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穿堂风过

2、台灯和可乐

　　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的这座城市不知所措。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的突然。见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摊主急忙收摊，夜市提前关了门。

　　萧闫骑着电动车冒着雨赶回家。

　　刚一推开门，萧卉看见大哥淋成这样，赶紧递上毛巾。哥俩默契的谁都没说话，只是干自己的事。

　　萧闫看着老板把今天的工钱转了过来，感觉里轻快了不少。萧卉想给他弄口吃的，被他拦了下来。
　　“哥去，你写作业吧。”萧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进了厨房。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小卖部里点的灯昏黄。萧闫在厨房随便扒了两口饭。奶奶已经歇下了，兄妹俩坐在前厅的桌子前。

　　看着萧卉几乎整张脸都凑在面前的课本里，萧闫有些难受。这样下去，妹妹的眼睛是会坏掉的。
　　萧闫想，今天发了钱，明天就去买个好台灯。
　　对了，今天还没来得及跟那个小姑娘道歉。

　　*
　　夏凉一觉睡到了天微微亮。
　　她轻手轻脚的走下楼，想去楼下找口水喝。刚到楼梯口，她就被吓了一跳。
　　蒋鑫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悄声无息。
　　夏凉有些震惊：蒋鑫这种书呆子还会抽烟？

　　在夏凉的印象里，蒋鑫自从来到这个家里，很少出现在共同生活领域，他性格温和，又是常年标着“好学生”标签的小哥。这跟她眼前的蒋鑫没有一样对的上。
　　“别被抓到。”
　　夏凉闷闷地留下一句后，就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
　　她正翻着冰箱，身后突然又出现声音。

　　“冰箱里没有可乐了。”
　　声音离得很近。夏凉一回身就又被下了一跳。蒋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两个人距离很近。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夏凉只敢皱着眉，小声的责怪蒋鑫，生怕把蒋广平和杨湾吵醒。

　　蒋鑫没说话，反而笑了出来，把夏凉弄得回身发凉。夏凉一把推开他，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这个人，犯病了吧！
　　都有神经病！

　　*
　　盛夏，天长。
　　五六点钟天已大亮。
　　被蒋鑫这么一吓，夏凉再也睡不着。

　　趁着这个时间段寂静，夏凉躺在床上打开书背知识点。
　　随手翻了两页书，夏凉掐着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趁着杨湾两人上班时间出去玩了。

　　手机又发来消息。是陈晓言。
　　“凉，你相信真爱吗？”
　　“我现在在图书馆，又遇到上次跟你说的在名创遇到的那个超级帅的学弟了！！！”
　　夏凉可以从文字里就看出陈晓言的激动，笑着回复她。
　　“那你加他微信了？”
　　那头很快回复。
　　“当然。”
　　“我跟你说啊，他说他好像在学校见过我，问我是不是大他一届。我们俩还是一个补课老师呢！然后他就说，学姐能加个微信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男生夏凉有印象。继陈晓言第一次与这个男生的初遇，她还拉着自己去看过那个男生。但每次这个男生不是和他朋友疯闹，就是展现自己的投球技术，一度让夏凉觉得这个男生有点多动症在身上。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在图书馆碰上了。

　　网上说，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78%。虽然说这个小县城横竖骑个电动车就能逛完，但是陈晓言喜欢把一些事定位为缘分。

　　比如你遇到了一个人，你恰好会把自己的目光集中于这个人，你会与这个人重逢……

　　陈晓言说，这样的两个人是一定会被对方吸引的，因为两个人既然第一眼就能跨过人群看向对方，以后再遇见也能。就像……就像一个人的两根手指，指纹不同，它不还是属于一个人嘛！

　　夏凉关了手机，用书盖住脸躺在床上。
　　思绪混在一起。
　　她想喝可乐了。

　　*
　　今天，夏凉随便套了个白色的吊带打底，穿了个牛仔短裤。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夏凉刚开门就折返回楼上拿了个防晒的格子衫。

　　单元门今天被石头支开了，不用费劲巴力地推。
　　夏凉踏着凉拖蹦蹦跳跳的，刚跨出去走了两步，就觉得鞋里钻进去了沙子和土。

　　走到小区口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一堆沙子和水泥。小区水泥地都要重新铺。一大清早，小山一样的石料、沙子和水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今天的施工队无声无息，不像往天，来人铲个土都让人睡不好觉。

　　夏凉没管太多，想着今天没什么事，就去附近的广场走几圈。

　　从小区到广场，抄近道要拐进个胡同。
　　夏凉慢慢悠悠的走到胡同里的小卖铺。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狭小的室内、拥挤的货架。
　　夏凉还在找老板，就被柜台后面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哥，来人了！”
　　萧卉这一嗓子把夏凉吓了一跳。小姑娘长得太小了，埋在柜台后面写作业，夏凉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货架最底下有动静。

　　一个人直起身，右侧手臂上的纹身格外显眼，似曾相识。
　　是他！
　　是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眼认出对方。

　　不是吧…在这都能遇到！

　　“买点什么？”
　　萧闫率先打破了尴尬，要不是夏凉能听见他声音里隐含的笑意，她差一点就信了他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了。

　　“可乐。”
　　夏凉顺着萧闫的视线看过去。
　　她伸手将架子上的可乐拿了下来，转身递到柜台上。

　　“三块。”
　　夏凉从口袋里翻出三块钱零钱，放在柜台上。这三块钱是她专门破开的零钱，几乎每个外套都有，专门用来外出买可乐。

　　想起昨天不小心让小姑娘踩进泥里，萧闫还是挠了挠头，叫住夏凉。
　　“昨天不好意思哈。就是下午那时候……”

　　夏凉平时和陈晓言他们扯皮习惯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好意思的事少干。”

　　话说出口，夏凉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
　　最后还是萧闫带着笑意说：“好的，同学。欢迎下次再来。”

　　夏凉走出小卖铺，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燃烧。此时，外面的风还能带来一些凉度，吹过夏凉，夏凉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缓和了一些。只是脑袋还有些热的混沌。

　　夏凉发誓，在刚才自己推门进去前，她从来不相信陈晓言口中所谓的“缘分”。
　　但事已至此，夏凉觉得一切的发生的太邪乎了。
　　夏凉回头看见小屋的窗户上贴着张纸
　　——搬货、零活。下面附赠了个电话号。

　　本着好奇的心理，夏凉还是把电话号存在了手机里。刚要对比看看有没有输错的地方，小卖部的门被打开。
　　萧闫手上带着个麻线手套。

　　“还没走呢？”
　　萧闫打趣她。
　　夏凉觉得自己有种被拆穿的窘迫感，刚降下温的脑袋又热了起来。
　　“走吧，我正好要去你家小区那头。”
　　夏凉有些疑惑，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那个小区，而他今天又要去那干什么。
　　萧闫斜睨了夏凉一眼，似乎是知道夏凉的眼睛里都装了什么。

　　直到跟着走到小区门口，夏凉看着小区门口新开过来的车，车后面装着几袋水泥。
　　萧闫轻车熟路地把水泥扛上自己的肩膀，又把水泥卸到旁边的空地的石料边上。
　　水泥灰飞扬。那东西沉得要死，夏凉看了几眼萧闫，自顾自得走了。

　　头发用鲨鱼夹简单的扎住，松松垮垮的挂在脑后，夏凉最后回头，正好和搬完水泥的萧闫对视。夏凉又一次感叹，萧闫有一双强有力的肩膀，哪怕他看起来有点瘦弱。

　　夏凉走进楼里的时候，萧闫正在跟工头结工钱。忙了一上午，萧闫终于松了口气，将今天的工钱揣进口袋里。
　　几张发毛的红票子，萧闫汗水砸成八瓣才赚到。

　　*
　　下午，趁着夜市还不用上工的功夫，萧闫骑着电动车到中心街的文化用品商店。
　　他要给萧卉挑一个台灯。要那种最好的、最舒适的。
　　孩子的眼睛是最重要的。

　　店员给他挑好台灯。
　　“这个台灯是智能的，可以连接手机。三种光，亮度随便调节的，节电型，非常方便……”
　　“包起来吧。”
　　萧闫看了一眼，淡淡掏出手机结了帐。

　　除了支付成功的消息，一起弹出来的还有一个好友申请。
　　萧闫本以为是找他干活的，点开一看却发现是个小姑娘的头像。

　　*
　　夏凉回到家就用微信搜索了那个电话号，结果显示出来的是一个白色底，纯黑色黑猫的头像，微信昵称是——XYZ。
　　夏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添加了好友。
　　但添加消息发出去后，夏凉就又开始后悔，希望XYZ不同意，或者这只是一个没人看的小号。

　　萧闫看着多出来的好友申请，点开了头像。
　　一个少女的侧脸。地点像是在天台上，灰色调的背景，只有少女的脸是清晰的。照片上，少女的头发被吹的有些凌乱，眼睛耷拉着，眸子漆黑，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阴霾。
　　昵称——X。

　　萧闫想也没想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夏凉看着通过的好友申请，纠结了很久不知道发什么。
　　而这头的萧闫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的，笑着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你好，X同学。”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吗？”

　　夏凉在另一边紧张的直啃指甲。
　　“问一下，你这接快跑吗？”
　　那边很快给了回复。
　　“接。同城快跑。”
　　夏凉：“好的，知道了。”

　　“备注萧闫。”
　　夏凉收到信息，默默记下萧闫的名字，并没有改备注。
　　“好的。我这有个货物需要你下午两点送到学府小区门口的超市。地点是上缘小区的超市。下面的是电话。”
　　夏凉面不改色地敲下一个谎话。

　　“好的，那你方便给个备注吗，我标明一下是哪个订单，以防弄混。”

　　夏凉二话没说把名字发了过去，然后去翻应该把什么送到陈晓言家楼下地超市。

　　最后，夏凉随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装进了方便袋里，送到了楼下超市。

　　*
　　到了约定时间，夏凉趴在窗台，确保从超市取走东西的人就是萧闫本人，夏凉才放心自己没有加错人。
　　不过，萧闫怎么这么多活，又搬水泥，又在夜市烧烤的，这回又多了个快跑。
　　正在夏凉坐在床上思考的时候，陈晓言的电话打过来。

　　“夏凉，我跟你说，刚才有个人给我打电话去楼下取货。我下楼一看，是同城快跑，结果你猜怎么着，是咱昨天晚上去大排档烤烧烤那小子！这几天咋这么巧……莫名其妙有人给我送个东西，结果配送员也是昨天就遇到过!”

　　夏凉静静地听完陈晓言说完一大段话，实在是很难憋住不笑。
　　“晓言，你打开书看看是谁给你送的啊。”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晓言打开封面，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几个字——高二一班夏凉。

　　“夏凉！你真是个人物啊！”
　　夏凉听完陈晓言在电话那头的怒吼，终于放声笑出来，一头倒在枕头上。
　　“不对啊，夏凉，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陈晓言在电话那头有理有据的分析，“给我叫快跑送东西的人是你，而配送的是咱们昨天就遇到的，你俩好像互相认识，他还一直看你……”

　　“嗯…怎么了？”
　　夏凉静静的听着陈晓言还能分析出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
　　最后，陈晓言得出结论：“他想泡你。”
　　陈晓言成功地得到夏凉一个“滚”字。

　　“那就是你想泡他！”
　　陈晓言笃定地说，“就没有我陈晓言不晓得的事！”
　　“我还想泡你呢！”夏凉翻了个身，继续和她扯皮，嘴角却上扬着，有抹不开的笑意。

　　……
　　最后，陈晓言得出一句：“这个就叫缘分！”

　　“缘分就是，你遇到他第一次，老天就会想办法让你遇到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