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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爆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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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高雅的学校礼堂,浓烟滚滚的火场,程皎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恐惧与慌张,夸张的红宝石耳饰不规则地晃动着,她拉着也身着礼服的单旗,在水晶灯遍布的大礼堂里跟着人群狂奔。
程皎只感觉高跟鞋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中太碍事,干脆提起裙摆把鞋子踢掉,好在礼堂里没有什么石子沙砾,她光脚踩下去只觉得冰凉一片。
她拽着单旗,嗓音零碎:“快,等咱俩都逃出去,表姐带你去买你最爱的那辆车!”
单旗跟着程皎跑在人群最后,身后大堂的燃烧着丝绒窗帘和木质舞台。
舞台上的吊灯骤然下坠,老式的木质地板顿时被掏出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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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剧本,待程皎和单旗跑出门,身后搭建的场景按时爆破,今天的拍摄任务就结束了。
导演张梧一颗心吊着,瞪大眼睛看显示器,手机的对讲机被握的发烫。
“爆破师准备!听我报数!3……”
“砰!”
刹那间,大棚里的复合板和各种贴面被爆炸震地皆为碎片,导演组的棚子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尘土。
张梧大叫起来:“什么情况!我喊1了吗!人呢!快去救人!”
萱萱在导演组混乱着进去废墟寻人的时候才彻底回过神,她嘴唇发抖,忍住哭着进去找程皎。
这场戏有一定危险性,制片主任特意安排了救助队在外围。萱萱踏进棚子里时,穿着华丽礼服的程皎已经被几个安全员从木板下托了上来。
现场导演叫车把受到波及的群演和工作人员送往医院。程皎坐在椅子上喘气,指着几个机位围着的礼堂门口:“阿旗他……”
他还在里面!他反应快,察觉到了爆破提前,为了护着她,硬生生把她推出了门外!
萱萱给程皎披上件外套,拍着她的背:“他会好好的,不会出事的!”
程皎回神,拽着萱萱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说:“场子里有硝烟味,在烟雾器开开之前就有!去找人查!”
因为呛了烟尘,程皎的嗓音不大好听,语气里满满的惧怕与压抑。
“好好好,我马上给恪哥发消息。姐,我们也去医院吧?一会说医院还会来一辆车,专门来接你。”
程皎摇头,她握着椅子扶手,目光一直盯着那几个穿着救生服的安全员不放。
时间就是生命,搜救员不敢懈怠,在探寻到单旗的具体位置后,他们齐心合力将复合墙、已经成为废品的天花板、巨型水晶灯一一搬离。
单旗被尘土覆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他趴在废墟之上,西装被不知哪里蹦出来的玻璃碎片划破,他整个人仿佛一个没有灵魂,失去吊线的傀儡娃娃。
程皎跑过去,蹲在安全员身边喊单旗。
萱萱把她带走,在她耳边宽慰:“姐,旗哥没事,我们到旁边等,我看看你伤哪了。”
程皎的确被吓到,但她努力地保持镇定让自己不要哭。
“救护车呢?”程皎问。
萱萱望了望路口:“应该还要一会,我给你用湿巾擦下腿吧,流血了。”
程皎把小腿漏出来,她掀起裙摆低头一看,骂了一声然后说:“这会留疤吧!”
萱萱边吹气边用湿巾将她腿上伤口边的污秽清理干净。
这时候新的救护车已经到了剧组,程皎被萱萱扶着跟单旗和他助理大伟一起上了车。
等坐上车,程皎找到最暗的角落,靠着座位,看着单旗终于放声大哭:“哇,吓死我了啊!小阿旗你别有事啊!你好不容易脱离了大魔王,我还没带着你大杀四方呢!你别有事啊!”
单旗有了些反应,眼睛虽然紧紧闭合,但是手撑着晃了晃手指。
程皎捏住他的手指,继续哭喊:“姐还说今天拍完戏带你去吃火锅呢!你一定撑住啊!不然我一片肉都不给你留!”
坐在单旗旁边给单旗测血压的医生王彻皱眉,他举起手掌,示意让她安静。
王彻心想,这大明星程皎,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高冷无比嘛?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因为在综艺里一声不吭还被网友diss了,她粉丝还为这跟网友撕了好几天。
她现在,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
王彻给趴着的单旗做了点急救措施,他们的车就到了医院急诊中心。
事发突然,第二人民医院也没有空着的急救室,程皎带着口罩躲在急救中心拉起来的帘子里,看着医生护士给单旗剪掉礼服,后背被划出的伤口里,还残留着玻璃碎片。
医生打着灯为他清理伤口,期间单旗还是一动不动。
清理完伤口,正在上药,沈研被护士带进来。低声和医生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程皎身边。
“皎皎你怎么样?”沈研碰了碰程皎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我让护士给你找了个病房,你去处理一下伤好不好?陈恪楼上等你了,给你带了衣服。”
程皎低声说:“我刚刚应该让人直接报警的,你们有没有报警?”见沈研点头,程皎拉起她的手又说,“对不起研研,我没能照顾好他。”
沈研望了望病床上的单旗,松了口气:“别这么说,大家都好好的呢,医生说他指标一切正常,可能被震到了头才昏迷的。你也知道,旗哥这个变态,身体素质特别好。”
程皎终于露出了个笑脸:“也是哦。”然后她就让萱萱扶着她去病房。
等电梯的时候,程皎习惯性摸向萱萱的右肩,等摸空了后她尖叫一声:“萱儿我包呢!?”
萱萱看了看右手,想起包放在单旗那边某个椅子上,于是她跑回去拿包,让程皎靠着墙壁站着等她。
程皎理了理身上的纱裙,眉头皱着,低语:“这可是品牌方借的啊,这种情况应该不会让我赔钱吧?我刚看中一款手办打算给师父过生日呢……唉,愁人……”
正絮叨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这是一双骨节分明异常雪白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明显,蓝色的紫色的血脉错综复杂。
“扶着吧。”手臂的主人说。
程皎抬头,这人穿着白大褂,医用口罩把他的半张脸包的严严实实,戴着副眼镜,头发理得很清爽,额头也生的饱满,笔直站在她身侧,看起来是个干净有气质的人。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其他情绪,大概不过是身为医生,理所当然地乐于助人了一下。
程皎礼貌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她又没残!她只是腿上脚上被划破了而已!这么多年拍戏,她什么伤没受过!?
她突然有些想她的前男友林喃了。一般在她死要面子强撑着的时候,林喃就会挑眉说一句“活该吧你。”然后程皎就会不服气地斗嘴,最后以她妥协低头结束战争。
但是面前的医生不是林喃,他得到了婉拒的回应后,就淡淡地转过身,抱着文件夹站在电梯门口。
程皎见他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面对病患这样冰冷,一下子就上了火,她气冲冲地跳过去,一把抓住刚刚那只手臂,昂着头和他并肩站着等电梯。
她见冰冷医生垂头看她,就用霸道又傲娇的口吻解释:“墙冷。”
冰冷医生便“嗯”了一声。
这时程皎才望见冰冷医生胸前的铭牌——
胸心外科
主治医师
许……
她还没看清楚名字,萱萱就跑了过来扶住她:“姐,手机给你,恪哥说走西楼那个电梯上去,我看看啊,西楼在哪……”
冰冷医生指了个方位,萱萱就拖着程皎走过去。
程皎还在想着冰冷医生到底叫许什么,最后一个是“天”字吧?中间是什么字来着?
正想着,只听萱萱着急地说: “快点吧姐,恪哥语气不大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程皎便将冰冷医生抛到脑后,连蹦带跳跑去病房找陈恪。
关上门,程皎还没说话,陈恪就先发制人一顿劈头盖脸:“程皎我好歹也是你长辈吧!我带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对!你现在那么红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嘛!TMD你那个前男友怎么见我落单就揍我!你到底跟他说了些啥!?”
程皎举起手投降,却没说话。
陈恪指了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死小子下手那么重!我是回不了家了,我又陪不成儿子老婆了!TMD你们都分手多久了他还缠着我!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程皎蹙眉,提起破洞的裙摆,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哥,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怎么忍心凶我……”
“闭嘴吧你!”陈恪用手指头轻戳程皎的头,“明年汪砚的戏你必须去拍,你得去山区里吃吃苦头,顺便让我们处理一下那个林喃。”
程皎大声控诉:“你要让我离开繁华大都市离开我的板油马路和大摩托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吼完她又憋出两滴泪,“哥,小旗受伤了,你又要把我放山区去,呜呜呜公司可怎么办啊?我们公司那群恃才傲物自命清高的老歌手能给我们带流量嘛?”
陈恪坐在病床上,揉着自己的脸,开始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最近公司的发展规划。
“所以你是为了谈那个音乐综艺才跟林喃碰上面的?”程皎插嘴问。
“对啊……不是!程皎你重点在哪呢!”陈恪气的走到窗边吹风,疏于打理的头发被初春的风吹得凌乱,一如他现在的处境,“你听着,这次爆破失败的事儿已经挂在热搜了,我们打算尽快处理,至于要不要跟着报警,我打算听听你怎么说。”
程皎便开始思考,手上也不闲着,翻着陈恪给她装东西的大背包,把衣服拿出来抖了抖,又掏出一罐气泡水拉开拉环灌了两口。
“嗯……”
陈恪等着后话。
哪知程皎咂了咂嘴,说:“下次给我带玫瑰味儿的。”
陈恪锤了下窗台。
程皎赶紧抱着衣服到洗手间门口,笑道: “气大伤身啊老大哥,您消消气,我先换个衣服,萱萱,进来帮忙。”
等换上自己的长卫衣和牛仔短裤,陈恪看见了腿上的伤时,他脸色才缓和一点伸手按去铃请护士过来给她处理伤口。
待病房里又只剩下三人,程皎坐在病床上,跟陈恪分析今天这场失败的爆破。
礼堂是最近才搭建好的,前天她就在角落里闻见了类似烟火焚烧的气味,今天开拍时候她又闻到了。
看来场景里不止只有爆破师准备的火药,还有其他人在很多地方都布置了火药!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犯罪!
程皎看着窗边抱胸沉思的陈恪,问:“这事波及太广,张梧不敢不报警,只是阿旗转公司这事儿还没平息,他不确定我们的意思。”
陈恪点头,然后说:“你舅的意思是说,现在杨宫跟疯了似的搞陈宸和项其予,这次应该是冲着单旗来的。”
话音刚落,程皎手里的空易拉罐就被她摔到墙角,她又大喊:“怎么!我现在都比不过阿旗了嘛!他居然不是冲着我来的?!”
“MD程皎你有病吧!你还巴不得楼下瘫着的是你不成?”陈恪也没好气地爆粗口,“你以为你逃得过?刚刚警察说了,要是没被单旗推一把,你跟他会一起完蛋!你能不能不要碰见什么事都跟傻逼一样觉得好玩儿、刺激!?”
“你骂我!?”
“你说你是不是找骂!你真以为你跟陈宸骑了几年摩托你就野了你就是一代女侠了?杨宫那伙人随便一根指头就能弄得你永不翻身!”陈恪唾沫横飞指着程皎的头骂,“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和我商量处理这件事!?我求你行不行!”
程皎从小时候出道就认识陈恪,十来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冲自己发火。
这事儿,好像真的挺大的啊。
程皎便坐直身体,开始演乖巧公主。
萱萱早就缩在座椅上降低存在感了。
陈恪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他重重地呼吸,还是指着程皎说:“老刘说,我们跟制片方那商量,这件事,就报成意外,我们不追究了。”
程皎一脸惊诧看着他。
他又说:“单旗那,制片方会全权负责他的医疗费,毕竟还算得上是工伤。”
程皎咬着牙,看向窗外。
春天了,单旗来到昇光传媒一年都不到,连轴转地拍戏、录综艺不说,这次好不容易拿到了个男三的角色,以为能轻轻松松演一回她弟弟,结果竟然碰见这档子事。
她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刚刚抽芽的不知名树叶,那些叶片嫩到能透过光,在傍晚的阳光里,叶脉正惬意生长。
她目光转向陈恪,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我们却要憋屈地忍下这么大的委屈?恪哥,我不想忍。”
陈恪走过来,站在程皎面前,看着她,一张已经花妆的脸并未遮挡她的娇俏,反而为她此时凌厉的眉目间增添了些许脆弱。
他说:"那就,变得更强大,学着项其予,跟杨宫斗法。"
程皎咂舌:"比不起比不起,项其予是个狠人,那个杨宫,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陈恪就点下头:"老刘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先这次先忍,把证据留下。"
陈恪接着说这次警方搜查到了剧组准备之外的炸药残渣、残留的□□,警方已经答应帮他们保存,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等时机成熟,看准时机把证据拿出去。
程皎听着陈恪絮叨,就着春日里带着青草气味的风,沉沉地睡了过去。
———
在医院住了一天,早上腿伤刚换了药,程皎就闹腾地要回家。
她被张景带着到地下车库找车,结果张景这孙子忘了车停在哪了。
她忍着想踹他的心,一瘸一拐边走边问他印象里把车停在几楼,哪个区。
“啊,烦死了,萱萱怎么还衣服手表要还半天啊!张景你能不能长点心,你当了我四五年保镖了吧!?怎么脑子还是一点都没有!你再这样我就让老刘给我换人!”她穿梭在车库,骂骂咧咧地不顾形象,“我腿很痛哎张景!啊啊啊烦死了……”
正想让张景蹲下来背她,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白,然后她双脚腾地,被一双力道强劲的手抱到了一把轮椅上。
程皎眨了眨眼,认出这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是昨天那个冰冷医生。原来,这人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啊!
她立刻换了张脸,甜甜地憨笑:“谢谢你啊,许医生!”
冰冷医生没说话,只是敲了敲胸口的铭牌。
这次程皎终于看清了他的名字,她轻声念道:“计、尧、天。”
计尧天点下头,推着程皎陪着他们找到了她的保姆车。他扶程皎站起来,把轮椅转了个弯走向电梯。
程皎对着他后背喊道:“计医生!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很高贵冷艳,礼貌待人的!”
计尧天转过头,这时程皎才注意到,冰冷医生的右耳到脖子上,有一条明显蜈蚣状的旧疤。程皎见此,愣了两秒。
他看着程皎的腿一眼,点了下头就走进了电梯。
程皎见电梯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后,回过头冲张景喊:“还不赶紧扶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