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澈阿

3、第 3 章

　　顾承安一行人，出门聚会向来不会忘带女伴，这次也是。叶允瞧见一个女子，面容姣好，看着神情倒像是顾承安的女伴。
　　果不其然，那个女子目光炯炯地回望着叶允，说不上嫉妒但也谈不上不在意。

　　叶允从来都没干涉过顾承安，这种情形虽不多见，但也着实遇见过数次，却也没如他人所想，并无丝毫尴尬。顾承安挑选女伴的眼光从来都很好，这次也不例外，那个女子，眉目如画，淡雅秀丽，下巴尖尖的，倒也好看。

　　叶允仔细一瞧，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心下疑惑，转念一眼，应是从前遇过，便不由地对她有些许佩服，顾承安换女伴的速度那叫一绝，兴许这个女子有几下子，这么久了还让他留恋。

　　那群人里，大多数都是晓得叶允的，都客客气气地和叶允打了个招呼。那女子便也过来，自然大方地喊了声：“叶小姐。”

　　顾承安的脸色禁不住一晒，隐隐有几分愠色，也没吱声。叶允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电光火石之际，突然想起来，眼前那女子原来在哪见过，不就是飞机上的那个“陌上花开”嘛，当时觉得她漂亮还刻意多看了两眼，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还误以为是顾承安之前的女伴。

　　“她是申缓缓，之前在陆湛生日宴上认识的。”顾承安的目光在叶允脸上流连揣摩了许久，嗓音微哑俯身在她耳边，在旁人看来姿态亲昵神情暧昧。

　　顾承安一向不对叶允解释过什么，此时这么一来，倒是让叶允有些目瞪口呆，旋即反应过来，便落落大方地道：“申小姐。”算是打了个招呼，也不多加理睬。

　　凑巧陆湛喊她过去，叶允便想要从顾承安的手中抽手出来，顾承安一直都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往日人前虽然对叶允也是宠爱有加，却也不如今日有些反常，一直紧握她的手不放，扭头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抽出手来。

　　那顿饭，叶允吃得倒是欢畅，昨天坐了一日的飞机，也没好好吃过什么，早上起来又觉得口干舌燥的，也没怎么进食，现下倒觉得有几分饿，一桌人里除了那么几个若有所思的，也就叶允和陆湛在那儿你来我往地互相喂食，全然不顾他人，全情投入的样子，倒也是有趣。至于顾承安吃了多少，饱了没有，叶允已是顾不得了，一人吃饱自己不饿，一向都是她的原则。她也懒得看他，心里明了他寒着一张脸，偶然眼神冷冷地飞过。

　　一顿饭吃下来，竟花了不少时间，走出会馆时，已经明月皎洁，月色溶溶了。初春的北京夜晚，依旧有些春寒料峭，叶允出来得急，只换了一身长裙，也忘了加件外套。夜风吹过，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却被一旁的顾承安敏锐地捕捉到，微微蹙眉，伸手揽过叶允，动作极其自然，叶允想要推脱，却力量悬殊挣脱不得，只得横了他一眼，低声说了三个字：“申小姐”。

　　顾承安本来还是喜笑颜开的，如此一来，直觉无名之火在胸腔腾腾升起，胸口略微有些起伏，直眼冷冷盯着叶允艳若桃李的一张小脸隐含着些许笑意，仿佛一个孩子奸计得逞的神采风扬，劈头盖脸的吻便盖头落了下来。

　　本来还闹哄哄的一群人，顿时鸦雀无声，万事万物恍如在那一刻静止。
　　车如流水马如龙，来来往往的车流在身前而过，偶然几束车前灯光扫过，落在叶允睁着的眼睛里，顾盼生辉，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顾承安放开叶允，瞧见一张俏脸芙蓉嫣红，轻笑出声。叶允有些生气，想要狠狠地朝他挥拳而去，猛地瞥见顾承安眼角和眉梢都是溢满笑意，眼神明亮，比刚才的自己更俱一份得意暗喜，就隐下怒意，不以为意。
　　“顾公子的吻技竟然每况愈下啊，真要让人掬把同情的泪水啊。”说完又应景地满怀同情的幽幽长叹。

　　那堆人闻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有些个还大气不敢出。唯独就陆湛和许茂研放声大笑，清脆响亮。
　　陆湛挤眉弄眼：“既然如此，顾公子何不闭关，好好修炼一番，”转而眼神轻佻，唯恐天下不乱地冲着叶允道，“至于允儿，不如从了我，我陆某保证让你下半辈子都吃香喝辣，生活幸福甜蜜。”一番话下来，语带双关，已有所指。

　　顾承安好一阵沉默之后，也只得淡然一笑带过，不置一词。这些年过去了，她还依旧宛如当年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心底深处却是暖洋洋的，好似多日阴霾的天空蓦地撕裂，透出一缕灿烂光辉，落满他的心间。

　　本来大家还说要换个地方再聚，顾承安想起叶允衣衫单薄，便挥手说不去了，撇下众人牵着叶允朝他的雅致Mulliner而去。
　　叶允故作惊讶的问他：“不管申小姐啦？”

　　顾承安眉峰微微一拢，面色如霜，眯了眯眼，轻轻地拉长尾音：“叶允，你就这么喜欢把我推开啊？”
　　他甚少直呼她的名字，叶允立马心领神会，缄默不语，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顾承安的手很大，十指纤长，能把叶允的手完完整整刚好包住。叶允的手指白皙又微凉，尤其是冬日里，即使终日带着暖宝宝，依旧双手冰凉，愣是怎样都暖和不起来，顾承安在时总是习惯地给叶允暖手，盈盈小手肤质凝滑不堪一握，每次暖手暖到后来他总会想起古人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顾承安没多问就将车开往安南东街，叶允看着窗外的夜景疾驰而逝，繁华都市夜景似花。从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时至今日，这么多年过去，可是统统加起来，叶允总共长住的光景也不到两年，谈不上喜爱，至少没有上海来的让她刻骨铭心印象深刻，总归感觉这里还是少了那么些许人。她在这个城市里倒是狡兔三穴，不过说到底还是安南东街那边住的稍微久些，每次偷偷从巴黎逃回来时便总是宿在这儿。

　　顾承安平日里不来这儿，也只有叶允在京时，偶尔会来住一下。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地处了一些时日，有时候倒是默契得可怕，就好比现在，刚潜逃回来就被他逮个正着。

　　进了公寓之后，叶允感觉喉咙涩涩地发疼，直接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矿泉水，正想寻个杯子倒水，突然身后有人贴了过来，长臂紧紧缠绕着她，情绪浓烈的拥抱让她有些一窒。
　　耳后传来零碎低沉的声音：“允儿……”

　　叶允突然没来由的便想到晚宴桌上，那双黑黝黝深邃的眼睛，还有旁边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莫名的胸中隐隐泛酸，脱口而出：“你做什么，要抱抱你的‘深小姐’、‘浅小姐’去啊。”

　　身后那人一听，怔了一下，顿时心情大好，浑身舒畅，爽朗地大笑出声，笑得让叶允有些毛骨悚然不知所措，良久才抑制笑意，轻轻地掰过叶允，目光炯炯。
　　“允儿，原来你在吃醋啊？！”

　　叶允周身却是一怔，扬手推开他，心下却不如之前那般净若明台了，也懒得再觅水杯，拿着矿泉水径直穿过饭厅往客厅而去。

　　顾承安面上一片欣悦之色，长眉一挑，灼灼眼色亮若星辰一般，独自在厨房静立一会，便急急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客厅而去。叶允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懒洋洋地抬眼瞅着他惊喜万分而来。

　　顾承安看到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神色淡淡眼神慵懒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那只波斯猫，心头一暖，附身过来软软地在叶允耳边吐气，温润的呼吸拂过她光洁的脖颈，愣由顾承安轻软的唤她“允儿，允儿”，绵长的口吻落在一室凉意之中。

　　一声声“允儿”唤得她浑身酥软，心里暖暖的一酸，手中的矿泉水应声落地，汩汩的水流淌出来，洒在厚致密实的羊毛地毯上，濡湿了一大片，水渍慢慢扩散开来，晕染的地毯色泽越发深暗。

　　月色正好。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明月明月明月。争奈乍圆还缺。恰如年少洞房人，暂欢会、依前离别。”

　　小时候背诵的诗词不停地在叶允脑子闪现，昏乱之中，脑子里好像灌了白浆一般，混沌不堪，除了不停地默念那些词句，别的都涣散剥落成一片片，支离破碎。

　　恍惚中好像有人轻咬她的耳垂，叶允颤栗了一下，那人轻笑出声：“老婆……”叶允已是难以分清言语，喉咙有些发干，咕囔了一下，好像应了一声“嗯”。

　　那人趁机探舌进来，辗转反复，像条灵巧的小蛇一般不断深入，她却不断闪躲，可就是弹丸之地，逼到绝境躲无可躲，他像得胜的孩子一般，很是贪心的用力含住她的丁香小舌，大力的吮吸着，叶允只觉得有股热流顺着她的脖子背后涌了上来，舌尖和后颈疼得要命。

　　再度醒来之时，叶允发现自己躺在卧室软床中，房间的曳地窗帘并未合拢，约莫透过几丝光线，抬眼望去，已是东方渐白。昨夜的一切都是朦胧不清，她也忘了自己究竟怎么从客厅回到卧室，懒得再想，伸手却碰到旁边一人。

　　那人倒是呼吸绵长，凤目紧闭，想来还在沉睡之中。叶允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鬼使神差地探手过去，指尖轻柔拂过他的薄唇。

　　顾承安唇色红润嘴角微动，惊得叶允立马缩手，另一只手紧紧捏住刚刚差点造祸的手指，指尖莹润细滑，还残留一丝顾承安的气息，心下暗叹：真是色~欲~熏心色~欲~熏心啊。

　　旋即悄悄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衣物，蹙眉叹气，从衣帽间里挂了一整排琳琅满目的衣物中，随意挑了一件绛红色衣裙换上，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失魂落魄一般伫立在客厅许久，掏出手机，诧异地发现竟有十六个未接来电，翻看下记录，满屏幕都是两个字“五哥”，不由地有些赧然。

　　一夜荒唐，没想起查阅手机倒也罢了，居然把每日互相道晚安的惯例都给抛之脑后，果然是色~欲~熏心色~欲~熏心啊。

　　愧疚泛滥肆虐心头，也没顾上现在时间尚早，便直接按了拨号键，却只嘟嘟响了两声。
　　“允儿。”那边传来温煦的声音，好似有些焦急万分，但是吐字清晰，不像初醒的样子。

　　叶允抿抿唇角，缓缓地开口唤了声：“五哥……”

　　百转千回之中，尽剩柔情蜜意，再怎么百炼的刚也是白练，悉数化为绕指柔。

　　卧室中一人单手支了脸颊，先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手轻脚做贼一般偷偷溜去，本来气定神闲的，转瞬间脸色一沉，眸色深邃黯淡，狭长眼睛稍稍一眯，瞳仁猝然紧缩。
　　屋外房门合拢的声音传来，虽几不可闻，落在他耳里格外刺耳尖锐，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转而四肢舒展躺回床上，手臂触觉到另一半床上残存的余温，心念不知转过几百个来回，冷哼了一声，仿佛自嘲一般，又长目一阖假寐好似沉沉睡去。

　　叶允站在小区外面的花坛边，微微有些懊恼，暗忖自己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人被攻城夺池，束戈卷甲了呢。
　　远处尽头，叶连阡开车过来，遥遥地便看见亭亭如盖的绿茵缤纷花团锦簇中，叶允一席绛衣低垂着头。昨夜下了整整一晚的薄雨，天色微亮时分才将将停歇，空气里湿润润的，沁入几缕青草花香。

　　叶允感觉到有车过来，回首抬眼相视，见是相邀之人，便含露浅笑步履轻快地向他走去，裙裾飞扬。
　　叶连阡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侧耳聆听一整夜的雨打青竹声，只觉得心绪万分烦恼并未好睡，索性干瞪着眼睛看着屋里光线由黑渐白，最后皎月渐渐隐去，一室灰白寂静。清晨时分接到叶允的电话之后，猛然从床上坐起，顾不得好好梳洗便急急地驾车往南城而去。
　　北京今春多雨，到处湿漉漉地让他心里总是惴惴得有些焦躁，现下瞥见那杏花树下，只见那纤纤的素手，凝眉笑靥，顿时惊觉满世界都是新清，那样的静好。

　　“五哥。”推开车门，叶允委身进来，轻言软语地叫他。

作者有话说

　　花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