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不说爱（光佐）》风清听竹

19、相见“欢”

　　相见“欢”
　　青木那张万年冰山扑克脸出现在回廊的拐角，亿万吨级的自走冰山足以让任何铁达尼含恨而终。
　　藤原阳眯起眼睛，唇边的弧度勾得暧昧，似笑非笑的瞥一眼忽然一脸局促的某人，扬声道：“青木，白戈那边怎么样了？”
　　青木脸上的寒冰稍稍解冻，平板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招牌声音在明媚的园林风光中回荡：“白戈与进藤君相谈甚欢。过会儿应该就会过来了。”
　　藤原阳促狭的冲佐为挤挤眼睛，倒是难得的顽皮神气：“噢噢噢噢噢，佐为家的小光来了，青木咱们这些闲杂人等快些回避。你可要看紧了赤羽，自从来了这里他的八卦精神可是愈演愈烈了。”
　　青木微微一笑，佐为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突然有揉眼睛的冲动。
　　“那也麻烦主人招呼好那位小客人。安西君（全名安西直树，即董贤）的性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佐为脸上立马浮现出赞同的表情。然后被藤原阳贼兮兮的笑容笑得脸红。
　　“好啦，我也不逗后辈玩了。”藤原阳起身，随手从头顶摘下一片嫩叶，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纤细柔嫩的脉络，“佐为，你说晚上的时候我要不要说被子不够用呢？”
　　“呃？”佐为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茫然神情，拉出一张包子脸看着面前黑衣的男人。
　　青木几不可察的轻轻勾起嘴角，他的这位主人虽然聪明能干，沉稳谨慎，算无遗策，但是偶尔不正经起来也是够人喝一壶的。
　　“就是……，”藤原阳目光闪动，竖起耳朵听着渐渐接近的跫音，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突然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睛弯下腰凑到佐为耳边，“就是，让你和进藤凑合一下，共用一张被子啦。”
　　“啊？”藤原佐为先是脑袋一空，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然后才慢慢，慢慢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血管里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向脑袋里冲刺，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思绪再一次变成一团糨糊。
　　所以在进藤光独自踏入这片幽雅静谧的园林，于分离整整六年之后，终于在梦境以外的地方见到了魂牵梦萦的魂魄时，印象里就剩下一只烤红蒸熟等着装盘上桌的大闸蟹。这个就实在出乎始作俑者的意料之外了。
　　进藤光站在阴凉的廊檐之下，耳边不知悬在何处的风铃叮咚成山泉鸣涧的轻响，所有的思维意识乃至呼吸都在瞬间被绿荫下那抹飘渺的白影掠夺。时间停滞，倒转回某个鲤鱼旗漫天飞舞的午后，阳光灿烂而温暖，连风也温柔的像是一曲清浅的歌谣，带着脑海里的意识向某个梦幻的国度进发。对面的人衣袂翩然的端坐棋盘之前，手中折扇轻指却再也听不见那坚定有力的声音。
　　那盘未了的棋局可还会有终结？
　　进藤光常常会在棋局终结之后陷入长久的沉思，恍惚中，脑海中尽是令人窒息的绝望，进藤光坐在残破的甲板上，冷静的看着那澎湃的浪潮贪婪凶猛的冲击着船舷，冰冷的海水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缝隙间蜿蜒，渗透，一点一点漫过足踝、膝弯、腰肢、胸口、脖颈、口鼻。凄冷冰冷的蓝色填充了所有的视野，从水面向上看，满月的银辉格外梦幻。
　　进藤光已经完全浸泡在水中的脑袋吃力的转动，想象着佐为永诀于世的刹那，留在他眼中的关于世界的印象是否就如同眼前一样？
　　进藤光从过往的回忆中抽身而出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从回廊中迈出，正坚定不移的向那抹无暇的白皙靠拢。
　　模糊的倒影清晰的映入眼帘，进藤光却突然有了错开视线的欲望。会不会只是一个相似的错觉呢？进藤光难以抑制的兴起这个可怕的念头，他的神经其实已经受不了太多的大起大落。这么多年强颜欢笑，永远的活在十三岁的记忆中却做着二十岁的人必须做的事，现在的自己外强中干到了什么地步没有人比进藤光自己更清楚。
　　“小光？”
　　佐为蹙起眉头，本能的感觉到气氛似乎在向一种不可预知的方向滑落。
　　进藤光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对面熟悉而陌生的容颜，不曾与他联系在一起的青涩和稚嫩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跃然眼帘。精致隽永的面容浸透着从来不曾意识到的令人心颤的……妩媚。
　　深深的吸一口气，进藤光迅速收敛起眼中的情绪，伸手将两个棋盒一起抱到手边。
　　凭借着六年来无数次的假想，手底落子如飞，一局午夜梦回时在心底流转了千百遍的残局就那样行云流水的在棋盘上铺陈开来。
　　最后一子落下，记忆的河流至此戛然而断。
　　进藤光抬起头，神情随意的仿佛那个充满了阳光、和风、鲤鱼旗的午后，少年昏昏欲睡的落下一子，然后睡眼惺忪的咕哝道：“佐为，该你了哦。”
　　佐为幽深的紫眸轻轻眯起，唇角轻勾，刹那又恢复成棋盘前英勇搏杀的武士，折扇轻抬，落子如刀：“六之五。”
　　棋局进行的不快，甚至可以称之为缓慢。进藤光和藤原佐为的每一步都竭力思索，极尽完美。棋局的进程不可避免的拖慢下来。
　　这是分别六年后，两人的第一次对局，以六年前未竟的一局为起点的对局，跨越了两千余个日夜，漫长的等待，无尽的思念，绝望的追忆后再一次在十九路纵横，方寸之地的碰撞。以棋士所特有的方式来诉说相互离别之后的各自的心声。
　　不必言语，就可以从对方的棋中读出对手的所思所想。这或许就是围棋被称之为手谈的原由。
　　收官的最后一子落下，佐为轻轻点着棋盘折扇抵住下颚浅笑：“两目半。小光进步了好多，现在想要赢你还真要费一些心……”
　　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打断了所有的话语，佐为跌落在陌生而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是阳光温暖的气息，陌生的是突如其来长大的少年。
　　剧烈的动作扫落大片的棋子，跃动的黑白在夕阳里折射着独属于彩虹的光泽，冰玉同润木的撞击仿佛一首流淌在山涧不加修饰的和歌。手臂的主人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美轮美奂的园林中自耳边流淌，那紧贴着的胸膛下有什么剧烈的风暴在其中酝酿。
　　佐为垂下眼眸，压抑住忽然失速的心跳，静静的等待。
　　进藤光只是沉默，双手轻轻搭在佐为瘦削的肩头，良久，他低下头，让那双如梦如幻的紫眸清晰的倒映出眼中朦胧的水雾，沙哑着嗓音轻声道：“佐为，欢迎回来。”
　　佐为清浅的微笑，仰起头，夕阳在他的羽睫上逡巡不去，在他几近纯黑的紫眸投下大片的阴影，倒映着进藤光额前耀眼的辉煌，一字一顿的轻声回答，宛如誓言：“这一次，佐为再也不会离开小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