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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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允腰背挺得笔直，伫立在杏花树下，吐字清晰，一字一句：“还给你，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顾承安看着她坚决的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那枚钻戒，在光影的投射下泛起刺眼的锐白光芒，就像是最尖利的冰刀直插\入顾承安最柔软的心尖。刀虽锋利，刃却迟钝，停留深埋在他的胸腔里，只要他稍加动作，破碎的痛觉便汇聚到了一起，渗入四肢百骸，令他刻骨铭心。
顾承安的眼里好似有团团烈火燃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允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冷冰冰地反问：“你说呢？你那么聪明，那么左右逢源，怎么会看不懂呢？”
他有些气结：“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我？”
“那你究竟做过什么，值得让我对你死心塌地的相信，有吗？”
婚姻那么沉重，怎么是小小的一枚戒指能够圈得住。
顾承安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他这次真的是气极了，手臂高高地抡起。叶允有些胆怯，认命般扬起脖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啪”的一声在空气中震响，可是随之而来的那一巴掌却没有落在叶允的脸颊上。叶允迟疑了一下，才惊讶地睁开眼睛，落进视线里的却是微侧着头的顾承安。
花园的杏树旁，伫立的昏黄色路灯在层叠夜色中散发出柔柔的光芒，叶允站在洒落下的光晕里看过去，顾承安的侧脸轮廓笼罩在朦胧的灯光里看不清楚，那么响亮的“啪”一声巨响，单是凭直觉叶允也能猜到他的力道之狠，可是偏偏有人却咬牙死撑着，隐没在斑驳光线中，笑容正好。
他正过脸来，右脸迅速红肿一片，墨色沉沉的目光在与她互相瞪视中渐渐冻结成霜：“假惺惺还给我干嘛？不想要，那就扔了吧。”
她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怎么会不理解这枚小小的戒指于他和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爱情易成，可是婚姻难守，维系彼此的除了那纸婚约之外，仅剩的便是这枚戒指了，但可笑的是，既然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她都能轻而易举地还给他，那么他还留着做什么？
顾承安伸手捏起戒指，轻松地一甩手，戒指在冰凉的空气中划过一道明亮闪烁的弧线，好似天边一闪即逝的流星。
叶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眼光本能地追随着戒指坠落的方向，直到最后星光陨落，消逝在那片墨黑沉郁的树木草丛中。叶允难以置信地扭头，晚风带着馥郁的夜来香扑面而来，她之前下来的匆忙，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棉T，也不知是因为晚风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她的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顾承安却离得远远的，语意格外淡然：“戒指不要可以扔了，可惜我不是戒指，你就算是想扔也没那么容易。”他伸手本想抚摸她的发梢，中途却生生地将双手收回，他说：“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就算是想跟我分手，也等你睡醒了，有气力了再说也不迟。”
话音未落，顾承安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叶允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拼尽全力想要追过去，可是四肢却阵阵发虚，一股又一股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腿脚一软跌坐在草地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承安的身影渐渐在夜色中隐没。
叶允无助极了，张着嘴想要大声喊住他、抱住他，想要告诉他，其实她爱他，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了。所以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叶连阡带着她去了瑞士的Lungern，在那个开满大片大片向日葵的山坡上时，她抑制不住有种流泪的冲动，那是顾承安最喜爱的花，浓烈的金黄色在不经意间都能灼伤人眼睛，可是这样耀眼的花朵，它的花语居然也只能是“沉默的爱”。
Lungern的那个黄昏，天边尽头云卷云舒，霞光万丈，她瞒着叶连阡偷偷一个人跑到那个金黄色的山坡前，撕心裂肺地放声呐喊，喊的全都是他的名字，山坡上的风很大，直吹得她衣衫飞舞，吹得她泪水肆虐了一脸，然而一旦直面那个人时，再多的话她都开不了口，满腔的喜爱也只能寄托在那张画满向日葵的明信片上。
所以她只能猫着腰趴在硕大的邮筒前，一笔一划在明信片的背面写好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笔尖却在空白的留言处停驻了许久。直到最后一片流火在绯红的天空中缓缓飘散时，叶允眉间凝聚的怅然终也渐渐隐去，她终于鼓足勇气，提笔在那空白处龙飞凤舞了写下几个字母，似乎已经在心底写过很多遍了，所以真正将之予于纸端的时候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Te amo。
顾承安，我爱你……如果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那么我就会把它埋葬于此，再浓烈的爱情都只能缄默于此。
顾承安，你总说我笨，没有错，若是论起装笨，恐怕我也是天下无敌。
盛夏的安南东街，蝉噪声一阵浓过一阵，叶允知道顾承安这一走，再回头便是从前了，一意识到这儿，她的心口骤然一酸，蓄着的泪水劈里啪啦的从眼眶中滚落。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腿滑下，她都顾不得了，满脑子萦绕的唯剩一个东西——戒指，那是她的戒指。叶允强力直起身子往草木繁茂处爬过，双手哆哆嗦嗦地在草丛里摸索，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了，一个劲的掉落进草丛间。
戒指，那枚戒指。
她承认那时候，她半是赌气，也半是试探着把戒指还给顾承安，可是那么骄傲的顾承安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给扔掉了，动作快得只在眨眼之间，一切都翻天覆地了。叶允真的是无力极了，他是男人啊，为什么从来就不知道要让一让她呢？
顾承安走得很急，到最后仓惶得像是逃跑一般，他一直都说叶允笨，可是实际上，他才是天底下最擅长装傻充愣的那个人。
其实顾承安今天来昆仑完全是被人逼来的，自从那天晚上将小溪送到饭店门口之后，他就不曾再见过这个女孩子了，直到有一天他搭陆湛的车时，接到笑笑的电话，说舒小溪出事了。
他左思右想了半天，陆湛倒是先反应了过来，对着他做口型——“允儿”，他这下才明白过来笑笑所指何人，脑海里顿时便勾勒出那双一笑起来就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他们家的那个笨丫头。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反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笑笑在电话里激动极了：“那天晚上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本来她还好好的一个人，可是自从那天见过你之后，她便一直神情恍惚的，现在被车撞了正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告诉你，顾承安，要是小溪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堵上所有，都要让你一点一滴全部赔回来！”
顾承安顿时觉得喜感极了，一把将手机摔了过去，然后掏出一根烟，不紧不慢地点燃送到嘴边，沉默着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烟圈。
陆湛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倒车镜里看着顾承安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一惊，他从小和顾承安一块长大，对顾承安可谓是了若指掌，顾承安表面上越是冷静，实际上却是真的动怒了。陆湛小心地试探着开口：“你究竟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了？”
“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倒是现在的小姑娘一瞅见有些机会，便厚着脸皮削减脑袋往上爬，可惜，来晚了，我现在都有了允儿了。”顾承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只是瞅着她有几分神似允儿，本来还觉得她单纯，便好心的帮她解下围，送她出去，然后说声‘Te amo’，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淌这深水，就这样而已，结果呢，现在还是被人赖上了。”
陆湛惊得大力一脚刹车，“哧——”车轮胎抱死，在板油地面上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顾承安没系安全带，被陆湛那一脚莫名其妙的的刹车，整个身体霍得腾空，飞驰的惯性让他的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挡风玻璃，痛得顾承安头晕目眩，眼泪狂飙，他刚想转身怒斥，结果陆湛震惊嘹亮的怒骂声随之而来：“顾三你个笨蛋！你在风月场里混这么久了，别告诉我你丫真的‘单蠢’到连‘Te amo’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顾承安这下完全被震住了，他一手捂着已经浮肿的额头，眼神掠过窗外盛世繁景，似乎瞥见那双宝石般熠然闪烁的眼睛，他顿时恍然大悟，自己被那个所谓的小笨蛋给无情地黑掉了。
其实只要叶允执意，那么任何事情她都会费劲心计让顾承安永远也无法知晓，譬如Te amo，譬如那个夜晚。
他永远都不知道叶允究竟历经了怎样煎熬的一个夜晚。当天边微露晨曦的时候，当叶连阡从陌陌那儿知道事情始末赶到安南东街的时候，那一刻，叶连阡想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他看着叶允奄奄一息地晕迷在草丛里，往日里的优雅气质顿时隐逝不见了，那时的叶连阡浑身散发着都是熊熊愤怒之火，他极力地克制着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跑过去一把将叶允打横抱起。他只觉得怀里的那个女孩子轻飘飘得出奇，似乎风一吹便会消失不见了。叶连阡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说不出的心疼，叶允早已意识全无，就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叶连阡死死抱着她，不管她能不能感应到，嘴里仍旧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他跌跌撞撞地朝车狂奔去。叶允素白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单薄的身子缩在叶连阡宽大的怀抱里愈发显得瘦弱，长长睫毛因为叶连阡奔跑而不停的颤动，还不时地从眼眶里滚落出许多眼泪来。
叶允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长得让她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梦里面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叫着她名字，“允儿——允儿——”，又是不安又是焦急，还有许多纷乱的脚步遥遥的传来，她拼命想看清楚，却什么也摸不着，只是觉得四周乱糟糟一片，她就这么在梦里面失声痛哭。
直到最后好像眼泪都流尽了，她才恍惚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叶连阡胳膊拄着脑袋守在她的旁边。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双手抚过隐隐作痛的小腹，然后看见叶连阡原本闪动着惊喜的双眼迅速黯淡了下去，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天气很好，透过浅蓝色的窗帘渗入几缕阳光，叶连阡之前眼里的光亮就像烟火般转瞬熄灭，他已经做好准备，任由她叫喊也好，吵闹也好，可惜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睁着双空洞的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停的掉眼泪，就像这辈子都流不完似的。
隐瞒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毫无意义，所以叶连阡狠着心告诉她：“我找到你时已经太晚了，孩子保不住了……你的身子又弱，医生说，只怕今后再想怀上，恐怕也难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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