅，细声细气嗫嚅道“疙瘩村。”

　　“乖娃娃”粗糙的大手抚上他的头，轻拍了两下“这样，我先带他去周围找下疙瘩村这地方，实在找不到再送去警察局。”

　　李氏夫妻俩顿时松了口气，忙说：“你有啥问题随时找我们。”

　　何老头牵着小孩走了，他们走过巷子，穿过一条条青石板铺成的街，日头一点点升上来，终于问到了疙瘩村的地址。

　　其实也不远，从县城坐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何老头拉着孩子一家家问，奇怪的是大家对这孩子都没啥印象。

　　“你读书了没？”何老头蹲下身，双手握住小孩儿的肩膀。

　　他摇摇头。

　　“家里住泥巴房子还是这样的房子”爷爷指了指旁边砖房。

　　小孩又摇摇头，他捡起地上的油菜杆，指了指。

　　“你住草房子”

　　小孩点头

　　何老头隐隐有了点眉目，问村里谁住草房子。

　　很快便有了答案，说对面林子深处有个独户，常年不出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住的就是草房子。

　　不过，那独户半个月前死了，讨的媳妇也不晓得跑哪去了，再细问，大家神色有异不愿多谈。

　　天暗下来，何老头带着小孩急步往林子走，暮色中隐约可见半山腰破烂的草房顶。

　　“是你家吗”

　　小孩点头，神色惊恐的揪住何老头裤腿，躲在他背后。

　　“莫怕”

　　何老头走进那房子，眼前场景让他许久说不出话。

　　腐烂的草根，黑浑的水缸，发了臭的馒头，以及角落那根锈迹斑斑的绳索。

　　绳子上沾了点红色，已经干涸了。

　　何老头再不敢细想，拉了小孩转头就走，脸色难看得像焦黑锅底。

　　当晚，孩子就被送到了警察局。

　　何爷爷详细讲述了孩子的遭遇，同时也得到一个令人非常无奈的消息：孩子是个黑户。

　　徐警官拿着文件翻了又翻，郑重道“情况有些复杂，我们怀疑涉及到一起性质恶劣的guaimai人口犯罪。”

　　心里的猜测隐隐落了地，何老头心里很不好受。

　　天色已晚，孩子不肯留在警局接受安排，何老爷子心里一软，最终还是向警局协调今晚先带孩子回家，明天再继续回来办事。

　　既然要带回家，名字总该知道的。

　　“你叫啥名字？”何老头不经意的一问，却换来更深的沉默。

　　“没名字？”

　　小孩摇头

　　何老头皱眉“你父母在家咋喊你的？”

　　小孩低下头，双手不自然的紧扣着“喂”

　　“这样啊……”何老头若有所思“要不我喊你五仁吧，我爱吃那口味。”

　　“嗯！”小五仁闷闷应声，他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自心底宣泄而出，从眼睛里跑出来，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