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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尾狐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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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城汉守县不过是普通的一座小县城,只因地处琨州与少阳州交界,平日里商旅往来皆在此歇脚,人来来往往甚多,此处便较之阳关城其余县繁华些。商旅歇脚时自会在酒桌上谈些闲话,因此汉守县的消息自会多些。
话说这日,县城的一座酒馆内一些商旅正高谈阔论着近日发生的奇事。
“距此地八百里有一座村庄,名为陈家村,村中近日时有小儿走失,皆是每月十五,据村中人说,小儿消失时,房中会遗下几瓣桃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此事我知,官府遣人前去查探,说是山间野兽叼去,只叮嘱村中人需小心便草草结案。实在不良。”
“那陈家村贴出告示,重金求高人为他们解了这无妄之灾。可惜去了几个道士皆是无功而返,现下那陈家村可是人人避之。”
“我看是那陈家村人发了癔症,小儿失踪定是林间野兽所为,那桃花也是野兽自山林带来遗落在房中。”
“阁下为何如此确信是野兽所为,莫不是亲眼所见?”
“亲眼倒是不曾,只是某一番推测。小儿消失无声无息,若是人为那必是亲近之人,只是虎毒不食子,且亲人久居一屋极难隐瞒。再说邻居,官府也曾怀疑是邻居所为,只是一番搜查后一无所获。如此种种,非人自是野兽。”
“这位兄台,如今已七月中旬,桃花如何还能开?我看倒像是妖怪。”
“哼,那沧州一位大人喜爱桃花,便令人在院落种下一片桃林,每日悉心照料,寻常桃树三月中旬开花,四月凋谢,他家桃树偏能开至六月下旬。这也是妖怪所为不成?”
提出质疑的男子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只怨自己见识浅薄,羞于在此,掩面离去。行至巷道,忽遇一人拦住去路,见对方身着紫色锦衣,腰间悬着一枚玉佩,气质华贵,料想不是凡人,便挤出笑意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拦住在下所为何事?”
那人露出几分笑容,道:“我方才听闻足下与那人争论,倒是以为足下言之有理,七月酷热,饶是那位高官也不能让桃花再盛开,山间野桃树又如何能常开不败?”
男子苦苦思索,忽而抚掌大笑:“大人言之有理,待在下回去与那人再争论。”抬头时,面前空无一人,哪有什么大人。脑海中也记不起那位大人样貌,一时间竟不知那位大人是真是假。下一瞬便将这疑问抛之脑后,精神奕奕向着酒馆而去。
陈家村离汉守县八百里,若是寻常骑马,少说也得三日。但不过片刻,那个在汉守县拦下男子的“大人”就出现在陈家村村口。
早已在村口等待多时的村长看见他,原本焦急的脸上露出几分激动的笑,快步迎上来道:“卜公子,您终于来了。”
“村长不必焦急,我心中已有谋划,今晚便可为村中除去这祸患。”男人望向远处深山,“只是不知这附近何处种有桃花?”
“桃花?这沧琅山上皆是桃树,每年都会开花,也算是我们一景了。”村长说起时很是自豪。
男人颔首,跟在村长后面进了村。
夜半三更,一轮冷月悬于高空,虽不及太阳明亮,也能将地面照得清楚。白日里热闹的陈家村此时静悄悄的,无端多出几分诡异感。男人站在村里最高的屋顶,将村中景象尽收眼底,身后忽有异响,男人警觉看去,嗅到一股异香,未等细想便觉大脑昏沉,眼前模糊,不过片刻便晕过去。
“呸,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不过如此。”一道女声自男人身旁说出。言毕,一位不过二八妙龄的少女出现在男人身边,少女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潋滟水光,一身粉红衣裙,娇俏可爱。
少女伸出脚尖轻踢男人肩膀,男人毫无反应,与晕倒一般无二。少女遂放下戒心,转身向着村中一户人家飞去。身旁空无一人,男人方才睁开眼睛,并不急着跟上去,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个法印,“去。”
此印名为“不离印”,原是减法世代一位大能所创,用于追踪,只需双方接触便可将印种在对方身上,百里之内皆可寻到踪迹。几经改良,如今用作入门道法,算不得神奇。
那少女似早有目标,不过片刻便携着一小孩往沧琅山去。男人一跃而起,捏起法阵远远追随而去。
少女携着孩子入了沧琅山后,寻着一株桃树停下,屈指向树枝一弹,打入一道灵气,原是密密麻麻的桃林景色渐变,瞬息间便换副模样。少女脚步轻快沿小径入了桃林深处,随她身影渐隐,小径亦渐渐消失,桃林恢复原来模样。
男人跟随少女来到桃林,在原处踌躇片刻,瞧出这处布下迷魂阵,只是布阵之人手段不高,骗过凡人眼睛倒也足够。料想此妖并无厉害之处,便大摇大摆破开这阵法,一路尾随而去。
再说这少女,迷魂阵仅为防止村民发现此地,自是不算高明,因此被人破了阵一时竟也未曾察觉,顾自携了幼童入了栖身洞祉。此洞灵气充裕,较之凡间灵气匮乏算是修行不可多得之处,不知为何被这少女发现占去,用作自己洞府。少女快步穿过甬道,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尽头,“大哥,我又捉住一只婴孩,你吃完他的心,伤势便能好得五六成,也不必日夜躺在这冰床上,受这苦楚。”
“小夭,自我卧床便多依仗你照顾,此等大恩我定谨记在心。来,将那小孩予我。”一道虚弱的男声自深处传来,“小夭,今日你可是捉了两只小孩?”
“今日那陈家村请来一位道士,我怕惹出祸端,便只捉一只回来。大哥,可有不妥?”
“如此看来,这洞府中怕是不请自来了一只人。洞中那位,不妨现身一见。”
少女惊讶的回身看去,只见黑暗甬道中一人应声出现。定睛一看,却是陈家村中被自己迷晕的那男人。
“如何是你?”
男人不答,反是将这洞仔细打量一番。洞中极为简陋,不少地方还有凸起石块,唯一称得上好的便是洞府中央那座长三宽二的冰床,冰床上躺只三尾白毛狐狸,想必刚刚男声便是这狐狸发出。暗自估算这三尾狐狸尚有几分能耐,再数数自己乾坤袋中宝物,心下稍定,面上不动声色,“白狐一族在千年前被景明仙君灭族,不想竟遗漏一只,且暗藏于此残害百姓。”
“你是谁?竟知晓这等秘事。”三尾狐狸抬首质问。
“呵,在下玄天宫宫主座下大弟子庆昊天是也。”男人很是傲然说出这番介绍。
谁知那只三尾狐狸竟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轻蔑道:“原是那欺师灭祖的曹清小儿座下守丹炉的大弟子,那去毛黑鸟插上彩羽便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
在末法世代后,各大门派人才凋敝,门下弟子死伤殆尽,这宗门传承便落在门派中那些弟子的随侍身上,而守丹炉的随侍在众随侍之中也算不得上等,因此玄天宫十分忌讳谈及出身。外人不得而知,但身为门派大弟子的庆昊天岂有不知治理,素日里无人敢如此冒犯,今日被一只妖族如此奚落,焉能不怒,当下便双手结印召出龙吟剑,喝道:“不过一只孽畜,安敢如此嚣张,今日我便替陈家村百姓除去这祸害。”
“哼,你师祖都奈何我不得,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那只三尾狐狸也站起,冲着庆昊天龇牙,身后三条狐尾无风自动,眨眼间暴涨数十倍,挤满他身后空间。
方一交手,庆昊天便察觉这三尾妖狐的厉害,不由暗怪自己轻敌,一时也不敢怜惜法宝,只将乾坤袋中符篆、法器抛出。如此交手几百来回,那只三尾狐狸仍是灵力充足,庆昊天心中大惊,暗叹这末法世代留下的妖兽果不简单,抽空吞下一颗补灵丹,体内灵气充盈起来。
深知这般拖延下去对自身不利,庆昊天当机立断,脚踩七星步,执剑刺天,低声吟念。
“九天上神,地府英灵。
应剑之召,为吾所使。
破奸除恶,天地正明。”
瞬息之间,庆昊天所处之地上有雷光,下有阴风,洞府之内狂风大作,一人一妖所处方圆一片肃杀。
“九天玄极真诀!”三尾狐狸原本轻松的姿态也严肃起来,凝重又有些轻蔑,“我倒要看看,曹清死后,他那些徒子徒孙尚能使出真诀几分威力。”
在小夭眼中,无论怎样黑的天,不管是雨天或是黑夜,都未曾见过如此黑暗的天,雷声也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从未如此刺目,令她仿佛置身虚无之境中。
似乎,这虚无稍不留神就会将她吞噬。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洞穴中那个男人和她的大哥彼此剑拔弩张,作势斗法。
一声炸雷响过,震得她只觉神思恍惚之时,便看到男人头顶闪电汇于剑身,片刻间男人周身衣物高高鼓起,怒目圆睁,睚眦尽裂。此时,洞府之内,亮如白昼。
只听男人一声大喝,右手剑诀引处,狠狠劈向三尾狐狸。惊雷响过,剑上雷电疾射而出。所过之处,山体硬石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三尾狐狸弓身龇牙,吐出自己内丹,那内丹高速旋转红光大盛。
下一瞬,雷电与内丹撞上。小夭只觉一道不可抵御的力道撞击在自己胸口,五脏六腑激荡震动,耳边一边寂静,还不等她对疼痛做出反应,那疼痛便奇迹般消失。还未等她惊奇,连着对着世界的感知也消失了。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场,定能看到小夭被一道光打中胸口倒飞出去,接着她的身体便奇怪的从脚开始消失,不过眨眼之间,这片天地再无她身影,只余地上一瓣桃花。
庆昊天本以为九天玄极真诀至少能重伤那只三尾妖狐,不曾想那只妖狐竟如此厉害,依靠内丹生生抗下这一击,只受些轻伤。他体内却是灵气溃散,眼前视物模糊,双手更是颤抖不止。
那只妖狐运出一尾,庆昊天不及躲闪,被抽得倒飞出去,撞上石壁滚落下来,只怕肋骨都断去几根。
“你害死小夭,今日你必死!”三尾狐狸杀气腾腾自冰床跳下,跃到庆昊天身旁,亮出尖爪,正要刨开庆昊天胸腹时,却无法行动,不由大惊:“你竟能布下阵法?!”
本是垂死之人却睁开眼睛,自乾坤袋中掏出九死回转丹吞下。
这九死回转丹乃是七品丹药,虽不能药死人、医白骨,但只需还剩一口气,便能救回来。
“不过区区三尾妖狐,还不至于要我性命。”庆昊天翻身坐起,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木盒,揭开,里面盛有一白玉瓶。庆昊天十分小心拿出白玉瓶,揭开玉塞,将瓶口对准三尾狐狸,口中念念有词,大喝一声:“收!”
那三尾狐狸便被收入瓶中,庆昊天将白玉瓶盖好,放回盒中,又将盒子仔细放进乾坤袋收好。此事皆了,庆昊天便在原地打坐调息,又过五个时辰方才整理衣装出了洞府。
夜半追妖,傍晚才归。庆昊天自知耽误良久,不敢多停留,未曾告知陈家村妖怪已除便急忙御剑朝玉虚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