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相思意》嗟余

5、流言蜚语

　　身后那张桌子坐着的是几个男人，可是没有谁说过男人是不长舌的，因此他们几个酒席间闲聊的话语让九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男人要是长舌起来简直比女子还可怕！

　　“哎呀，今天的《大岐知否》我也看了，只觉得是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记得上一册不是提过那些不甚明了的政策，今日看见翰林院大学士的苏清源苏太傅专门的讲解，真是立刻就明白了。”

　　说话的男人声音着带着崇敬，又对苏太傅如此的推崇，应该是书生之流。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立刻接下去，比起之前那人，这个声音显得性子急切了许多：“苏太傅是帝王之师，月上西楼能请到他来主讲时事政治，倒真是有些手段！话说，汴津城这些日子好像平静了许多，没有以往那样喧闹了。”

　　“贤弟有所不知，听说是那聿和公主身子不适，有半月没有进宫伴驾了。我朝皇帝陛下英明，没有这个妖女在身边造谣生事，如今国泰民安，自然是风平浪静了！”最后开口的人声音低哑，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傲慢，慢慢的竟然将话题转换到其他的方向：“我的叔父是太中大夫周祥，他就同我叔母说过，聿和公主为人毒辣，又喜好向皇帝陛下谗言献媚，实在是国家之祸！”

　　九九在这边正听到这里的时候，小二宋帆上来送菜，九九叫住他：“麻烦你给我送些净手的白帛过来。”

　　宋帆笑着应了一声是，便下去拿她需要的物件去了。

　　“阿姐，你怎么可以一点反应都没有？”十一听到这些话恼得不行，早已经气得吃不下去了，连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上了桌都不看一眼。

　　九九替他夹菜，仍旧是笑语盈盈道：“既然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生气？你看你，吃得这样乱七八糟的，听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何必放在心上？”她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忽然敛起，眼中突然弥漫出妖娆的寒气来：“我们再听听，这些臭男人还能说出些什么不入流的话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在这边话语一落，先前那书生气的男子立刻又开了口：“聿和公主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的，她父王是皇帝陛下的亲叔叔昭信王，母妃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熙芳郡主，身份不比旁人，自然从小就是金枝玉叶的宠着惯着的。”

　　“哼，什么金枝玉叶？她那样疯癫毒辣的女子，算得上什么公主？我看碧螺香的花魁风悠悠姑娘都比她来得高贵典雅，更要像公主一些！”还是那个低哑声线的男子，现在居然将一国的公主与一介青楼女子相提并论，还真不知道他的自信与胆量是哪里来的：“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说的也是实话，你们去问问汴津城大街小巷问问，谁不希望那个妖女公主早些死去？”

　　另两个男子不敢接腔，聿和公主人再不好，他们都不敢妄加评议，何况他们都知道隔墙有耳，谁能保证没有人去告状？

　　那低哑嗓音看他们二人不说话，自然也是明白他们心思的，于是满不在乎的一声冷哼，表示出对他们胆量的鄙视：“我说二位大哥文采风流，俱是汴津城里一等一的人物，只是这胆量嘛……恐怕还不如那三岁的黄口小儿来得大呢！”

　　***

　　古人说得好，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九九在这边用糖醋排骨堵住了十一的口，那厢就传来一个少年嘹亮的嗓音：“我道汴津城如何富贵繁华，原来不过是长舌之故罢了！”

　　先前那低哑嗓音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只有边上桌子都能听个大概。可是这个少年的声音却是极其响亮，很快就引起了整个二楼客人的注意，他们不管有没有听见低哑嗓音的是非，都同样对少年的话语很是不解。

　　九九也有些不明白，长舌与富贵何时有了因果的关系？

　　果然有人同她一样，也爱问个究竟：“封策，你知道我向来是不爱读书的，还真不知道这汴津城的繁华富贵如何就和长舌扯上了关系呢？”

　　那个声调有些温柔悦耳，即使是这样陪着少年嬉笑，却依稀能感觉出是个翩翩的温润公子。他一下子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立刻引起了所有客人的共鸣。

　　“怀瑾，这个你就要听我细细道来了，人人不都说长舌妇长舌妇么？那么不就是——”少年故意拖长了声调，等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的时候，才大声的说道：“长舌才富了么？”

　　整个二楼出现了一片难耐的寂静，就像是寒风骤然吹过，不剩半点人烟。

　　九九却是禁不住扯出一丝笑脸来，长舌妇长舌富，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个笑话实在不是一般的冷，与自家老爹的冷笑话功力相比简直是不分伯仲。

　　那低哑声音的人倒不算笨，立刻反应了过来，拍案而起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偷听别人讲话？我可告诉你，太中大夫是我姑父，你们说话可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

　　他那样凶狠的口气放下话来，又提及了自己姑父的官职，无非就是想要威胁被人而已。他的话音刚落，果然不负众望的听到了许多人的抽气声，本来有些反应过来想要笑出来的人立刻捂住了嘴巴。

　　忽然的，就听见有男子一声轻笑：“呀，我听懂了呢！如此长舌，焉有不富之理？”

　　九九只觉得那笑声落入耳中的时候，就像一尾羽毛落在了娇艳的花蕊中，不需任何动作，就能挠动人心中最美丽的那根弦。

　　只是这个人的这声笑这句话，就像是准确的打在了那低哑声音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都不需要去看他的表情，光是猜想，九九都完全可以猜到那人现在脸上丰富的色彩。

　　不由得来了些兴趣，九九偏过身子去看后来说话的那三人——之前开口的那几个她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的——酒楼里人有些多，加上每桌之间都有一些万年青之类的盆栽挡在其间，因此看得并不太清楚，只是寻着声音看向那个方向，隐约能看见几抹妖艳的玫瑰红。

　　低哑声音简直是气得要死，似乎是想要冲过去教训他又被同来的两个人死死的拉着，正闹得不可开交，宋帆再度进入了九九的视野：“马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小店招待不周怠慢了你？你消消火，我马上给你送上一壶上好的浅香云酒，让你喝个痛快。”

　　“你给我滚开，我今天不找这几个臭小子说个清楚，他还不知道这汴津城里哪些人能得罪那些人又是碰不得的！”

　　“马公子，今日的事看在本店掌柜的面子上还是算了吧，毕竟在我们店里出了事，回头不好和都尉大人交待。”

　　宋帆还在那里劝着那个男子，想要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打消他的想法，却不防听见三楼的楼梯口处传来一个女子冷冷的声调：“宋帆，你不用给他留面子，这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直接给扔出去便是，何必浪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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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偏偏脸上的表情却是冷若冰霜，她穿着大岐女子惯常穿的罗衫襦裙，明明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却又带着不可侵犯的飒爽英气。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宋帆迎了过去：“掌柜 ，你怎么下来了？”

　　原来她便是目前珍馐馆的当家掌柜和大厨陆佳肴，同时也是岭南厨师世家唯一的继承人。她看也不看宋帆一眼，直直的走到那开口说话的低哑嗓音面前，抬起下巴斜睨着他：“谁让这种会叫的畜生进来我的珍馐馆的？乱棍将他给我赶出去！”

　　众人纷纷倒吸冷气，都听说这珍馐馆的大当家花容月貌，性子却是极其的怪异，只是没想到脾气坏到了这样的地步。

　　宋帆陪着笑脸：“掌柜的，其实不必如此……”

　　话未说完便被扼杀在陆佳肴回瞪过来的目光中，他识相的的捂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开口，慢慢的退回了角落中。

　　于是，便有两个高大健壮的小二（？）挽着袖子走了过来，架起那马公子便往外拖。那低哑嗓音似乎是吓傻了，没有想到陆佳肴真敢这样对自己，先前嚣张的气焰不再，仍由着那两个小二动作。

　　直至他被拖到楼梯口处，陆佳肴却忽然将玉手一抬，止住二人的动作：“马公子，我陆佳肴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得罪了马公子您就自然不怕你以后来寻机报复。不过我也是个生意人，向来吃不得亏，在赶你出去之前也给你个明白——我不是不识好歹敢犯权贵，我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店里还有位更大的佛在此——我说的是这样吧？小王爷？”

　　小王爷？哪一个小王爷？汴津城的小王爷有几个，可是都是认识的，这珍馐馆的二楼哪里来的小王爷？

　　“哎呀呀，陆掌柜你真是的，我还想微服在汴津城多玩几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将我的身份给暴露了啊？”回话的却是那个嘹亮声线的少年，此时他正在那里跳着脚指控着陆佳肴的不配合，然后就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向着所有人隆重介绍自己的存在：“我是第一次来汴津城，不过估计会在汴津住上几年，大家不必和我客气叫什么小王爷，叫我封策便好了！”

　　他的话一说完，整个二楼更加沉默了，小王爷啊，有那个胆子被狗熊吃了敢直接叫你的名字啊？还有还有，你这个小王爷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你既然是第一次来好歹报一报你王爷爹的名字啊！

　　“你……你是被郴州王的儿子？”想起他来历的却是那个被拖到了楼梯口的马公子。

　　封策点点头大笑道：“居然还有人记得我老子的封号，看来他混得还是不错的呢！”

　　于是，那马公子终于住口了，‘心安理得毫无怨言’的被请了出去。

　　客人们赶紧收回了看好戏的目光，一个个正襟危坐敛息屏气的坐好，努力争当大岐良好百姓。

　　陆佳肴将眼光一斜，直直的落到阳光封策身边那一抹妖艳的红色上面，环着手一步步靠了过去，掀唇冷笑道：“我这里实在是好大的面子，除了小王爷大驾光临之外，竟然还有幸招待薛少和舒公子，我还以为你们二位待在醉花荫都不知道我家大门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陆姑娘真是风趣，你这里的酒菜号称是汴津城一绝，就连当今的太皇太后都夸赞你的手艺与御厨不分伯仲，我们要吃美食，定然是要到你这里来的。”舒怀瑾悠然浅笑，抿一口珍馐馆的珍藏好酒浅香云，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陆佳肴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可是这样藏着掖着实在不是她的性格，她银牙一咬，干脆实话实说：“姓薛的，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踏进我珍馐馆的大门么？现如今怎么破了自己的誓言，巴巴的坐在我的酒楼里，吃着我烧好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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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是最冷的那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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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不知道这样看起来，是不是真的会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