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痴儿（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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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丫头听见了“大师兄”三个字，不由得站直了些许——只见那铸剑峰大师兄面色不善地上前来，那眼神好像要把罗幼霜吃了似的。
罗幼霜很识时务地收剑转身，扔下一句“先走了”后便腾空而起，兔起鹄落间两三个起伏便不见了身形。
那大师兄额角青筋暴起，低喊一句：“罗幼霜！”
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向云姑娘和萧丫头一颔首示礼，随即身似惊鸿一晃不见，想来也是去追拿罗幼霜了。
萧丫头被这两个人行云流水的你追我赶搞得不知所措，满脸尘土状貌滑稽地眨眨眼，觉着自己好像看了出跳脱的折子戏，俩主角在眼前唱得是有模有样。
“哪里疼？我带你去上上药。”云姑娘则拍了拍自个儿捂着小腹的手，示意让她瞧瞧。
萧丫头回神，一想起衣襟里揣着的玉佩便慌忙摇摇头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云姑娘一脸不相信。
萧丫头于是忍着疼蹦跶了两下给她瞧，嘴里薄薄的软肉都要给咬穿了，云姑娘好说歹说才没再要掀她衣服。
只见她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方才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这两天铸剑峰的人突然跑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萧丫头呼吸一滞，暗道铸剑峰的人该不会是奔着无极剑意来的吧。
她想起自己那间小得可怜的屋子，悄悄吞了下口水。
云姑娘继续道：“谁知道许昌那混蛋突然跑出来……呸！腌臜东西！下回再让我见到没他好果子吃！”
她恶狠狠地念出许昌的名字，端着要把人抽筋剥骨的力气在他方才跌倒的地方重重碾了碾。
萧丫头却没那个心思和她埋汰许昌，心不在焉地接话道：“嗯，这仇要报回去。”
云姑娘道：“对！非要报仇不行！”
她拍了下萧丫头的肩膀以示同意，萧丫头被她拍得一激灵，好容易缓些了的肚子又隐隐作痛起来。
“听着小萧。”云姑娘忽然正色道，“你这般不争不抢的太容易叫人欺负了，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一定要记着，就算当时打不回去将来也要好好修理他一顿！”
萧丫头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舒坦些的站姿，心中三分无奈地点点头道：“知道了，记着呢。”
许昌这一闹腾，两人也都没什么兴致了，又聊了两句有的没的之后便各自分开，临走前云姑娘还一再嘱咐她回去好好处理肚子上的伤，出什么差错了一定要找自己。
萧丫头含笑把她劝走了，自己才垮下强撑许久的肩膀，一步深一步浅地扶着墙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子。
要说没事那肯定是假的，许昌一脚把自己踹飞那么远，好歹没叫她呕出一口老血来。
萧丫头将门闭好了，把怀里的玉佩随手扔在床上，今儿也没力气再去书阁了。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满是尘土的衣衫，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肚子——果不其然，那里通红一片。
说来也奇怪，被那般力气狠狠踹了一脚，怎么说都该在地上躺好一阵儿，肚子上也应当留下些淤青才是，可萧丫头居然还能自己走回屋来。
她试探性地碰了碰，传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痛感。
萧丫头叹了口气，艰难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后四肢无力地倒在床上，心想着在晚上冯二宝回来之前大概就能正常走路了。
她虽说开智晚，却生来带了另一种旁人求之不得的特长——那就是身上的伤好得特别快，哪怕是见了血的伤口只要一日便能结痂，再来一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云姑娘也知道她这奇怪的体质，才安心放她一个自己回来。
萧丫头头脑放空地盯着天花板，手指碰到那凉冰冰的玉佩，便顺手抄了过来举着仔细瞧，心里头暗想铸剑峰的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藏月流云纹……”她喃喃道，捏了捏通体冰凉的玉佩。
不愧是铸剑峰，只一剑就把许昌吓得屁滚尿流了。
萧丫头沉默片刻，伸手将枕头底下藏着的无极剑意翻腾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若练成了这无极剑意……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心脏不由得跳快了些，脑袋里天马行空地出现了好多光怪陆离的场面，少年人到底是不安的心性，再怎么韬光养晦也免不得肖想那些独步天下的大侠客。
萧丫头的目光落在第一页的字上——
无为，无我，无欲，居下，清虚，自然。
这十二个字端端正正地摆在第一页上，笔锋苍劲有力，入木三分，除此之外再无别述。
她眨眨眼，翻开了下一页，入眼便是“叶远”两个字。
只可惜这书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整张纸都被消磨得不成样子，险些叫虫子蛀个对穿，上头零零散散记录的字迹也不甚清晰。
萧丫头艰难分辨了下，凭借着这些年在文修课上偷师学艺来的功夫辨认出这是叶远此人的简短自传——他似乎就是写这本无极剑意的人，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将其公之于众，再之后的就看不清了。
“叶远？”她想了想，确认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随即轻轻翻到下一页。
上面记载着的并不是什么她梦寐以求的绝世武功，反而是几行类似于劝诫的话，大抵是劝告修行着修习无极剑意时万不可一味求强，习剑者先习心，若心思不正，修行此法便极易走上岔路，乃至于最后走火入魔也不无可能。
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修行无极剑意者不可再修他法，旁门剑意与本法相斥，多者共修乃是大忌。
萧丫头心道：这无极剑意还真是霸道，怎么和老母鸡护崽似的圈住自家弟子不放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还从来没听说过不许并修的心法——现如今哪家门派不是集天下之长，巴不得把别家的传宗秘法都薅过来融入本门，一个个修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一手使刀一手耍剑的门派呢。
不过这无极剑意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要求也无可厚非。
她这么想着，又往后翻了一页——依旧不是剑法修行要点，反而是记载着些静心打坐的东西，萧丫头往后简单翻了翻，发现大半本讲的都是正心正意，和那剑出如虹的无极之法是半点儿没沾上。
萧丫头：“……”
她该不是拿成什么招摇撞骗的词稿了吧。
正当她准备接着看下去时，外头突然传来冯二宝叫嚷的动静。萧丫头赶紧一骨碌翻起来，将玉佩和剑法胡乱往床铺里一塞便急匆匆地跑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口骂骂咧咧的高矮两人。
“晦气，晦气！”冯二宝气喘吁吁地大踏步往里屋走去，“铸剑峰的那群人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手都伸七霞派里来了！”
瘦猴倒腾着两根竹竿似的腿跟在他身后，陪笑道：“嗨呀，他们都是群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哪里知道什么人情世故的，师兄你和他们置气做什么……”
冯二宝半边脸上带着红彤彤的一道印子，瞧着像是被人用剑鞘抽了似的，眼珠子一转就看到匆匆跑来的萧丫头，满肚子火瞬时有了发泄的地方，对准她就是一顿喷发——
萧丫头脚步都没来得及站稳，就忽然被冯二宝一搡肩膀，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冯二宝正经功夫没练几个，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做派倒是学了个淋漓尽致，抬起脚来就要踹人：“没看见大爷回来了吗？要你干什么吃的！”
萧丫头身子一僵，早些时候被许昌踹的那一脚还没好，要是再挨这胖坨的一下岂不是要给自己踹飞半条命了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她出声大喊道：“是许昌！许昌今天找我麻烦了！”
一听许昌的名字，冯二宝面色稍变硬生生压下了动作，没好气地反问道：“姓许的找你作甚！”
萧丫头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我今日本是去云姑娘那处给师兄寻些解暑的梅子汤，没想到半路遇见了许昌，他二话不说便要来捉我二人，我们便跑，可还是挨了不少他们的打。”
“我不久前才回来，还没来得及上药便跑来找师兄了，故而慢了些……”
说着，她将手肘上摔倒时蹭破的伤口给冯二宝看了一眼——冯二宝满心的火气果不其然矛头一转喷向许昌，在原地气的直跺脚：“好啊，好啊，许昌这混蛋没完了是吧！我非得给他揍个……”
瘦猴赶忙拽住了气势汹汹要去寻仇的冯二宝：“师兄！铸剑峰的人还在呢！”
冯二宝怒道：“正好！两个仇一起报了！”
他二人一个走一个拽，冯二宝一步步挪着要扯开瘦猴这个浆糊，半炷香了都没走多远。萧丫头则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垂首看着自个儿又变得灰不溜秋的衣服，怨天尤人地长叹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两日的事情格外多了起来。
萧丫头抬眼望向暮色四合的远处，脑袋里又冒出罗幼霜持剑来去潇洒的身影，心思微微一动。
自己是不是……也能像她那样呢？
如果真的有武艺傍身，是不是云姐姐也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她忽然觉着，那无极剑谱就是老天给自己的机遇。
思虑至此，萧丫头不由得激动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后转头跑回屋子里，将那本剑谱翻出来开始细细研读。
就算到不了罗幼霜那般地步……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毕竟老天爷给的恩赐，怎能这般弃之不顾？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痴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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