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对我纠缠到死怎么办》月光浸水

4、第 4 章

　　云鹤行走在寒麻丛中，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山庄内到处都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寒麻，而且有愈长愈盛的趋势，甚至连一些小路都被寒麻覆盖了。他无论如何都躲避不掉，唯有快速穿行而过。
　　寂静堂也被寒麻丛包围了。
　　他每次去寂静堂找师父的时候，总能嗅到淡淡的寒麻散的气味。这气味闻起来有股酒香，令人迷醉，吸进肺腑又能感到一丝凉意。有时候他在寂静堂呆久了，也会感到精神恍惚，身心俱疲。
　　云鹤想起那天他亲眼见到师父在吸食那些粉末，点燃后如同跳跃的绿色鬼火，那是地府才有的焰火，不应出现在人间。
　　他万分不解，“师父，您已经创造出这世间最厉害的人偶——鬼仙了呀？已经是无人能及了。”又何苦强迫自己再创造更厉害的人偶呢？甚至不惜借助那些邪恶的植物。
　　他憎恨这些植物，它们是将师父拉入地狱的鬼手。
　　“不，你不懂。”红罗庄主明明刚过不惑，却已经苍老到如同耄耋老人，寒麻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寿命。
　　他喃喃道，“之前那些人偶不过是废铜烂铁，还要更厉害才行，必须要更厉害才行。”
　　他缓缓环顾着四周，寂静堂的阴影里，摆放着百十来具已成型的人偶，整齐地摞成了一面墙。这些人偶无疑都是十分精美的，像真人一样。可是无论他怎么尝试，怎么改造，这些人偶就是无法像鬼仙一样活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夫人可以成功他却不行！因为他没有灵力无法修炼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制作人偶的天赋？
　　好不甘心呐。
　　他必须超越他已故的夫人，创造出比鬼仙厉害十倍，甚至百倍的人偶才行，他不能认输。
　　庄主的神情时而清醒时而癫狂，云鹤感到无比压抑，他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突然他的脚踩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覆着一层红布，形状像一个人偶。
　　糟了，万一踩坏了师父的人偶就不好了。
　　他连忙低下头，拂开红布，却正对上一张惊恐的脸，双目圆睁，瞳孔扩散，颈部一道红褐色刀痕，血液已经凝固。
　　是一具少女的尸体！
　　师父已经疯狂到用活人来制作人偶的地步了吗？
　　尚来不及震惊，一双粗粝的大手已经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身后，传来师父低沉的笑声：“既然已经发现了，就留下来做我的人偶吧。”
　　云鹤几乎无法呼吸，他面皮涨得紫红，嘴巴大张，竭力想要呼吸。随着师父的手逐渐缩紧，他的意识也越发模糊。他用手肘不断撞击着师父的腹部，另一只手死命扒开脖子上的手指。挣扎间，他触碰到了怀里那颗琉璃珠。
　　意识流失前，他用力捏爆了珠子。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包裹着云鹤，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爆裂开来，师父被琉璃珠内强大的灵力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到了那人偶墙上，人偶们飞速倒塌将他淹没，如同一座坟墓，寂静堂又重归了寂静。
　　云鹤踉跄着退到了门口，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这座红罗山庄像一只茧，用看不见的丝一点一点将他包裹起来，直至密不透风，将他彻底封闭在茧里。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加快了脚步。
　　山庄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却有什么东西“吧嗒”一声从袖子里滚了出来，摔在了地上。是一只机括鸟。
　　他弯下腰，拾起木质的小鸟，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琉月怎么办？若不是她相赠的琉璃珠，恐怕他早已命丧寂静堂。
　　是啊，琉月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了。她那么年轻那么善良，那么向往外面的生活。不应该把她一个人抛下。谁知道他刚刚所经历的会不会在琉月的身上重演呢？他不希望琉月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云鹤深深望了一样近在咫尺的大门，通向自由的大门。但是他依然选择了转身，往回走去。
　　他希望琉月可以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就算琉月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他也尊重她的选择。他们毕竟相识一场，他不忍心一个人悄悄离开，总归是要好好道别的。
　　是夜，冷月如钩。
　　一只机括鸟颤颤悠悠地落在了窗台上，嘴里衔着一小卷纸条。
　　珞江取下纸条舒展开来，常年不见阳光的双手如纸一般苍白。
　　“明日午时，血缨树下，不见不散。”
　　“呵呵。”他发出低沉的笑声，掌心微一用力，纸条便化作齑粉，随风而去。
　　又是盛放的血缨树下，云鹤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有风拂过，勾勒出他瘦削的腰身，不复初见时的神采。
　　他焦急地在树下徘徊，早已没有初来时赏花的悠闲心情。
　　一只机括鸟轻巧地落在他的肩上，歪着头“啾啾”叫了两声，随后飞起来在前面引路。
　　见云鹤没有跟过来还停在空中，两只木头眼珠盯着他，似是颇为不解。
　　难道？琉月改了约定的地方。
　　云鹤想了想，这不是不可能。或许，琉月有不得已的缘故才更换了相见的地方。琉月总归是不会害他的。于是，他随着机括鸟踏上了一条通往后山的陌生道路。
　　后山因为常年难见阳光，血缨树又喜阴暗潮湿的环境，故而生长得更为高大茂密。
　　每一棵血缨树都有数丈高，冠幅广展，树身粗壮，底部有许多气根暴露在空气中，与其他树根盘结交错。无数的血缨树遮天蔽日，组成了广茂的血缨迷宫。层层叠叠的花与枝叶不时抖落细碎的光斑与殷红的花丝，它们无声地落在黑红色的土壤上，腐朽、衰败、溃烂。一脚踩上去，湿软的土壤便涌出血一样的粘稠液体。
　　云鹤在心中暗暗记下路线，越往里走，越幽暗，他的心也越来越不安。
　　终于，机括鸟停了下来。
　　从幽暗的密林深处，一位披散着银发的玄衣少年缓缓踱步而出，他的眼眸冷漠疏离，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你在等琉月？她不会来了。”
　　突然间见到珞江，云鹤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一向温和的脸上也浮现出焦急的神色，“怎么会是你？你把她怎么样了？！”虽然这不过他是第二次见到珞江，但是初见时珞江疯狂的样子依然恍然如昨，令他心惊。
　　珞江的唇边浮起淡笑，道：“我怎么舍得把她怎么样呢？只是她现在睡着了，没办法亲自为你送别罢了。”
　　“琉月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好啊，就再给你一次见她的机会。反正，是最后一次了。”珞江面上的笑意加深，轻蔑地扫了一眼云鹤，转身像更深更暗的林中走去。
　　云鹤皱起了眉头，明知此行十分诡异，但对琉月的担忧终究占了上风，他还是跟上了珞江的步伐。
　　林间一片死寂，似乎没有一只活物，连他们脚步声都被树林吞没了。
　　又行了将近半刻钟，云鹤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当他做好标记再度抬头时，却发现哪里还有珞江的身影，只有高大茂密的血缨树包围着他。
　　云鹤转身欲走，此时脚下突然青光暴涨，一个直径足有一丈的阵法图亮了起来，如鬼火摇曳，原来这就是珞江的最终目的。
　　他中计了！琉月一定还在原处等他！
　　他想逃脱，可是无论他怎么试，都无法离开，而且也没有第二枚琉璃珠来保佑他了。
　　飘落的血缨花在他的眼里不断旋转不断放大，纤长的花丝凝着血，幻化成了随风摆动的触手，向他袭来。
　　云鹤连连闪避，突然脚被暴露在地表的树根绊了一下，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体陷入潮湿泥泞的猩红色土壤中，连白衫也被染红，宛若肌肤渗出的血。
　　他伸出手掌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柔韧的嫩绿色枝条扭动着妖娆的身姿缠上他的手臂，爬过他的肩膀，将他紧紧裹住、勒紧，一圈接着一圈，如同作茧一般。
　　透过枝条的缝隙，他看到了珞江俯视他的冷漠的脸，苍白、清俊，却比妖魔更可怕。
　　他成为了一只巨大的绿色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