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0.05.20 ...
-
“谢谢光临，先生下次再来哦。”
徐易微笑着递出了两份包装相似的袋子，这是他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单，客人是个准备给老婆带礼物的中年男子，看打扮便知非富即贵，一出手更是爽快地买了整整两套花秘系列，让徐易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一笔大单。
微笑送别后，下一批客人紧接而来。
在5月20日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整个银泰百货都挤满了前来过节的情侣，各家专柜都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着客户。音乐放得震天响，广告声不绝于耳，若不是商场有规定，这喧闹的声音迟早要把这五层楼都给掀了。
柜台的各个角落都装饰了气球，巡场的人偶赠送着鲜花，朝客人们比心卖萌。周遭充斥着恋爱的粉红泡泡，然单身多年的徐易却丝毫不感怀——作为Dior的一名柜哥，他只嗅到了金钱和可以预见的加班的气息。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对长得略显青涩的小情侣。
徐易看着他们身上的一中校服，挑了挑眉，心知这一单可能赚不到钱，但还是笑眯眯地接待了这两位小客人。
男生是来给女朋友挑口红的，在询问过价格后，脸上流露的犹豫之色一目了然。
女生也觉得有些贵了，拉了拉男朋友的衣角，示意他别买。男生却碍于面子，支支吾吾，迟迟说不出话。
徐易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觉得这对早恋的小朋友还挺好玩儿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柜台明亮扎眼的灯光下，青年画着简单却精致的妆，眉眼弯弯，颜色绮丽，像一场真实又虚幻的梦境，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叫人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灯光更耀眼，还是这笑容更吸睛。
徐易确实是生了一张好皮囊。
那女生一时间看愣了，回过神后，突然社牛一般说了句：“你们柜哥都这么帅的吗。”
徐易被逗乐了，笑容更盛：“夸我也是不能打折的哦。”
女生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挑挑颜色到时候回去找代购。帅哥你别管我们了，雨露均沾，看看别人，我们可以忍痛割爱的。”
“行啊。那你们慢慢试，要是拿不准颜色也可以问我。”徐易爽快地点了头，笑眯眯调侃道，“是你们把我推给别人的哦，可不准去网上说我不搭理人。”
说罢，他忍着笑意，给女生指了几个近期爆款的颜色。
“那当然，帅哥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们怎么舍得说你呢。”女生笑嘻嘻地拉着男朋友在手上试色，看上去也确实不太需要徐易这个电灯泡。
徐易见没他什么事，转身准备接待下一位顾客。
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
“杭宸！你在干嘛！”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穿过了层层人群，在柜台不绝如缕的音乐声中，依旧威力不减，震耳欲聋，以雷霆之势炸向徐易所在的方向。
小情侣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
奈何人流过密，一时间他们竟难以找到出路，慌慌张张地艰难移动着，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杭宸你别给我跑！早恋就算了你还敢给我逃课！你别跑！”伴随着新一轮的吼声，中年夫妻的身影艰难挤出人群，拔腿追来。
一瞬间，“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bgm开始在徐易的脑子里循环播放起来。他环着手臂靠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老少夫妻间的追逐战。
眼看着双方距离逐渐拉近，慌乱中，女生撞向了刚好巡场到他们身边的送花人偶。
巨大的白熊娃娃被猛地一撞，跟在身后的工作人员都没能反应过来。霎那间，行动不便的白熊就要扑向摆满香水的柜台，徐易这才惊觉，火都要烧到自家房子了，而他居然还忙着看戏，赶忙挤过去想要扶住人偶。
奈何这人偶服过分厚重，叫人没处下手。徐易不仅没有拽住，甚至还被顺势推倒，一屁股墩子坐倒在了地上，而这人偶被他的身体垫了一下，现在正趴在他的腿间，位置显得有些尴尬。
不远处正在抓早恋的夫妻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在了原地，而那对小情侣也趁着周围人被白熊吸引悄悄溜走，只剩下徐易在人群中，成为了新的焦点。
恭喜“只有徐易受伤的世界”成就达成。
伴随着屁股上传来的一阵酥麻痛感，徐易的脑子里闪过一片没有意义的呐喊。
白熊硕大的脑袋近在咫尺。里面的人好像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非常无辜。
虽然徐易不介意就这样陪着他在地上被人围观，不过这么一大坨压在脚上还是有些重的。徐易轻轻推了他一下，白熊才像是反应过来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徐易压下心底那些幻想出来的周围人对他的指指点点，若无其事地扶起了白熊，顺带着站了起来，自然地仿佛他没有摔倒过一般。
“一哥，你没事吧！屁股没开花吧！”菲菲跳出来关心他，只不过怪声怪调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儿幸灾乐祸。
一哥没事，一哥很好，一哥的屁股不劳您挂心。
徐易面带微笑摆了摆手，不想理会这个损人精。
他看了眼对面正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的大白熊。对方显然还懵着，套在厚重的玩偶服里站得笔直，乖乖地由着别人给他掸灰。脑袋还直愣愣地朝着徐易，跟找妈妈似的。
直到身旁的人想要摘下他的头套，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他才恍然回过神一般，举起毛茸茸的爪子抱住了脑袋，不让人摘。
这画面看着还挺可爱的。徐易心想。
白熊被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轮番关心了一遍，终于站好准备重新上路。
圆溜溜的熊脑袋再次对准前方的路，但不知为何，徐易却感觉里面的人还在看着他。
这并不是错觉，白熊在下一秒摇晃着胖墩墩的身体，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嘈杂的人群和厚重的人偶服，徐易隐约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小猫叫一般，嚷嚷了几声。
“你说什么？”徐易凑近脑袋，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清。
白熊里面的人和他也是一个状况，什么也听不清。但透过熊眼睛处的小缝隙，他模模糊糊看见了徐易的动作，猜出了问题所在。
白熊为难地站在了原地。
突然，他举起双手，越过头顶一弯。
他朝徐易比了个心，就像给商场里的其他顾客表演的一样。
徐易呆了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谢谢你。”
就见白熊不知为何，倏尔活了起来，一个劲地点起了头。
圆不楞登的脑袋上下晃动，徐易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白熊先前可能是想要给他道谢，连忙又补了一句：“不客气，应该的。”
确实应该，毕竟他还想保住他的工作。
在徐易多年的柜哥生涯中，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白熊离开后，柜台又重新恢复了忙碌。
人来人往，他重复着同样的笑容。
如果不是膀胱一直在叫嚣，徐易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整天连轴转个不停。
送走手上的客人，徐易跟菲菲打了声招呼，压下疲惫，揣着他柜台门面的包袱，慢慢悠悠走向了厕所。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客流量最多的时候，但商场里仍旧有些拥挤。
不出意外的话，隔壁的女厕所应该正在排长队。相较之下，男厕的人就少了很多。
银泰商城的富裕是方方面面的，不仅各个柜台打扮得绚丽璀璨，就连厕所也大得离谱。一进去就是五块巨大的镜子供人整理衣冠，各个洗手台还都放上了清雅的熏香。然而，再精致的装潢也依旧空荡冷清无人欣赏。这地方多少是有些脱裤子放屁了。
不过今天与往常有些不同，徐易一走进去，就见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堵住了洗手台的路。原本宽敞明亮的空间被瞬间填满，一下子狭隘了起来，显得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这个白色物体的旁边还放了个圆溜溜的脑袋，徐易不久前才见过，甚至还亲密接触过。
是那只摔倒了的人偶熊。
脑袋旁边，是一个半穿着玩偶服的高瘦身影正凑在水池边洗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浓眉清目，恬淡宁静，看着有点儿冷淡。透过镜子，那张冷水洗过的脸还泛着汗湿的热气，皮肤瓷白更衬双颊绯红，头发粘连在额角，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水，在灯光下晃出道道涟漪。他整个人都浸在了潮湿的汗意里，看上去脆弱又动人心弦。
虽然商场开着空调，但在这么厚的玩偶服里呆了这么久，不热死也得闷死吧，为什么现在还不把玩偶服脱掉呢。
徐易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你没事吧。”
对方闻声抬起头，眼睛微微虚着，看上去有些困惑。
“……”
徐易觉得这人的脸上就印着两个字：你谁？
哥，你刚在外面看了我这么久，还给我比心了，忘得这么快吗？虽然这里没有别人，我不怕丢人，但你这样显得我很呆诶。
徐易替自己尴尬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他几乎是恳求地说：“你还记得我的吧？”
“……”
对面沉默依旧。
得，梅开二度。
维持了一天假笑只想在厕所放松的柜台门面终于在面前人呆滞的表情下彻底崩溃，上演了一幕什么叫做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2020.0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