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夺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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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华妈妈的高压政策效果非常明显，也非常喜人。学琴一年半，卞儒就在一个全省的钢琴比赛中夺冠。卞儒接受奖励和表扬回到家中，不知为什么，抱着梅华妈妈就是一顿哭。
卞莹去老爷子家学琴的时候，无比骄傲地向老爷子夸奖自己的姐姐，老爷子给她一杯苦丁茶，然后问：“小莹莹也想得第一？”
“……那就算了。”卞莹歪歪嘴，她去比赛有欺负小朋友的嫌疑，她才没那么厚脸皮呢。
老爷子纠缠不休：“为什么？”
卞莹想了想，说：“啊，那是因为我知道为了比赛，姐姐每天练琴比我辛苦，我才不要呢。”
卞儒比卞莹苦多了，卞莹每天练琴还可以偷奸耍滑，卞儒的两个小时却是实打实的。老师更严苛，任务更重，而且到了钢琴考试或者比赛前，连续好几天除了练琴什么都不干，一天至少八小时。这样的强度，又是这样枯燥的练习，卞莹自认做不到。
而且卞莹规划的未来里，琴，就是爱好，无关名利，无关事业，只是爱好。既然这样，卞莹是怎么也不会追求成绩的。
老爷子到了这年纪，处事淡然，不强求，讲究的是开怀一乐，逗逗小孩儿。卞莹想比赛，他会换一种教学方法，不想比赛只想单纯地学琴，那是另一种方法。既然卞莹做了决定，他于是就和蔼地笑着说道：“怕苦？这可不行，本周要多布置点作业才好……嗯，你喜欢秋鸿，那好，我们就从调弦开始吧。”
卞莹立刻就苦了脸了，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她卞莹打从上辈子起，就没听准过音高！古琴调弦，一般用泛音两两相对照来调。卞莹听不准音高，也就调不好弦，老爷子这么说，可不就是故意的？
憋屈归憋屈，该做的还是要做，卞莹就皱巴着小脸听音去了。一上午听下来，回到家还有点晕乎。
卞高爸爸剁着鱼肉，菜刀在砧板上发出整齐的“笃笃”声，他边剁边嘀咕女儿咋不对劲呢，于是切两下，叫道：“莹宝宝，想什么呢？进来看爸爸做菜！”
卞莹有气无力地说：“音不准——后面那声高了——”
卞高爸爸一愣，菜刀声停了，卞莹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在听剁菜时的“笃笃”声的音高，不由得满头黑线。
卞儒夺冠，全家都高兴，卞奶奶都对梅华妈妈和颜悦色了不少。梅华妈妈底气也足了，卞儒的老师也骄傲，卞高爸爸虽然说着别逼得太紧，实际上也是骄傲的。卞晴更是一天到晚跟在卞儒后面打转，不为别的，就为可以拿姐姐当挡箭牌少受梅华妈妈的压迫。
卞莹私底下悄悄问卞儒感想如何，卞儒红着脸，问她：“你为什么不学钢琴呢？你要是学了，也能得第一名。”
卞莹说：“我又不喜欢，而且我才不想练那么久呢。我真不练，妈妈能打死我？”
卞儒像是偷偷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说：“其实我可担心了，上台的时候我忘记后面怎么弹了，后面一截随便弹的，还好老师没听出来。”
这件事卞莹知道，听上辈子的卞儒说起过，当时只是觉得卞儒很有音乐天赋，却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得这样早，她还以为是她十岁那年比赛时的事。
这次夺冠的影响不仅仅只是让大家高兴一番就算了。卞儒因为这次比赛耽误学习时间太多，加上年纪比较小，原定好的小学的意思，让她赶下半年的一年级开学。
卞儒去年九月满六岁，刚好错过了小学一年级开学。按卞高爸爸走通的关系，今年春季插班到一年级读下学期。梅华妈妈本来十分恼火，卞高爸爸搬出许多条理由，比如孩子还小啦，迟半年也无所谓啦，这样太赶了对孩子不好啦，本来练琴就累啦，要和同班同学打好关系啦……加上卞奶奶无条件站在儿子一边，又打着主意让卞儒在学校好好帮着照顾卞晴，也反对卞儒插班。于是梅华妈妈也就不说什么了。
卞儒等于是推迟了一年入学——其实也不算太迟，按理下半年出生的孩子大多是七岁上小学，卞儒也不算太迟。不过卞晴和卞莹就算早了。
卞莹、卞晴是十二月里生的，按常理应该也是七岁那年入学，恰好比姐姐晚一年。不过卞高爸爸的关系实在是比较铁，校长拒绝了一次，拉不下脸拒绝第二次；而且卞莹、卞晴确实聪明，在梅华妈妈的坚持下，已经自学了一年级的课程，校长也就同意了，不按出生日期而按年纪登记。在那个年代，也不好仔细查每个小孩的具体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所以一九九二年的春天，卞莹一手牵着姐姐一手牵着弟弟，在小学的门口感慨万千。
装婴儿、装幼儿一直装到小学生，卞莹姑娘终于要跨进漫长的十二年寒窗奋斗阶段了，简直就像红军长征出发时一样激动人心。
梅华妈妈还以为这是卞莹不适应学校生活的表现，有些担忧，找到分班之后稍微放心了一些——卞莹和卞晴在一个班，至少有个照应；卞儒在隔壁班，虽然不同班，却也算近。梅华妈妈叮嘱姐姐一定要照顾妹妹弟弟，又叮嘱卞莹还卞晴要乖乖听话，将他们各自送到该到的班级又千叮咛万嘱咐班主任自家孩子淘气，不过不会闯祸，很懂事之类云云，末了和所有老师都交换了一圈电话和住址——这时还有老师家中没有电话，梅华妈妈拍着胸口表示，一定帮忙装上。不为别的，就为自家孩子的安全和自在。
卞莹和卞晴的入学算平淡。在不大的城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幼稚园老师和小学老师确实还有些往来，有的甚至当过同学，或者是邻居。加上那年十年大庆全城汇演，小学的老师也跟着来排演过，对卞莹也算熟悉了。所以外表是乖宝宝的卞莹、卞晴姐弟很容易就得到了老师的喜欢。
卞儒的入学要精彩些，从进校门起，就有人认出了这就是那个钢琴小天才。不过当时有卞高爸爸和梅华妈妈在跟前，大家攀谈也只找大人，间或夸卞儒一句。到了班里，老师隆重介绍了一番，在大赛上面对众多评委没有紧张过的卞儒，对着同龄人竟然紧张了，红着脸一声不吭。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卞晴、卞莹被老师鼓动着表演节目，卞晴背了一段古诗，卞莹连唱带跳一段小花鼓，博得同班小朋友们的掌声一片。
开学第一天回到家里，卞晴、卞莹掰手指数交到哪些新朋友，老师教了些什么，卞儒有些低落，因为小朋友都不和她玩。
这也难怪，卞儒的重心在钢琴上，对于小孩子们的共同话题知道的很少；卞莹也知道得不多，但卞莹开口就能说故事、画小人儿，当然同班的小孩就喜欢围着她，加上还有个孩子王卞晴，姐弟两个焦不离孟的，同学们要和卞晴玩，怎能不带卞莹一起？而且卞儒实在太出色了，出色到同班不少家长曾经指着她说要自家孩子争气，小孩再小也是有些骄傲的，有意无意，就不大和卞儒一起玩了。
卞莹说着说着，看姐姐的脸色不对，就不说了，只眼巴巴地望着她。梅华妈妈见状就把卞儒拎到卧室单独教育。卞高爸爸拍拍卞莹和卞晴的头，催着他们两个练琴，自己围好围裙下厨去了。
第二天上学去的时候，卞儒得到特许带了一整套连环画，回来的时候果然高兴多了。看来梅华妈妈教女儿还是相当有一套的。可惜卞莹一直以来表现得很好，没有聆听教诲的机会。
这时候还没有双休日这回事，大家都是一周一休，不过周二和周四的下午全校停课，三小时用来培养学生的课外爱好。
这个学校里没有古琴，让卞莹背着琴上课也不现实，卞莹又不想撇下姐姐弟弟先回去，于是就打着在学校自习的名义留下，报个书法班，试图将自己那一手恐怖的字给扭过来。为这个卞莹牺牲零花钱买通卞儒、卞晴，让他们帮忙瞒着妈妈，这样梅华妈妈就不会高压要求她每天还要练字了。开玩笑，她一天顶多饭后三小时可以休息，练琴两小时，再练字岂不要命？
这学校的书法班也算有模有样，用的都不是现成的墨汁，都是自己拿墨条磨的，练了臂力，也练耐性。卞莹一周两次课，周日在家里陪卞高爸爸写两笔。卞高爸爸没系统地学过书法，却喜欢琢磨。据说是他在二炮服役时，一个即将退役的老头儿教的。那老头儿是地主出身，上过几年私塾，一笔小楷极有大家风范。老头儿十七岁离家出走，十八岁就投了红军。打完越南回京住了几年，上面又安排他在二炮留几年，等到实在挨不住要退役了，本来安排留京，他脖子一梗死活要回老家，于是就走了。卞高爸爸本身的学历不高，不过肯钻，这位老头儿很是看得上他，小楷也教了，古代的兵书也教了，一手工笔画，老胡琴，木匠活儿，全教了。压箱底的中医本事也教——这个卞高爸爸学了两年还是一窍不通，十八畏背了仨月都没背出来，把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卞高爸爸觉得这老头子死活要回老家去，就是被他气的，还十分愧疚。
过年的时候卞高爸爸和卞莹一起写了一副春联，又想起老头子教读古文的经历了，十分感伤地说：“这老头子还说我猾，他比我滑多了。他亲口说的，打完朝鲜之后有段时间他在家呆着，恰逢文/革。他倒是精，□□前就散尽家财把自己整成贫农，文/革一来，他立刻收拾包袱带着老婆孩子就躲深山沟里去了。那地儿又穷又苦，他老婆就在庙里给村里孩子上课。他没事就在山上转悠——他那手技术，打个麂子狐狸野鸡，算个啥！大材小用！穷山沟里苦得红/卫/兵都不去，他却活得滋润着呢，吓——躲四年，孩子连生了仨！可惜长子只一个月，就营养不良，死了。”
卞莹嘴里问着“文/革是什么？麂子是什么？咱们这儿有狐狸么？我怎么没见过？”，心里却奇怪了，这段经历，还有以前听来的故事，结合起来……好熟好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夺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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