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倾天下》颜小绿

12、当年旧事

　　窗外是一片繁花似景，屋内却总有种冰冷的凉意自脚底升起，渐渐地，就包围了全身，教人忍不住想抱紧自己的双臂，好替代曾经那人所给予的温暖。然而她却不能够，她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所以无论心底如何难受，表面上仍只得淡淡的，甚至是带着几分安适自在的微笑，举止优雅的端过旁边宫女手中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透心底的凉！

　　“皇上那边今日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她将杯子递还，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左手却微微握了握冰凉的右手，然后放开交叠着搁在蓝色锦底绣金丝牡丹花的裙子上。

　　“回娘娘，水美人一大早就过去了。”

　　十五六岁的小宫侍低低答道，一面接过了杯子退到旁边，想了想又道，“娘娘，你可要更衣前去看看？”

　　“不必了。”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面色有几分颓然，她过去又能做什么？不过是旧人心冷新人得意罢了。早在她选择嫁入后宫之时便早已经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只是，却从没想到帝王的恩宠去得竟那么突然，那么迅速，原因也不只不过是她的嫡亲妹妹嫁入了清越王府，成了所谓的乱臣贼子。好在，她还有个儿子，这使得她并没有被撤下凤冠一同问罪，但这个皇室的唯一继承人却是个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说话，也从不唤人的痴儿！

　　这教她情何以堪！将来又何以为继？

　　“娘娘忧心什么？左右皇上也不会大好了，到时候彦寻继位，您便是那万人之上，想怎么折腾那小妖精都行。”

　　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雪如抬头，看见自家那雪肤花貌的小表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不由得也微微笑了起来，“姜儿。”

　　“娘娘，今日我去看了彦寻，他似乎又长高了些，看上去跟您是越来越像了。”

　　靳云姜走到雪如身后，自动自发地为她捏着肩膀，“您瞧您，昨宿又没歇息好吧？肌肉硬邦邦的！”

　　雪如舒适地闭眼，淡淡叹了口气，“皇上病情一日重似一日，我实在睡不着啊！而且……”她顿了顿，放低了音量，“不知道可瞒舒卷多久……“

　　“怕什么？他那么疼惜彦寻，就算知道你瞒了他，也会体谅你不过是为了寻儿，往大了说，更是为了这祁国的江山社稷！他身为皇室一员，自然有义务安抚人心，稳定朝纲。”

　　“你不明白，当年……”

　　雪如想起那一日舒卷冷静到可怕的双眼，就会忍不住打从心底慌乱起来。她身为皇后，又如何不知这个盛名在外的二皇子倒当真是毫无野心，一心只为自己的哥哥消除外患，稳固江山？只是无论才能还是功勋他都要胜过他许多，所以才惹来了无数次的算计陷害。

　　而她，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竟也成为了他们的帮凶，甚至帮着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懂的，表姐。”

　　靳云姜叹了一口气，竟改变了对她的称呼，然后俯身抱住了她，“不要担心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彦寻，没有人会指责你的，冰儿姐姐也不会怪你的。”

　　雪如浑身一震，接着双手撑面，低低地哭出声来。

　　唐冰小她两岁，温柔羞怯，从小就十分粘她，即使是在她嫁入太子府后也还是经常过来看她，一呆就是大半天。也就是因为此，她见到了当时的二皇子李舒，自此一见钟情，念念不忘。那时候的她明知丈夫与弟弟不合，恨不得将之置之死地，但为了自家一门的荣耀，也为了妹妹的心愿，她还是在皇后面前促成了这门婚事，没想到却是妹妹一生悲剧的开始。

　　新婚当天李舒便奉命出征，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掀，而从来胆小怕生的妹妹居住在陌生的清越王府，常常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很快地便消瘦了下去。三个月后，李舒归来，太子却因为暗杀不成怕他反击，于是劝说她听从他的安排，诬陷二皇子谋反。而她为了彦寻，竟也真的偷偷放了一些东西在清越王府，然后又让妹妹将李舒诱来太子府，趁不及妨，抓他入狱。

　　彼时皇上正好病重，李舒逃狱，却始终未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而等他千辛万苦地入了皇宫，却只见到一份已经被篡改了的遗诏，上面令其亲母昭妃陪葬，而他则得交出全部的兵权。

　　后来，昭妃死了，他先发制人掌握了大权，也因此并没有让那份假遗诏公布出去。太子与她都被软禁起来，李舒成为了摄政王管理朝政。一年多来，他虽然已经与太子势成水火，却始终不曾真正下杀手，并在得知长兄病时派去了最好的大夫给他，谁能料想那老太医竟会与皇兄联合一气来诬陷他下毒？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的了，她只知道她的妹妹在这一系列的争斗中折腾掉了最后一口气，也是在那一天，李舒抱着她的妹妹看着她与太子，冷静的表情，平稳的语调，一字一句却让她打从心底里颤抖了起来，他说，这皇城，我一天都不想呆了，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从无登位之心，但你们却为了这凭空自有的猜忌，害死了我身边所有重要的人，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绝不要求我！

　　那之后，他便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消失了，而等到再有他的消息，他已经成为了舒卷，隐居在大庆的一个幽谷之中，再不管这边的事事非非。

　　这一次，若不是以祁国的生死存亡做为幌子，他又怎会回来？而若不是一直骗着他皇上就快好了，只怕他已经安排了后路离开，毕竟有文呈一帮大臣辅佐，只要没有什么别的变故，祁国还能一直安安稳稳。

　　只是她怕呵，彦寻是个痴儿，也不知道何日会好，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人起谋逆之心，所以，若是皇上去了，倒不如索性将皇位还给李舒，他极疼彦寻，况且又看在死去妹妹的份上，想来定会善待他们母子。

　　但这一点心思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皇上那边也只能仔细瞒着，虽然如今的他大概也明白了日后大权还是得回到舒卷的手里，但私心里却还是不情愿的，所以只拟诏曰命舒卷为摄政王，辅佐自己的痴傻儿子而已。

　　“表姐，别伤心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冰儿姐姐在天有灵定然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靳云姜低低叹了一口气，也红了眼眶，“在她的心底，你和清越王爷是最最重要的人，她会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也只有你和二殿下都过得好，她在地底下才会安心。”

　　听到这话，雪如止了泪，记起了另一件事来，“听说舒卷带了个女子回来，这话可真？”

　　“真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王爷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安置她？”

　　靳云姜淡淡笑了笑，似有意还无意地道，“听说她是大庆人，还是个宫里逃出来的奴女，长得倒是绝顶的标志。”

　　“那怎么行！”

　　雪如闻言皱眉，不说那么低贱的身份能不能进皇室，单凭她大庆人的身份就断然连留都不能留下，谁知道她是不是奸细？

　　“可是据说她长得真的很美，我想估计也就只有水美人能与之比拟了，这样的美人，什么男人不会被迷住？”

　　靳云姜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落，“其实我什么都不怕，就担心她对王爷不是真心，冰儿姐姐的逝去已经让他伤过一次心了，我希望那么好的王爷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与感情。”

　　“哦？”

　　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雪如转首看她，似笑非笑，“这才是你今天来看我的真正目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表姐。”

　　见自己的真实意图被拆穿，靳云姜也不慌，反而笑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道，“表姐，我想嫁予李舒，请表姐帮忙成全。”

　　“你觉得我能做主么？”

　　雪如淡淡道，一面拿丝帕轻轻按了按自己哭湿的脸颊。

　　“表姐是皇后，自然能帮得上很大的忙。”

　　靳云姜叹了一口气，低低道，“其实我也早就对清越王爷芳心暗许，不过之前有冰儿姐姐在，所以一直不曾表现出来过。我自问容貌才能在这皇都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以我们家的门楣，要嫁予他也不算不行。”

　　“但最重要的是，”

　　她笑了笑，微微靠近雪如放低了声音，“如姐姐，我们可是一家人，虽然我不是你亲妹妹，但却真是一直把你当亲姐姐，若是我嫁给了他，不说我们这个家族能继续保持我们的声望势力，就只你这里，我也一定会帮着的。”

　　闻言，雪如也笑了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呀，从小就能说会道，又能算计，不过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

　　“如此便多谢姐姐成全了！”

　　靳云姜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拜了一拜，“妹妹定然会记住姐姐的这份大恩，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差人通知我一声，上天入地也一定为姐姐办到。”

　　“油嘴滑舌！”

　　雪如忍俊不禁，眼里的泪水早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也恢复了平常的雍容模样。

　　“不过姐姐，我现在倒有一计给你参考参考。”

　　靳云姜又走回去继续替她捏着肩膀，在她的耳边轻轻道，“其实陛下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偏偏收了那个小妖精后就病倒了？况且病情还如此反复，去的最勤的也又是她……”

　　“你想……”

　　雪如微微蹙眉，已然了解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犹豫，“可是我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个好办，有证据固然要查出来，没证据嘛……”

　　靳云姜淡淡笑了笑，“找也得给她找出几个重要的证据来，况且陛下一去还能有什么人替她撑腰？那时候姐姐你在这后宫可是一人独大了。”

　　“随你吧……”

　　雪如微微叹了口气，皇上早已不宠幸她多时，先前后宫也不是没有过得宠的妃嫔，若真要一一算总账既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精力。况且，男人的心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她就算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何必呢？

　　只是这回这个水美人，竟然仗着皇上宠爱她便不来每日行礼，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稍稍惩罚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