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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间少年风流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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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恩微微弓腰站着,看着翊王摇头晃脑晃悠着,深深的抻了抻腰,踢踢腿,甩甩胳膊,最后还舒爽的笑了笑,“殿下,这会已经巳时三刻了,您还没用早膳呢,我让小厨房送来了云片糕,您先吃点。”
李承鄞揉了揉手背,“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起这么迟,难得睡的这么舒服,今日天气不错,去清风坊转转去,明婷姑姑(平南长公主)九月二十九的生辰快到了,给她寻觅个好东西。”
少年着一袭粉青色长衫,温润如玉,身量修长,面容英朗,沿着河岸走着,自群贤坊进了西市。秋风萧瑟,踏着落叶发出吱吱的响声,一路前行别有一番心静,李承鄞看了看人来人往的清风坊,扫了一圈后,看到路西的黄衣少女,缓步移去,“瑟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赵瑟瑟正在专心看手里的簪子,听到声音惊喜的回头:“翊王殿下~”又粉眉微蹙,“听闻殿下在西境遇刺,瑟瑟一直心中挂念,万勿保重身体”。李承鄞轻咳两声笑回道,还在疗养,顺其自然吧。不日明婷姑姑生辰,我想为她寻一发冠,不知瑟瑟可有时间,与我一同看看?
赵瑟瑟欣然同行。
不觉已到午时,李承鄞微微侧头,看着时恩手里的一摞战果,“今日幸亏遇到瑟瑟,可帮了我大忙,时至午时,本该邀你共用午膳,可我身体未愈,不能在外用餐,还请见谅。”赵瑟瑟躬身一礼:瑟瑟不过是替殿下略略参考一二,并无甚大事,殿下千金之躯,还是早日回去休息为好。
李承鄞满怀歉意的看着,“瑟瑟,此处离辅国将军府尚有一段距离,你只带了一个小丫头,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府。”赵瑟瑟脸颊微红,点头应是。
“刚刚我看殿下好像不喜大红色”
“自从西境归来,我就见不得大红色,一看见心头就又闷又紧,许是此次见了太多鲜血的缘故。”
顿足,看到门口站立的家丁,“瑟瑟,你进去吧”。赵瑟瑟不舍的看了看李承鄞,微蹲施一礼,准备进去。时恩小声喊了一句,殿下。李承鄞从袖笼中取出一个长盒,“如果不是时恩提醒,我差点忘了,刚刚看你好似很喜欢这个发簪,就顺手给买了,你气质温婉,配上这样的发簪太合适不过了”。瑟瑟微羞,接过垂首道,谢过殿下。然后看着少年微笑,转身离去。
转过一条街,便开始咳嗽,一路咳着回府,手里攥着白帕时不时捂着嘴,慢慢渗出了红色,时恩赶忙搀住,殿下! 李承鄞摆摆手,将手帕扔在地上,扶着时恩慢慢走了一会,进了府邸。
披上披风,坐在条案前,太医眉头紧皱,手下把脉的动作不变,神色凝重,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未动,收手躬身一礼,“殿下,万不可再吹风,您的身体已再经不得了”。李承鄞淡淡一笑,“孙太医,不用那么委婉,我的身体我清楚,是不是时日不长了”。孙云南低头不语,李承鄞挥手让他退下。
孙云南垂首回头走出去,不敢言语,听到背后轻笑,额头发汗,不敢回头。皇上命他经常留宿翊王府为五皇子看诊已有一月,翊王西行遭遇风沙,浸泡冰川,刺客行刺,先后又两次中毒,已经药石罔效了,纵有好药材,也只能在表面上平复伤情,让他少受点痛。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出府去了太医院。
缈缈香烟升腾,调皮的光线透过门窗照了进来,李承鄞放下书简,看着手上的片片光斑,轻轻摸了两下,“时恩,我去歇息一会,裴将军过来以后记得把我叫醒。”时恩称是,侍候他脱掉外袍,着中衣平躺在榻上。
四周静寂,想来孙云南已经把重伤不愈的消息传至宫中,二哥自然也应知道了,这休养一月后出门两个时辰都能吐血回府,应该足以打消他们的怀疑了,也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殿下,裴将军来了”。李承鄞坐起来,时恩服侍他着一靛蓝色圆领锦袍,轻咳了一声,微微仰头,“阿照,你来了”。裴照微一欠身,殿下。
小红炉在旁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李承鄞手持红棕色茶杯放到裴照面前,又端起一杯放在唇边,轻吹,“阿照,宫中最近形势如何”。裴照担忧的看着他,“自那日皇上带着宣德王、荣王祭祖以后,宣德王背后的一派老臣一片哗然,荣王的外公户部侍郎也动作频频。”
“不怕他们着急,就怕他们不急,他们动起来我们才好应付。皇后那有没有异样”
“皇后娘娘也坐不住,多次出宫去高府,想来也是对您的病忧心忡忡。”
李承鄞冷笑,那我可得要跟我的好舅公搞好关系,不能冷着他们。西洲九公主那里,阿宛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九公主倒是安稳,在揽月阁住的开开心心,每日上午给太皇太后那陪着,与永宁洛煕公主一同玩耍,太皇太后还将一个女宫永娘安置到揽月阁打理,皇后娘娘派了一个女官方尚仪教习她识字知礼,学的也挺好,就是偶尔从宫里偷偷跑出来逛街喝酒,明日还与两位公主约了去看蹴鞠。”
“蹴鞠?想来我回京已经一月有余了,也该去母后宫里安抚一下皇后了。”裴照低头,小心翼翼的说,九公主自重阳节后就尤其喜欢红枫,还给自己取名“小枫”。
“看来这九公主中原话学的是不错啊,都能给自己取名字了,好事,以后太子与她交流也不会有什么障碍。明婷姑姑五日后的生辰宴记得也给永宁她们送帖子,她们在宫里这几天想来也是拘束,出宫转转也自在些。”裴照应是,共用晚膳后回府。
“时恩,我今日去看母后,午膳留在太奶奶那吃,你记得嘱咐孙太医,今日的药送到寿仁宫。”时恩看着笑呵呵的翊王,“那太皇太后定然是非常开心的了”。然后拿来一件青色披风,披在白色中袍上更显宽背蜂腰。揣着手炉,慢步下车。
李承鄞看着前方欣喜的永霜,慢慢走进大殿,看着前方藏青色外衫的中年女子后,眼圈泛红,三步并作两步,扑通跪下,“承鄞请罪,有负母亲期望,让母后担忧了”。张玫娘看着少年羸弱的身姿,眸中含泪,上前蹲下抱住,我的儿,你这次受苦了,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有母后呢。李承鄞抬起头,看着张玫娘,眼神空洞无神,带着怯怯“母后,没用了,父皇偏向二哥,二哥此次又立下赫赫战功,一切都结束了。算了吧,母后,承鄞现在病体残躯,拿什么跟二哥争。”
“不!我的儿,你还有母后,你日子还长着呢知道吗?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一定会竭力帮你,我正在与你舅公商议,你自己可千万不要放弃。”李承鄞拿手帕擦了擦张玫娘的眼角,深深的磕了一个头,“母亲要注意保重身体,我的身体不要紧,母后更重要,不要因为不孝子过于劳累。”
张玫娘站起来将他扶起,帮他紧了紧披风,去看看你太奶奶吧,她一早听说你要进宫,派樱姑姑来看了三次了。李承鄞笑着称是,退出正殿,移步寿仁宫。
刚走到殿门,就能听见里边莺莺燕燕的声音,“这是哪来的百灵鸟飞过来了,”永宁听到了蹦蹦跳跳的来迎他,五哥,你身体好些了吗,能出府了吗。李承鄞笑着拽了拽她的发髻,连连点头。拖着永宁走到太祖母跟前,行了一礼,就坐在了太皇太后对面,“太奶奶,承鄞今天要来扰了你的清净啦,中午得在这跟您讨一碗饭啦”,太皇太后眼中雾朦,抓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脸,一脸心疼,“瘦了啊。”
“没有,太奶奶,承鄞正长身体呢,你看我是不是还长高了”李承鄞搞怪的站起来转了个圈,又上前去安慰太皇太后,终于惹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看了看前方圆桌上摆满的东西,又看了一眼桌前坐着的三个少女,“呦,这满桌的礼物,有没有我的啊太奶奶”,永宁笑着说,五哥,这都是我们女孩子用的饰品,你是想拿一个送给你的赵姑娘?
“什么赵姑娘,我前几日去西市为明婷姑姑挑选礼物,刚巧碰见了赵家小姐,帮我挑了几件首饰而已,你们断不可这样戏谑人家姑娘,免得影响人家名声。”永宁眼里嫌弃的看着他,啧啧,男人心,海底针啊
李承鄞暗恼,“不信啊?那你们的礼物你是要还是不要”,永宁跳将起来围着他转,他边笑边回头喊时恩,时恩送上来四个盒子,李承鄞打开一个方木盒子取出中间的菩提手串,戴在太皇太后左手上,“太奶奶,这是承鄞去万安寺在慧真大师那特意请来的手串,您带着,承鄞心里才能放心。”
小枫三人一起看着剩下的三个盒子,洛煕取走了一支雕工精湛的金丝发簪,永宁则看中了一对绿宝石耳坠,她一手拿着那副红色的额饰,一边疑惑的看了眼翊王。“谢谢五哥,我们都很喜欢”洛煕轻轻行了一礼。李承鄞瞄了一眼那个额饰,“你们喜欢就好,过几日明婷姑姑生辰宴,我去给她买了个生辰礼,就顺便给你们带了几个,还有需要记得找我,我那还有。知道吗”
三人雀跃,永宁又叽叽喳喳了起来,李承鄞看着笑着的太奶奶跟三个小姑娘,心中一片平和。
午膳过后,三个小姑娘去看蹴鞠,李承鄞陪着太奶奶说话,太皇太后精力有限,渐露疲态,李承鄞跟樱姑姑打了个招呼,带着时恩轻声退出了寿仁宫的主殿,一路出宫。
马车走到府前,裴照上前拉开车帘,扶他下车,“殿下,柴先生从角门入府,在花厅等着了。”李承鄞颔首,让时恩去准备茶水,裴照随侍一路到了花厅。
“柴先生,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李承鄞抬头看着柴牧。柴牧沉思,殿下人在朝堂之外,消息延迟,现在第一想法还是要想办法进宫或者入朝,与高相一定好联系得当。李承鄞点头深思……
时恩守在门口,间或送水,天色渐渐暗下来。送走柴牧,裴照留下吃了晚膳,也回府去了。
“殿下,天色已晚,还要出门吗”
李承鄞拍了拍时恩的肩,“时恩,有的地方只有晚上玩起来才尽兴”。
自小就恪守成规,从未去过那些地方,与柴先生商议之时脸色淡定,其实内心还是很兴奋,灯红酒绿、酒醉金迷他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难得有此机会放肆一把。一袭水浅葱衣衫,手拿折扇,身后跟着时恩和一府丁,沿着朱雀门一路直走,临近东市的平康坊,听着阵阵乐声,李承鄞走的愈发意气风发。
这地方的门面远比西市要精致许多,门口悬着的匾额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瞧着很像样,不像西市那样随便写几个字招揽客人,绵绵丝竹声传来,左摇右晃的走在路上,还叨叨着:瞅瞅哪家店最大最好,他就要去最大最好。时恩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着一处装潢得光鲜亮丽的地方说:那家店不错,够大,够气派,公子去那儿看看。
进了浣碧楼,他新奇的看了一圈,还挺香的。迎面一位中年妇人走过来,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盯着这领头的小郎君,“公子,第一次来我们浣碧楼吧,我是这的吕妈妈,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都有~”。李承鄞故作老练,“先找几个会弹琵琶的弹给我听听,跳舞的也要。你们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再与我详细说说。”
吕妈妈看了看这明显稚嫩的小公子,衣着不菲,身后那人明显是宫中宦官,但听他熟门熟路,却也没说什么,此处虽是市妓汇聚之地,寻过来的大多是新科进士或者达官贵人,风雅得很,来听曲看歌舞也是正常。便领着他们去了二楼最宽敞的包间“听雨轩”,一拍手,便有几个妙龄女子鱼贯而入,为他们端上精致的点心瓜果。这些女子衣着和宫中女子不太一样,都露胸束腰,俯仰之间尽显婀娜身姿,相貌虽不算是顶尖,胜在年轻俏丽,瞧着总是讨喜的。李承鄞看了看那些姑娘,兴致略缺的听着屏风后的那个琵琶女。
少女名叫阿奴,约莫十三四岁,相貌姣好,气质动人,身姿也依稀有了豆蔻少女初现的婀娜,自小受吕妈妈收养,已学了八年琵琶,是这浣碧楼中才名最高出场也最少的姑娘,在这平康坊之中素有“一面千金”之说。
李承鄞眼睛微眯,手持清酒淡淡抿了一口,盯着那琵琶出神,明远姑姑说母亲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父皇就是喜欢极了她的琵琶,也不知阿娘长什么样子,给我取了什么名字,临死前是否留恋惦记着那襁褓中的稚子。
忽听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侧耳听去,有人在高声嚷着“都说这吕阿奴有多难请,原来是瞧不上我高震,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她们带过来!”李承鄞听了听外边的吵闹声,低笑一声继续饮酒,“时恩,去把三表舅请进来吧”。时恩低头称是。
喝退众人,高震坐在屋中有些拘束,他与五皇子素来也不是很熟悉,家中打算他也是知道的,这还是第一次在宫外相遇,低头尬尬饮了一杯酒,“殿下身体如何”,李承鄞抬头笑道“自西境回来一直在家中静养,也没有出去去看看舅公,今日难得碰见三舅舅,承鄞便请舅舅赏赏歌舞,改日再去府上拜会舅公。”高震心中松快,想来五皇子还是亲近自家,便热拢的为他介绍:这东市平康坊中,出了名的就是米罗酒肆的西洲美酒,鸣玉坊的明月姑娘。浣碧楼的阿奴名声仅次于明月姑娘,琵琶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李承鄞笑哈哈,“三舅舅你可真是个中高手啊!”高震愈加开心,一杯一杯美酒下肚,谈性正盛,不觉就喝多了。李承鄞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子时已过,便让府丁扶着高震一路送去高府,将剩余的酒泼了自己一身,下楼走了出去。
出了浣碧楼的大门,沿路走去,听到一阵西洲乐曲,仰头看了看?米罗酒肆?,准备抬脚进去,便看见一个身影,时恩诶了一声,说那不是裴将军,刚准备高喊,被李承鄞拦住,看着他身旁一着玫红衣的外域女郎,低笑一声,这木头竟然还跟这个外域女细作有来往,这米罗应当就是西洲的米罗吧。偷偷跟时恩走到门旁不可视处,听到那女郎说,“裴将军,这罐西洲美酒可是我米罗出品的精品中的精品,出土一共只有两罐,我保证你一定喜欢,要不要今天留在这让我陪你喝呀”
裴照低头嘴角微微扯了一抹笑,不是我喝的,是一个西洲的朋友极喜欢喝酒,我想送于她的。米罗愕然,“是小枫吗”。裴照放下一锭银子,抱着那罐酒抬头走去。
李承鄞垂头半晌,讥笑两声,不知笑自己还是笑那买酒之人,没有再进去,带着时恩一路回府而去。
一连三日,流连平康坊,酒色沉迷,与那吕阿奴夜夜笙歌,一掷千金,有人看到那公子兴致来了将那女奴抱到怀中,共弹琵琶,有道是,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
有话要说:
李承鄞就是个渣渣,哈哈哈,失忆狗想送礼物都不能送,但是裴照就不一样了,裴哑巴什么都知道跟小枫关系又好。
我还是偷偷夹杂了私货,小枫的红色配额是做成一颗颗红豆样式组成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在后边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有人暗戳戳告诉小枫。
大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