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对我纠缠到死怎么办》月光浸水

6、第 6 章

　　过了几日，到了十一月初一。天气已经冷下来了，但是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依然开着血红的花，绽放时如同红色的绒球，细长的花丝迎风招展，远观则如晚霞，艳丽似火。
　　一整天，阿花都坐在桌边梳妆打扮，不时对镜自揽，连发型都换了好几个。
　　亭亭坐在床边，瞄到铜镜里也映出自己模糊的脸。
　　清丽的少女脸庞被平平无奇的阿花衬托得更加秀美。
　　亭亭从心底涌出一点得意，任阿花再怎么打扮，也不过是略增一二分姿色，白费力气罢了。她有哪里比得上自己呢？
　　掌灯时分，木偶又来送饭。
　　阿花已经激动地吃不下东西了，她每吃一口就要举起手腕看看自己的铜铃响了没有，生怕错过。亭亭虽然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但一颗心也是高悬不下。
　　这顿饭愣是吃了将近半个时辰。
　　但是没有铃响。阿花的眸中闪过一点晶莹。她默默地收起碗筷，放进了食盒。
　　就在心灰意冷之时，阿花腕上的铜铃铃音大作。她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抱着亭亭又叫叫跳，喊着：“中了！我中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阿花！明明阿花生得那么普通。
　　亭亭想扯出一个笑来，但是她的唇颤抖了两下，失败了。
　　她状似无意地抚上阿花的头，轻轻取下一根银簪，又快又稳地刺入了阿花柔软的后颈。她看着阿花捂着脖颈，软软得滑了下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鲜血肆意涌出。
　　亭亭一把扯下她腕上被鲜血浸红的铜铃，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拿起阿花的桌子上的银簪，对镜戴好，然后通畅无阻地走出了院子。门口，是另一只木偶，来引她往后山去。
　　亭亭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
　　夜色愈发深沉。头顶是遮天闭月的枝叶，脚下的小路又遍布着绿色植物，崎岖坎坷。亭亭穿梭在其中，已分不清方向。唯有前方引路的木偶手中的明灯可以照亮脚下的路。
　　她的脚陷入过分湿软的泥土，鞋子沾满了泥土，冰冷黏腻的感觉从布料里透出来，使她每走一步都颇为吃力。可能走了一个时辰，也可能已经走了半宿。
　　亭亭的双腿已经麻木，头脑已经混沌，好在手心里已被鲜血和汗水濡湿的铜铃激励着她。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难以下脚。
　　终于，木偶停下了。
　　在密林尽头，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芒。
　　亭亭像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船，忽然见到了灯塔闪过的光芒，以为终于见到了生的希望，便不顾一切地向其奔去。
　　那光是从一个石洞里透出来的，淡淡的黄色光芒，在这个死寂的漆黑密林间显得温暖又诡谲。
　　原来那位少年就住在这里吗？亭亭咬咬牙，悄悄踏入了石洞。
　　石洞里道路崎岖不平，有时向上有时向下，好在石壁上每隔半丈便插有一只火把，倒是可以看得见脚下的路。
　　空荡荡的石洞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又因为回音的缘故，她的脚步声会变淡许多并且再一次响起，就好像有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一样。
　　她每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看，是否真的有人。就这样一路悬着心，终于甬道已达尽头。
　　但是尽头并不是夜晚的明月与星光，也不是华丽的大殿，而是一扇石门。
　　是选择进入还是原路返回？
　　但是上天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此时远处的甬道里已经传来脚步声的回响。有人来了！难道是阿花追上来了？
　　她当机立断将手伸向了石门，石门看着沉重，却是轻轻一推就开，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轰隆声。
　　石门后面是一座华丽幽暗的石室。
　　石室很大，空荡荡的，顶部镶嵌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与水晶，宛若璀璨夜空，只照耀着大殿中央的石床，其余皆隐没在黑暗中。
　　石床上面躺着一位美人，连光芒落在她身上都变得柔和起来，圣洁出尘，美得不似凡人。
　　那美人仿佛有种魔力，她不由得被吸引了，一步步向她靠近。
　　近了，更近了。
　　她看清了美人的脸——
　　那如云的乌发更衬出白玉光洁细腻的肌肤，眉间一点朱砂映着宝石般乌黑明亮的双眼，灵动非常，还有那娇嫩如花瓣的双唇。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像人偶一般完美。
　　没错，只有人偶才能如此完美。
　　亭亭难以抑制地俯下身子伸手去触碰她，她的指尖划过美人的乌发，划过美人的眉心。
　　忽然，她的手顿住了，指尖下有一个冰冷圆润的突起，质感像是金属，是钉子的尾部。
　　原来眉心一点红并不是朱砂，而是鲜血染红的锁魂钉的尾部。
　　拔掉它吧！它让我的头好痛啊。拔掉它，你就可以自由地离开这里了。求求你了，拔掉它，你也可以成为这座山庄的主人。
　　恍惚间，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鬼使神差地，她捏住了钉子的尾部。
　　“住手！”一位羸弱的玄衣少年不知何时闯了进来，正是红罗山庄的现在的主人珞江。
　　他的银色的长发随意披着，衣衫散乱，裹挟着一股寒麻种子的气息踉踉跄跄地向她走来。
　　少年伸着手胡乱挥舞着，呵斥道：“滚开！你这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进来的！我杀了你——！”说话间，他的长发无风自动，衣衫也猎猎作响，如同神祗。掌心涌现出一团白光，然后逐渐幻化出一柄银色的长剑，逐渐凝实，正对准亭亭的心脏。
　　快！快拔掉它啊！你不想要自由吗？不想要财富吗？别再犹豫了，拔掉它，这一切都是你的。
　　那些声音再一次在她脑中响起。
　　自由！财富！她这些年苦苦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有了银子，她就能远走高飞，摆脱那对只知道吸血的爹娘，摆脱从前的苦痛，从此海阔天高，自由自在。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在他的剑掷过来的那一刻，她的手毫不费力的拔掉了那颗银色长钉。
　　长剑将她钉进了墙里，而她的手心握着那支长钉。
　　“叮——”锁魂钉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不——”珞江跪在冰冷的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万千彩色的光点的从美人眉心的伤口逸出，化作一缕风，温柔的拂过男主的脸颊。
　　“放手吧，珞江，鬼仙是没有资格转世的，我这几年已经是偷来的了。为了延续一个人偶的命而不断杀戮，真的，值得吗？”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杀人算什么？以魂养魂算什么？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他悲痛地伸手想要抓住那缕彩色的风，可是风却穿过了他的指缝，倏地化作了千千万万的光点，如同最绚丽的烟火般在空中绽放，照亮了整座大殿，照亮了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水晶棺。每一只棺里都躺着一位少女，她们面无表情地望着头顶那片虚假的夜空。
　　光芒转瞬即逝，在空中消散。
　　大殿顶部的夜明珠和水晶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映照在正下方的石床上，那里躺着的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是一具人偶罢了，可是因为年久失修，又不再有灵魂的支撑，此时的人偶表面已张开了明显的裂纹，濒临破碎。
　　珞江的目光落在了残破的人偶上，神色逐渐癫狂，他飞快地膝行向石床而去，嘴里不断念道：“还有救！对的，还有救！你不是还好好地躺在那儿吗？有锁魂钉，一切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月儿你等等我，我来救你了。”
　　他扑到石床边，看着安静地躺在那儿的琉月的身体，在他的眼里还是那么圣洁那么美丽。他的脸上迸发出狂喜地神情，伸手揽过她的身子。可是在触碰到琉月的那一瞬，空中响起了细微的“咔嚓”声，人偶碎掉了，那些身体的碎片化作了白色的齑粉，像人的骨灰。
　　“啊——不——！”他抱着脑袋尖叫着，哀嚎着，像一只将死的兽。
　　亭亭看着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笑的很费力，每笑一次，她的伤口便渗出更多的血。可是她还是要笑，要大笑。笑这个疯子，用那么多人的命来维系他的执念，却还是彻彻底底失了心中所爱。笑他可恨可怜可悲。也笑自己，竟然会迷恋这样一个疯子，甚至为了争宠杀害了与她同住的阿花。她又何尝不是可恨可怜可悲呢？
　　胸口的剑已经穿透她的身体钉进墙壁里了，拔不出来。血也流的越来越来越快，这样下去，她会流血而死的。
　　不！她不要死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她还要活着，她要逃离这个鬼地方，逃得越远越好。死在这里，她的魂魄将永远困在这里，像那些水晶棺里的人一样，躺在无尽的黑暗里，只会面无表情地望着头顶那片虚假的夜空。
　　啊，她还有锁魂钉！对，锁魂钉！
　　她用力向后推着墙壁，挣扎着将身子从剑尖处一点一点向外挪。
　　银白色的长剑上挂满了她的血肉，顺着剑身滴落，“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她耳畔不断被放大。
　　她跌落在地上。
　　锁魂钉落在了水晶棺上，她支起身子，爬了几步，伸出手就要碰到锁魂钉的时候，那枚冰冷的长钉“咕噜咕噜”滚向了水晶棺的另一侧，滚入了黑暗的缝隙里。
　　她无力地趴在水晶棺上，喘着粗气，一呼一吸间口鼻都涌出血沫，隔着已被染成血色的水晶棺板，她仿佛看到刚刚被她杀死的阿花就躺里面，似乎在向她笑着，那笑容正像是她杀死阿花时展露的胜利的微笑。
　　亭亭不愿再看，她勉强别过脸去，却不知珞江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中银色的长剑染满鲜血，他笑容莫测地俯视着她，温柔地说道：“月儿，你马上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