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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一百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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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哥哥去灵州,是为相助小白与岑祭酒,那周行中怕是完全相反。
周行中,恐怕是与陛下一路。
而小白,以某种未知的原因,与陛下成为了对立面。
虞裳出逃丞相府,本是为了反抗哥哥的过度保护。此时却要为了保护哥哥而返。
琢磨下来,只能称为“命运”了。
离他们附近的相党,便是岐城太守,张德仁。
因此,虞裳与众人告别,带着信使和她四个护卫往岐城去了。
后来,胥知书挖出周行中的过往,真相浮现。
此人在灵州时便玩弄人心,利用灵州州府和赈灾粮为自己攫取利益。
后来搭上越州州府周柏山的关系,更是手段狠辣阴险。
为了当上皇商,无所不用其极。
再与虞裳的推断一联系,灵州的两方对峙局势,显而易见。
周行中这时候往灵州去,只能是灭口。
谢门主他们怕是还不知道……
钱玉儿皱眉写了三页纸的计策,最终叹息:“寻求守军支援,是最万全的法子。”
胥知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调人。小白出事,也是因要调人而起……”
她日后一定要培养一支自己的组织。
缺人真是太难了!
钱玉儿沉吟片刻,断言:“我们能撬动的活口,只有岐城。”
谢门主调来的北境第七营足以解西境燃眉之急。
而这次谈判也再无阻碍,钱玉儿不必坐镇也可。
她和胥知书一起连夜奔赴岐城。
正巧与虞裳前后脚抵达。
三人便互通了消息,找到了岐城太守请求支援。
而后两天,大雪停歇,福叁便到了岐城。
她还未找岐城太守开口,就撞上了胥知书。
“琳琅……”她在“爪牙”时的代号,是琳琅。
胥知书也认出了自己曾经的杀手教头。
她是叛逃的杀手,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终于还是被“爪牙”追杀到了。
明亮亮的天光下,覆雪的街道冷清。
靴底踩下的咯吱声盘旋而上。
仿佛死到临头的钟点。
直到福叁拍了拍她后脑勺,才如梦初醒般,重新恢复了呼吸。
天下第一的大杀手抖了抖披风上的落雪,在冬日少有的晴朗日光下,懒洋洋地勾起唇角。
“好。混得不错。”
熟悉又陌生的微哑嗓音,令胥知书指甲瞬间抠破掌心。
一滴热泪落在厚实的雪地,很疼地砸在“琳琅”心上。
有了虞裳这个丞相胞妹,福叁行动方便许多。
几人即刻着手清点粮草兵马。
岐城娘子军,自然是首先考虑的征调对象。
福叁走江湖之前,也是在娘子军中长大的,因此负责了与岐城娘子军对接的部分。
祝喜与她年岁相仿,又听过福叁名声,很是敬佩。
但祝喜并没有同意出兵。
一来娘子军人手有限,分出去一些,岐城守卫必然力量紧张。
二来无论太守还是福叁,打的都是丞相虞子德的旗号。
那可是虞子德——祝喜对这位大楚知名奸相,实在没有多少信任。
“……”福叁只好坦言,自己是为了一位故人来的。
贤王谢听风。
祝喜并不清那段旧事,但提起归顺的前朝王爷,也能对上号。
祝喜想了想问:“谢王爷是您的旧友?”
福叁抱着剑,沉默半晌:“算不上,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
直到相月白的手书和指环被一起扣出木鸟肚子,祝喜终于做出决定。
岐城娘子军,超半数赴灵州援救。
那指环,是见瑾去楚都的前一夜,她赠予见瑾的离别信物。
见瑾去楚都,是给妹妹报仇的。相姑娘手里有这个,必然是对见瑾有天大恩情的恩人。
她绝不能不管。
祝喜与福叁回到驻地,正遇见虞裳三人物资清点完毕。
胥知书牵着马,见福叁回来,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好在祝喜先开了口:“二小姐,您真要跟着先行军一起走?”
虞裳点点头:“兄长庇护我多年,我此刻焉能安坐。”
闻言,祝喜便不再劝。
这时身形高壮的剑雨抱着四个坛子过来,请祝喜清点,坛子被打开后,赫然是一坛虫子。
岐城边缘与西诏部分接壤,因此学到一些他们的控虫之术。
福叁看着这虫子,记忆角落猛一被拽出来:“你那朋友王见瑾,是不是擅使虫?”
福叁此前并未想起来王见瑾是谁,现在看见这毒虫,便想起来巷子里那位养虫做毒药的王毒婆。
如果是她,那相月白又是怎么对她有恩的?
祝喜惊讶:“是,您识得见瑾?那您知不知道一个叫扈广的王八蛋?他死了没有?”
福叁默不作声听完。
“扈老六死了,死于凌迟。”
原来如此。
福叁跟随陛下之后,为他整理过一份四界七道巷的恶鬼名单。其中扈老六的来历被她查出,是来自北境的逃犯,曾杀人食肉,受害者中甚至包括孩童。
她正准备出宫料理此人,又收到了扈广被“行刑”的消息。
四道七界巷的恶鬼们自有一套黑话,管报仇之类的行为叫“行刑”。
行刑的人是新入巷的恶鬼“黑罗刹”。
福叁饶有兴趣地去查了查。
黑罗刹不露脸,但声音很容易听出是女子,扈老六心思恶劣,出言侮辱。
被黑罗刹当场报了仇。
扈老六死的没话说。
黑罗刹平日行事更是滴水不漏。
福叁没查出什么,但……
她乔装围观了黑罗刹跟人打架,竟看出了那个人惯用的招式。
这孩子每个杀招都是野路子,却偏有一身正经武学的癖好。
……谢听风那正人君子,竟教出了一个小恶鬼么?
祝喜听闻大仇得报,大喜过望:“敢问是哪位大侠所为?”
福叁:“正是写此信之人。”
祝喜低头看了看手掌心的纸条,恍然大悟。
怪不得见瑾会将指环给她。
是相姑娘,替她们的妹妹报了仇。
祝喜压抑着呼出一口热气,猛地抬头:“此行,祝喜万死不辞!”
*
冰雪覆盖山林,枯枝败叶和无名的尸骨被掩盖在雪下。
大片的松针林承托着雪团,窸窸窣窣地掉落。
其中一棵松柏倏地一动,碎雪飘洒,一个黑影穿梭而过。
相月白快速跳跃过几棵高松,接近了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求援信已经送出去了,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以谢听风为首,三股势力捏着鼻子合作,形成了两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是以清雅门机关术为主力。
谢听风爱研究这个,门中这方面高手也多,这次就带了两个出来。
再加上一个自学成才的太子殿下。
这道防线能让周行中的人出不少血。
第二道防线,则是三支护卫队负责调虎离山。
相月白、岑道带队,论实战与身手,二人确是更高一筹。
谢听风、谢澜护送丞相,宋放和余白梅护送太子。
能不能撑到支援来,就看各位的天命了。
相月白做了个手势,后面跟随的护卫队就停了下来,搭弓拉箭。
周行中的人马已经贴近了第一个机关——
楚帝不知道在疯什么,除了死士,他还拨给了周行中一个州的驻军,他们以围猎的架势密不透风地缩小包围圈。
而第一个破口——
机关被踩中,细密的冷箭骤然射向包围圈——
鲜血骤溅!
相月白压低眉眼,手中短弯刀反射冰冷的雪光。
一步之下,包围圈被活活撕开。
她眼中无声席卷过的情绪,一如北境的酷烈寒风。
“叮!”短弯刀砍断一根绳子,带刺的大网从天而降!
“啊!”惨叫声接二连三,包围圈缺口初现!
相月白瞄准机会,从树上一跃而下。
黑衣的护卫们紧随其后,极具压迫感地在她身后站了一排。
“反贼周行中,里通外国,假冒圣令,欲杀太子与贤亲王。”
相月白刀横身前,声线冷厉如裹挟了酷烈风雪。
她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下。
明晃晃的东宫印令和贤王玉牌,亮在众人眼前。
“投降者可赦死罪,随其造反者,杀无赦!”
周行中带来的驻军,是隔壁株洲的。
都城给的调令,是捉拿谋反叛国的国子监祭酒岑道。
株洲付将军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往旁边一瞥:“怎么还有太子和贤王的事?”
周行中后槽牙都要咬碎,转过头阴沉地笑了一下:“付将军,陛下的手谕是什么,您可还记得?”
……让乱葬山上的人,全都死。
付将军皱眉:“若是陛下不知道山上有太子和贤王,该当如何?本将军要再请示一次陛下。”
意思是他们株洲不担此责任。
周行中抖了抖袖袍,转向对面怒喝:
“放肆!太子殿下怎会在此?印令这种东西,随便伪造一个,谁又看得出真假?”
相月白冷笑一声,将其中两个字咬得极重:
“太子殿下为何在此?自然是为查你周行中的‘案子’而来啊。”
周行中脸色一变。
他必须要转着圈地将谢听风置于死地,正是因为清雅门在查他。
若此刻谢听风和太子在一起……
那就是说,谢听风的靠山,是东宫太子?
东宫素来不受皇帝青睐,那病秧子殿下看着闭门不出,实际上党羽也不少。
自古哪有太子不惦记皇位的呢?
周行中神色阴沉下来。
他借皇帝的刀杀人,谢听风就借了太子这面盾。
这下真是……麻烦了。
“灵州饥荒案,越州绣庄案,青州镖局案……”
相月白如数“家珍”,掂了掂手里的弯刀,眼中不见一丝笑意。“还有三年前北境军辎重和冬衣的问题。”
她染了戾气的黑瞳直勾勾地盯住了周行中:
“你为了当上皇商,究竟干了多少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事,不必我仔细描述了吧?”
这是两世的总账。
现在,她要开始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