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假期 ...
-
半夜三点,沈晰穿着冲锋衣,在帐篷外冻得瑟瑟发抖。
天气多好她没看出来,景色多美也无心欣赏,就是觉得很冷。
景枫拿着单反在拍照,回头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沈晰冻得牙齿打战,但还是非常感人地捧场:“好看好看。”
“白天带你去邮局看看。”景枫收了相机,满意地拢着三脚架。
“这里也有邮局?”
“帐篷区往珠峰走的出口右边,那么大一个邮政牌子你没看见?”
“……没有。”
沈晰跟她回了帐篷,先是拿起氧气瓶吸了一会儿,然后景枫递给她几包压缩饼干,小声说:“吃点这个垫垫吧,一会儿我叫你起床。”
沈晰把氧气瓶摘下来,看见景枫阖了眼,然后才躺在睡袋里,小口啃着饼干。
满打满算她没睡多久,醒来的时候闻到了蛋糕的香气,景枫把一堆包装鼓鼓的蛋黄派推给她:“新年好。”
“……?”
“今天是大年初一。”景枫说,“去过邮局我们就回日喀则,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
中午十二点,她们去了邮局。
沈晰看明信片看得眼花缭乱,景枫想了想:“要不我们全买了吧,回去可以送人。”
沈晰问她:“可以从这儿寄出去吗?”
“可以,但是丢不丢不一定。”
沈晰最后买了两张明信片,但只有一张贴了八分钱的邮票,在上面工工整整填了地址。
“我要寄明信片给姐姐。”
“那一张呢?”
“开学送我朋友。”
景枫想了想,又挑了一张放在她手里:“算你的,万一丢了的话你没法交代。”
沈晰朝她笑了:“谢谢阿枫。”
她们下午一点往回走,晚上九点才到日喀则城里。
这时候沈晰又开始高反,于是她们在宾馆放过行李,整顿一下才出门。
她们边走边问路,沈晰眼睁睁看着景枫跟一个过路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然后转过头来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左转有一家藏菜馆,你想吃川菜吗?想吃的话我再问。”
“你还会说藏语?”
景枫抿了抿嘴:“是四川话。因为四川靠近西藏,所以有很多人到西藏从事各种行业,各地都见得四川人。”
沈晰摸了摸下巴:“你不会做川菜吗?有空去英国你做我吃,怎么样?”
景枫懂了她的意思,带她去了藏菜馆。
“手抓羊肉,糌粑,青稞酒……”沈晰念念有词地数着,“这……”
“还有高原反应吗?”
“几乎没有了。”
景枫笑了笑:“明天要去扎什伦布寺,要不你先看看攻略?”
“我好久没和姐姐打语音了……”沈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说过她信佛,要不我问问她?”
景枫喝了口青稞酒:“糊弄你吧。”
于是两个小时后,沈晰就把她这句话有模有样地学给了裴雨洛。
景枫刚从卫生间出来,瞥了她一眼。
裴雨洛笑着倒在床上:“我妈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信佛,我耳睹目染,受了些影响。”
景枫凉凉地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那你干嘛还要去这里?”
“但相信有鬼。”
那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景枫麻了,直接抢过手机挂了电话。
第二天去扎什布伦寺的时候,沈晰小心翼翼的,没想到正参观的时候被景枫一把拽住了。
“不能跨越法器和火盆,经筒和经轮也不能逆转。”景枫小声说。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沈晰在她耳边问。
“尊重。”
沈晰不说话了。
晚上又到了拉萨,景枫开车有些累,只告诉她明天去布达拉宫,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
沈晰的高原反应已经没有了,也靠在床头玩手机,后来一个电话给裴雨洛打了过去。
这次过了好久才接,而且接的是是一个男人:“喂,您是?”
沈晰:“您是谁?”
“我是小姐家的管家。”男人彬彬有礼地说,“小姐现在有点忙,要不您等会儿再打过来。”
“好的。”
沈晰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刚想下床找根火腿肠,手机响了。
她放下给火腿肠剥皮的小刀去接电话,裴雨洛语气有点冲:“有事吗?”
“对不起,我……”
裴雨洛下一秒速变温柔姐姐:“不好意思,我刚才生气了,语气不太好。”
沈晰闭了几秒嘴,才问她:“个板马养的什么意思?”
“……你听见了?”
“嗯。”沈晰点点头,“刚才管家接电话的时候,背景音是你和别人在吵架。”
裴雨洛捂着脸,尴尬万分。
“姐姐,我是汉语言专业的,就当我学一门语言了嘛。”
裴雨洛脸色很复杂:“是湖北话里一句很脏的骂人话。”
“详细意思呢?”
“……”
裴雨洛喉头一哽:“就是说这个人,生下来给别人养了,嗯,就不是自己亲妈养的,是比较贱的,侮辱性的一个词汇。”
“和北京人的操,上海话的册那,是一个意思。”
沈晰脑子一转:“类似于闽南语里面的塞林木?”
“……差不多。”
“就是四川话里的妈卖麻批,英语里面的f**k you the b**ch。”景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抢过她手里的香肠要剥皮。
裴雨洛试图划水:“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影响不好。”
景枫嗤笑一声,把火腿肠递给沈晰:“没看出来你好哪儿去。”
裴雨洛明显怔了一下,等景枫走出镜头范围才小声说:“对啊。”
“姐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不是什么好人。”裴雨洛自嘲地笑一下。
沈晰张了张嘴:“刚才骂的,是你哥哥吗?”
“是。”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初八坐飞机回去。”
“……哦。”
“怎么,有事吗?”
“没有。”
沈晰想说,初八是她妈的忌日。
她还想问她,说在异乡烧纸,她妈还会不会收到。
又零零散散地说了两句话,电话就挂了。
沈景两个人初五回了上海,沈晰本要让她呆到裴雨洛回来,没想到景枫一心要回英国,说是等下回回国再向裴雨洛负荆请罪。
沈晰拦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
她在家抱了好几天的企鹅玩偶,终于等到了初八。
那天凌晨她又梦见了妈妈,梦见她妈问她要钱,还问她为什么不想她。
沈晰被憋醒的时候,糊了一脸的泪。
她这一整天都在睡觉,没吃饭没喝水,就在床上躺着。
等到晚上九点钟,裴雨洛还没回来。沈晰穿了衣服,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
“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沈晰想了想:“师傅,能带我去一个僻静的十字路口吗?”
出租车司机看了她一眼:“你要干嘛呀?”
“给我妈烧点纸。”
司机“哦”一声,找了个路口问她:“这个路口没什么人,姑娘你看可以吗?”
“可以,谢谢。”
沈晰付了钱,裹紧衣服到路口的的商店买东西。
她没烧过纸,只好含含糊糊的金元宝纸钱都买了一点,抱着回到路口,刚想烧纸,电话就响起来。
“……喂?”
“沈晰,你在哪儿?!”
“……在路口。”
“在路口干什么?”
“给我妈烧纸。”沈晰哽咽了,“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两秒:“地址发给我。”
“……不用了。”
“沈晰。”
沈晰被裴雨洛的语气吓到了,赶紧发了地址,然后她就抱着一堆东西站在路口。
正当她冻得哆哆嗦嗦等不下去想要点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没告诉我?”
“我……看你没回来。”沈晰把东西放在地上,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气。
裴雨洛沉默两秒:“我记住了。”
“姐姐,你看这些纸钱,我妈能收到吗?会不会缺钱?”
裴雨洛这辈子还没见过给死人烧纸,所以她也不确定,但还是说了:“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会收到的。烧吧。”
最开始点火的时候,她听见了哭声,很小很小的哭声。
等到纸钱噼里啪啦都烧完,裴雨洛才搂住沈晰的肩膀:“还要再呆一会吗?”
“……不了。”
“你晚上吃饭了吗?”
沈晰心说何止晚上,她这一天都没吃饭。
“……没。”
“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沈晰瘫在车后座,小声说。
裴雨洛看了她一眼,十指抓着方向盘:“那回家?”
“好。”
一路无话。
等到回家,裴雨洛才问她:“景枫呢?”
“回英国了,我拦不住她。”
裴雨洛长叹一声:“你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气人。”
沈晰没接话。
此后的一个多月,两个人几乎是处在一个沉默的状态。沈晰把自己每天关在次卧写论文,写杂志社的稿子;而裴雨洛依旧每天出去奔波。
秦泠和景枫有时候也会和沈晰打电话聊天,不过景枫的频率远远没有秦泠高。
沈晰有一次给景枫发信息说:你像个假号
景枫一个小时后才回复她:?????
等沈晰想给她回消息的时候,景枫已经把自己拉黑了。
沈晰只好去问裴雨洛求情,倒是被裴雨洛狠狠嘲笑了一番。
时光飞逝,沈晰收到杂志社的第一笔稿费,裴雨洛拿到来自珠峰的明信片,那时已经是三月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