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十四郎》漪一

4、小筑满芳春

　　及笄之礼过后，宾客都们都陆陆续续回了程，只有王世子钱传瑛因在姑苏还有诸多事宜未处理，暂住府上。
　　而蓝府却又迎来了一件大喜事——五嫂徐幼榕有孕了。
　　作为小辈里的头一胎，这个孩子若是能平安诞下便是蓝家的长孙，意义非凡。
　　溪昀郡主和蓝尘诀都非常重视，隔三差五便派人往景椿苑送各类珍品，名贵药材更是数不胜数。
　　一向花心的五哥蓝以郓近日也收敛许多，不流连于烟花之地，而是每日陪着五嫂散心解闷。十四也经常往五嫂院里跑，一听到自己要做姑姑了就兴奋异常。
　　“五嫂嫂～我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徐幼榕一听就知道是自己那个贯爱调皮捣蛋的小姑子。
　　正巧此刻她正悠然自得坐在院里乘凉。
　　“嘿嘿嘿，你猜我给小侄女带了什么！”
　　“还没出世呢，你怎么知道是侄女不是侄儿呢”
　　十四瘪瘪嘴，转身在院里走来走去“我才不要侄儿呢，家里男人也够多了，来个女娃娃多有趣呀！”
　　徐幼榕被逗笑，脸上挂满了慈爱，摸了摸肚子，“家里都期望是个男孩呢，偏你想的与众不同。来我看看，这次又带了什么。”
　　“听说新给小侄女备了一处庭院，我便带了各色种子来，给她种上满园桃杏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么大的院子，靠你一人得种得种到几时啊，还是派下人来搞吧，你可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仔细伤了手。”徐幼榕想到郡主这么疼惜这个小女儿，才不敢让她动活。
　　“别人种的就是别人的功劳，与我就无关啦。”
　　“拂冬，把铁锹和铲子拿来”
　　十四挑了一块门前的地，决定从此处开始，拿起铁锹把玩了一番，其实她也没弄过这玩意。
　　憋手蹩脚的一铲子下去插入土中，很是顺利，就有些飘乎其然了“这也不难嘛，嫂嫂。”
　　再拔的时候十四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纵然这些年跟着哥哥们一起习武，力气也颇大的她，竟拔不出这铁锹。
　　徐幼榕不禁笑出了声，“怎么，拔不动啦”
　　周围几个丫鬟虽远在一旁也暗暗憋笑着，十四脸面挂不住，霎那就变得通红，想着可不能就这么让她们看扁了。
　　想必是泥土太硬！十四顺起一旁仆人手中的茶壶，径直往干硬的泥土里倒去，不一会儿土壤便湿润了，十四看准时机，快速拔出铁锹，泥土翘起来的泥土四溅，飞的老远，迎面溅在了正走来的五哥和钱传瑛身上。
　　蓝以郓还好，来时位于左后侧，只沾了零星几点，而钱传瑛一袭月白色长袍，正对着她，衣服上面沾染了一大片泥点子，看起来甚是惨状。
　　“五哥！你们你们怎么来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徐幼榕看到这也是明显吓了一跳，起身相迎，“不知殿下到来，还让您受到如此惊吓，小妹还不快行礼赔罪。”
　　十四赶紧低下头，颔首行礼。
　　传瑛看了看身上，竟没有恼怒，而是如沐春风的浅笑，“弟妹，原是我在府上叨扰了几日，听闻有喜，刚刚在书房出来正巧碰见五弟，便同他一起过来探望，也没备什么薄礼，不如我就给孩子一个吉祥物吧。”说罢，取下别在腰间的珍珠白珊瑚串。
　　“这白珊瑚是我头一年出征时，露营外一处红光降临，在地上轧了个大坑，坑里挖出来的，我想着此并非凡物，便一直戴在身上，如今小侄要出世，便也让他沾沾气运。”
　　五哥最是见惯了各类珠宝的人，看到成色极佳的白珊瑚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好的物件还是留在身边的好。”
　　五嫂也跟着推脱，连忙拂手称不。
　　倒是十四个没心窍的，满脸笑容的接过瞅了好几眼，“那我就替小侄女收下啦，谢谢大哥哥。”
　　众人一看十四这小财迷的模样，也拿她没办法。
　　钱传瑛注意到一地的狼藉，问到“妹妹你这是？”
　　“我想给小侄女种下满园芳香！”
　　他看了看地下的泥土又看了看她灰头土脸的面容，顿时懂了，转身命随从拿来一些更新的铁锹，“这样吧，我教你如何解决？”
　　十四欣喜万分，赶紧拿起小锄头有模有样的学习起来。
　　熟练的开始，把院里土多余的土去掉，使得花卉的根系，有一部分，毛细根系暴露在空气当中，有利于树苗的正常呼吸。其次，给土壤进行“打孔”，做好隔离层。
　　一套顺下来，果然土壤变得疏松透气起来，种子也都摘种好了。
　　“以后有空了便记得要多来浇浇水。日头太大了就拿纱布遮一遮，需得悉心呵护着才好。”
　　钱传瑛一点一点教着，耐心又温柔，十四也是感激的点点头，“殿下竟也懂得这么多栽花的知识，真真是万分感谢，无比佩服。”
　　“莫要一口一个殿下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叫我传瑛便好。”
　　“好咧，传瑛哥哥！”
　　“你还真是个不知礼数的。”蓝以郓始终觉得钱传瑛不是她们家够的上攀亲戚的人。
　　他作为吴越国的大皇子，又是王后嫡出长子，一直是公认的储君，皇室下一辈的接班人。
　　这些年，一直与蓝府往来密切，时常送些新鲜物件来，因此十四从小便对这个大哥哥仰慕已久。
　　他天性英敏，酷爱儒学，藏书有数千卷，善于骑马射箭，工于草书、隶书，还英勇善战，出征多次，屡战屡胜，因而在四年前就曾被梁太祖朱温看中，打算选钱传瑛为驸马都尉来娶公主，但因战事繁忙，最终未完婚，他的婚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耽搁了。
　　此后的每日，有空十四便会像这位大哥哥请教各式各样的种花妙招以及一些练武的招术。
　　传瑛时常教她学武，也再三规劝她识文。
　　时间一长，两人亦师亦友，虽然相隔二十岁，却似忘年之交。
　　小住了两个多月后，钱传瑛被一纸书信紧急叫回了都城。
　　自此之后，传瑛偶尔也会在闲忙之余来信询问近况，院子里的花也在春日里渐渐发了芽。
　　十四整日里摆弄花草，许久不外出活动，颈骨愈发惫懒，倒是蓝沐言总能找到好多有趣的时新物件或是四方有趣的秘闻。
　　“你可知道，为何前段时间王世子被急召回都城。”蓝沐言故作高深，单手扶着下颌。
　　“行行，别废话，直接说，我可猜不出来。”
　　十四忙着整理着传瑛带来的书籍，一边登记造册，“我还有好些书没看完呢，这可都是传瑛哥哥给我的任务。”
　　“因为……一位从金城来的公主。”
　　“公主？？梁朝那位未完婚的？难道传瑛哥哥喜事将近！”
　　“那倒不是，听闻那位梁国公主年岁已大，已自行婚嫁了。此次来的是南唐的一位公主，听闻和你一样排行十四，是南唐明宗李嗣源最宠爱的小女儿，叫什么寿安公主。”
　　“南唐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跟我们打仗吗，这时候派使公主来干甚么。”
　　蓝沐言托起茶盏，“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连年征战，所以才想寻个名头止战啊，这位公主名义上是来做客，实际上大约就是来和亲的，想以此两国休秦晋之好罢了。”
　　“王上所有的儿子里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就是大皇子了，又是嫡出未婚，自然是唐帝首选咯。”
　　十四放下册子，愤愤不满，“两国又不交好，这公主不就是个质子嘛，还不知她什么脾性，配不配的上传瑛哥哥。”
　　“这就不劳你在这愤愤不平了，人家毕竟也是个公主啊，就说咱们插手也插不到皇室里去，你还是安心准备赛马会吧。”蓝沐言漫不经心，转身就要离开。
　　上一秒十四还在不满这桩未知的姻亲，听到赛马会三字，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等等你说什么？什么赛马会？”
　　“春日塞马会呀，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昨日北定王府的小世子苏灏递了帖子来，说是下半年举办一场赛马会，广邀天下爱马人士，一同赛马，听说大奖非常神秘。话说你不是最精马术了嘛，这等好机会展示，你不去？”
　　听到这话十四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立即转换笑容，“去去去，谁说我不去，我不仅要去还要拿头彩呢。”说着傲娇的昂起头。
　　“不过，我没有好马儿呀，去年夏天去河间出游时，我的马儿受惊跑了。”十四想到现下没有好的马儿，突然想起溪昀郡主有一绝世好马自己垂涎已久。
　　“蓝沐言，你快帮我造册子，我去找母亲。”
　　说着撇下一旁正打算走的蓝沐言，没等回话就往主院跑去。
　　“哎你，我才不呢，我没事做的吗”蓝沐言撇撇嘴，双手抱拳冲着她喊着，
　　良久又小声补了一句“哼，还真没啥事儿，算了。”嘴里还嘟囔着惯会欺负他。

　　新下过一场春雨，小径的缝里参出些泥土的芳香，院子池塘里的鱼儿随着抛食的方向集中在一块，郡主正捧着一罐饵料喂鱼。
　　蓝梦泽老远看见母亲，便故作恭谨，缓步上前“十四拜见郡主，母亲大人万安。”
　　郡主放下罐子，整理了下衣袖“怎的，今日如此乖巧，让我猜猜，定是有求于人了。”
　　“母亲大人料事如神，实不相瞒，女儿想跟您借一物。”
　　“噢？不会是尺玉吧。”郡主一语中的，让十四怎么也没想到。
　　“母亲怎么知道？那苏灏的帖子也传到母亲这来了吗。”
　　“是你七哥和十三，两个人都来找了我几回了，问的都是尺玉。”郡主由此推断了定是有什么赛马会，所以几个人轮流来借马。
　　“母亲大人真是聪明绝顶，我知道这尺玉是您的宝贝，这么多年来悉心养着都不让人碰，可这马儿终究是要出场让人用的嘛，您就好心借我用用，若是拿了头筹，我定将彩品悉数奉上。”
　　十四亲昵的上前挽着母亲，略带撒娇的语气，平常里她知道这套绝对管用。
　　“不行，？五年前，我就曾说过再不用尺玉了，任你七哥十三哥我也没给，除非…。”
　　“除非什么？”十四一听有希望，连忙追问。
　　“除非，你去参加下月的花朝会，并得这届女子组的魁首。”郡主浅浅微笑，略带深思看着她。
　　“什么？母亲你可别为难我了，就我肚子里几点墨水还能得天下第一才女的桂冠？这可难于登天啊。”
　　“如今你已适龄，该是出去多见见世面了，别整日里像个男孩样，动不动舞枪弄棍的，罢罢罢，退一步，只要能进前三甲，我不仅把尺玉给你，再多许诺你三个心愿并且解了你的门禁，想出去出游我都不会管束你了。”
　　“你看怎样？”
　　十四听到这诱人的奖赏，心下一横，
　　“去就去，尺玉我定要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