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世间：蔷薇》不爱吃芫荽

21、第 21 章

　　当妖神步惊雪一家三口出现于青丘白府门前，白浈上神与玉荷仙姑早已在门前等候良久。当白浈上神抱起奶声奶气喊着“外公”的糖宝，那张端着父君威严之脸容刹那间化作绕指柔，玉荷仙姑招呼着两人入屋。
　　那些白府的地仙侍从毫不客气地唤步惊雪“姑爷”，唤糖宝为“小少爷”，糖宝自入了门便由着外公白浈上神抱在怀里。稍有眼色的地仙，也深深感觉到白浈上神待这个外孙乃是极为喜欢的，就连女婿步惊雪也是越看越顺心。
　　翁婿二人难得一致不再说起当初蔷薇之生母如何胡闹之事，两人于书房处喝茶、下棋，一派的从容。玉荷仙姑抱着糖宝，领着蔷薇前往媚箬所处的院落，沿路的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蔷薇自觉她的生母于此养病委实不错的。
　　推门而入，迎面招来的便是一个蒲团，媚箬强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口里依旧是骂骂咧咧不断。“没安好心的东西，给我滚！将我安置于此地，换个贤惠之名声，玉荷你这贱人倒是将如意算盘打得精巧。”
　　“小心！”蔷薇一个箭步上前把玉荷仙姑护在身后，“母亲，多年不见，你依旧是不知感恩。阿爹与阿娘命你于此地养病乃是为你的神绪着想，你终日骂骂咧咧不断，就连侍奉之人也被你一一打骂溜走，你就不曾思量过自身么？”
　　“好你个白眼狼，若非怀了你，我又岂会沦为白府妾室？我为你挣个奔头，你倒是自甘堕落与妖界为伍。依你这张一等美人之脸容，成为天宫之嫔妃乃是如入囊中，再不济也能入主子音帝君后宫，而你却不懂我之苦心，二话不说就嫁娶了朱天紫霄宫！”媚箬恨不得将蔷薇生啖其肉。
　　“早知道你是个没用的东西，我合该早早将你打掉！”
　　“够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媚箬你至死也不懂此等道理么？你确是美貌绝艳无双，可绝非你自诩的那般入宫便能一枝独秀。”玉荷仙姑被她的歪理气得不轻，“自古美人后浪推前浪，你只懂美貌却不懂自我修行，大抵于后来居上的美人而言不过是螳臂挡车。”
　　“玉荷你这贱人少于我跟前惺惺作态，若你当真有心为何不将你的老六送去朱天？！”媚箬不屑地撇唇。
　　“因着我与妖神步惊雪两情相悦，而非母亲的强行拉拢。”蔷薇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素来不与母亲争长短的，只因她的命是母亲给予的。“母亲永生也不懂，红颜易老，仅有美貌而德行不配，纵然挣得了一时也挣不得一生。”
　　同为一等美人，她的姑姑白澜上神容姿也是能堪称倾国倾城，但吸引姑父子音帝君的除却第一眼之美貌，尚有她善良端庄之品行。反观她的生母，寄人篱下却心生恶毒，以媚药冤枉旁人，对主母大不敬。
　　“你！你造反了不成？！”媚箬被蔷薇怼得理智全无，她奋力将蔷薇扑倒在地，那形如枯枝的手狠狠地掌掴蔷薇。“你这小贱人，不能辅助我便也作罢，如今还出言顶撞生母？！你当真不孝儿女，为母的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你这小贱人来置喙！”
　　蔷薇委屈，她不过是陈述事实，为何在生母耳中却成了大逆不道？脸上除却火辣辣地的痛，尚有一丝血珠滑落之痛。她的灵台窜出一股绝望，既是母亲不欲看见她，极为埋怨她，她蔷薇何不死于她的手下？！
　　本是在廊道外的白浈上神与步惊雪正是闻声而来，入眼便是蔷薇倒在地上，媚箬正努不可解地掌掴，白浈上神着急地入屋，一手将疯狂状态的媚箬摔了出去。
　　他急急扶起脸容被媚箬抓出三道血痕的蔷薇，还好没抓得太深，眼下虽是血珠直冒，可仅也伤着了表面。反观被白浈上神摔了出去的媚箬，瞬间陷入了昏迷之状，那张苍白的脸容像是显露着适才的她不过是回光返照般。
　　步惊雪闻得蔷薇负了伤之事，乃是出自他岳丈大人之口的。相较于蔷薇脸庞的轻伤，蔷薇的生母此刻更是有了油尽灯枯之迹象，他随蔷薇侍奉在侧，眼看着媚箬之气息犹如微息，那张脸庞蓦地深深陷了入骨。那样的颓然，与昔日的明艳成了鲜明之对比，也让人喟叹世事无常之无奈。
　　依照那地仙医者所言，媚箬怕是熬不过两个时辰，这一家老小的皆是坐于媚箬的院落，作最后的陪伴。
　　屋内除却一知半解的糖宝不明就里，其余人等皆是一脸悲悯。白浈上神在玉荷仙姑的陪伴下，颓然地坐于前厅的长榻之上，与屋内的悲切相衬。子音帝君与白澜上神亦静坐于前厅，无言以对，涂姮一手搂着泪眼婆娑的涂山诗，一手轻拍步惊雪的肩头作安慰。
　　“薇儿，你母亲所言的，你大可不必理会。”白浈上神揉着鼻梁道，他委实懊恼适才之鲁莽，明知媚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择了将其摔出去。
　　那一刻的抉择，让他明白自己终究不曾原谅过媚箬。
　　他不懂，素来乖巧活泼的表妹，为何会成了他白府挥之不去之梦魔？
　　“阿爹，薇儿不曾怨恨过母亲，只因薇儿因祸得福能在阿娘膝下长大成人，母亲之事，薇儿已然知晓。阿爹无需过分自责！”蔷薇反手紧紧握着父君的手，“诚然母亲在弥散之时，有我等伴在身侧，他日轮回也会无憾的。”
　　玉荷仙姑瞟了屋内奄奄一息的媚箬一眼，她与媚箬斗了四万年之久，今日得知她快要身归混沌却又悲从中来。当年，若非她执意要子音帝君与白澜上神留宿，媚箬是否就不会一见子音帝君便终身误呢？
　　若非那夜她要白浈上神去寻觅媚箬，这白府又岂会沦为赤狐族之口诛，仙界神界之笑话？若她不曾嫁入白府，是否就不会被这些糟心之事连累半生？
　　“阿娘莫要自我菲薄，母亲能遇到你这样大度的主母已是万幸。”蔷薇细心安抚着玉荷仙姑，她的生母媚箬，自入府便作妖不断，不是滋事妄为便是待主母不敬，诚然为难玉荷仙姑之事更是不少。
　　媚箬能这般恣意妄为，只因其母族之强大罢了，于狐族而言，玉荷仙姑才是外来之徒，自是入不得他等之法眼。只是，赤狐族素来不知，玉荷仙姑并非不敢为难媚箬，而是不欲与不欲与蛮横无理之徒计较。
　　她的姑姑白澜上神曾言，若换作她，怕是早就将媚箬卖到东北天狼聚居处。白澜上神之意，她蔷薇乃是明白的，她蔷薇能有今日之品行，着实是少不得玉荷仙姑之栽培。
　　寝室内的一声叹息，余下的便是阖屋的悲切，媚箬终是抵不过岁月无情。
　　白府置丧事，四海八荒六合皆有仙友前往，一则媚箬乃是妖神步惊雪之岳母，二则媚箬是子音帝君姻亲之妻，一众仙友纵然再忙也会把手中之时歇一歇的。
　　蔷薇一身孝服跪在地上抽泣，步惊雪与糖宝也是一身孝服跪在蔷薇的左侧身旁，蔷薇的右侧是老六伉俪，他等跟前还有一身孝服的蔷薇兄长。
　　步惊雪以女婿之身份跪于家属之席上，也算是打破了仙界神界所谣传的“青丘白府与朱天紫霄宫不甚往来”之言辞。当大皇子领着“四灵”星君前来之时，更是让在场的仙友不敢怠慢，纷纷上前作揖，白浈上神与玉荷仙姑更是竭力尽地主之谊招待大皇子。

　　这“四灵”星君皆是对应了“四御”神皇，神宫之内乃是由主事神官、仙官主宰，神宫之外便数“四灵”星君主宰，如是泾渭分明，乃是互相牵制。
　　今日的大皇子乃是领了天帝之意，代为前来慰问的。为何不是代昊宸帝君，只因不欲给一众仙僚施加压力。
　　本是忧心蔷薇失去依仗的赤狐族族人见妖神步惊雪如此，也不敢为难青丘白府，毕竟妖神步惊雪除却是朱天紫霄宫之主，也是昊宸帝君之义子，他等着实无需与“四御”、“四辅”交恶。
　　自青丘归来，蔷薇的心思便豁然开朗了不少，平日鲜少与青丘白府书信往来的她，如今乃是三五不时便报平安，就连面对东荒第一美人的涂山诗，她也不再畏畏缩缩。
　　今日的蔷薇坐于书斋处，仔细查阅那一叠信盏。她的表姐涂山诗，为涂姮上神诞下了一双日月，算是涂家的大恩人。至于表兄涂山卿也从九尾玄狐仙涂姬之死中醒悟过来，全心辅助子音帝君治理青丘。而青丘白府，虽也平静如常，但玉荷仙姑不时提议她与夫婿孩儿多多走动，以解白浈上神思念外孙之苦。
　　随着她生母的身归混沌，眼看她蔷薇活得极好，那青丘的赤狐族便不再苛刻白浈上神。对于赤狐族的族人，蔷薇未曾因着生母而迁怒过他们，反而让朱天紫霄宫宫人善待他们。
　　当蔷薇拆开最后一封信盏之时，手中的紫毫笔不自觉地掉落了，那信盏竟是来自于阳天缙霄宫。当蔷薇展开信盏，那抹喜极而泣便跃上心头，三百年来不见影踪的芙蓉竟亲自给她撰写书信。
　　信中的文字谈不上工整，也算不得潦草，芙蓉在信中简略地教代了自己的行踪。自朱天紫霄宫出走后，芙蓉误入了满是魑魅魍魉的黄泉道，在逃避那些魑魅魍魉之时被阳天缙霄宫的圣妃所救。
　　此处的相救并非救出生天，而是以灵力将在鬼门关游走的芙蓉扯回了阳间。圣妃对芙蓉提出“以身相许”之要求，芙蓉因着亏欠而点头应允，本以为那圣妃乃一介断袖，谁料那圣妃的“以身相许”之求，原是为了阳天缙霄宫的子嗣。在圣妃的央求之下，芙蓉择了留在阳天缙霄宫，当那圣王之侧妃。
　　蔷薇的眼眸落在此行之事，灵台乃是极为不解的。信中所言的“圣妃”，正是阳天缙霄宫的圣王之妻，然而却又算不得是个神仙。
　　只因那“圣妃”乃是一株成长了上千万年的凤尾魔花，闻说于圣王品阶飞升之时，这株凤尾魔花曾以自身之花液喂服受了重伤的圣王。相传凤尾魔花之花液具有起死回生、辟邪之功效，那圣王被喂服了多日，醒来之后连身子也成了百毒不侵之躯。
　　待得那圣王伤口痊愈，便将其移植到胡射山上南天崖处的缙霄宫中，“移植”一词，便也说清了这位圣妃不过是朵尚未开化的凤尾魔花，而非神仙、妖魔及鬼怪一类的灵物。然而也无损那圣王执意迎娶这株凤尾魔花为妻，她曾听过那些好事的神仙之言，说那株凤尾魔花当真如中宫那般养在了缙霄宫的“朝霞殿”内，甚至那些每日照料凤尾魔花的侍从也纷纷细说这魔花如何能言会道。
　　仔细回想当日之宴席，她也曾见过圣王花满棠，有别于地龙魔族能化出完成的人性，这半妖半魔的魔怪纵然化出了人形，也会保留着部分之兽体，就如那容姿甚为器宇轩昂的圣王花满棠头上却依旧留着两枚无坚不摧的牛角。
　　他，虽不曾携眷参加，然而手中却捧一盆色彩瑰丽的妖艳凤尾魔花。那盆透着邪性的气息的瑰丽凤尾魔花，除却色泽让人一见难忘，那香气更有清雅之余韵，让人难以忘却。
　　试问一株尚未开化之凤尾魔花又岂能千里救人？兴许他们中了这魔花之幻术。罢了，能知晓芙蓉如今身居何处，诚然已是万幸。
　　蔷薇提笔，撰写了一封书信于阳天缙霄宫，当她撂下紫毫笔，已是夜幕降临之时。刚踏入前院便怔了怔，那大皇子似是不再避嫌般，越发光明正大地现身于朱天。连糖宝也张嘴便是“伯父”，更遑论她的公婆待大皇子如亲生般关怀备至，步惊雪待大皇子如何友兄弟恭。
　　满屋的香气四溢，让举箸的人不知从何下手，满桌的佳肴一看便知不是宫内厨子所为。诚然那些精巧的刀功，那些极为好看的摆盘，那些深得大皇子之意的菜肴，皆是出自步迎风之手，看着满桌的极致佳肴，步惊雪的内心难掩一抹失落，仿若自己不再是父君、母妃心中之特别。
　　理智上，他明白大皇子乃是义兄、是贵客，他等不能怠慢了苍天储君；在私心处，他又觉得大皇子乃是兄长，无需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饭后大皇子提出要与步惊雪于院子里下棋，步惊雪纵然兴趣缺缺也强打精神陪同。“四辅”之境不似九重天宫那般高处不胜寒，因着连接凡间，“四辅”之境难免多了红尘俗世，多了人间烟火。
　　就着妖界的月明星稀，大皇子这才坦露心迹。大皇子说，如今母后安好，父君安好，倒是显得他过分杞人忧天。苍天帝君之位，他有意拱手相让，诚然不当帝君，他也能干出一番天地的。
　　“你若当真看开，诚然也是不错的，可我只怕是你存心要报答继后，方才兀自下了决定。如今的你终日与钧天天帝交好，诚然昊宸帝君也不再为难于你。”步惊雪仔细咀嚼着大皇子之话，大皇子这位兄长于他跟前总是好拿架子，今日无故袒露心迹想必是思量了良久。
　　闻说继后回到苍天便不再附和那些仙僚提议的与颢天联姻之事，就连昊宸帝君闲话一二，也被她断然拒绝。大皇子与那小帝姬联姻之事，已然是随风而散，成了过眼云烟。
　　“我素来不乏投怀送抱之神女仙子，历过了九尾玄狐仙涂姬之事，我蓦然觉得若我仅为寻常神君，不知珊珊可会乐意追随。”大皇子顿了顿下棋的动作，他虽是模样俊俏，可若无“大皇子”这位份压身，那些投怀送抱的又会少了多少？
　　“莫道我当弟弟的不甚仗义，若当真思量不透，不妨领来我细看一二。”步惊雪轻蔑一笑，“你几时方肯领她前来拜访母妃？母妃她，甚是期待你能成家立室的。”
　　“除却这身虚名，我何来成家立室之能耐。”大皇子将将下了一枚险棋，眼下之形势骤然变得被动了。眼下继后虽是不再乱点鸳鸯谱，可谁又知晓她腹中盘算着什么？
　　“德行，依我看，你合该与那丫头生米煮成熟饭，随后再领着天帝到丹穴山中说媒，有了天帝与老天帝之支持，昊宸帝君怎也不得不给予几分薄面于老天帝的。”步惊雪思来想去，倒是觅来一个馊主意。
　　凡人常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些“发乎情止乎礼”之举，于此前乃是避无可避的；可如今已到了“不婚即分”之时，此等繁文缛节合该抛之脑后。
　　“你这人当真满身匪气！”大皇子拧眉不屑。
　　“我甚是认同妖神满身匪气！”昊宸帝君不知何时现身于两人之身后，“可，此举也非全然糊涂的。凤栾晔这神君看似随和，可内里乃是极为顽固的，因着其姐曾在天族受过不公，他乃是极其反对女儿与天族交好的。你若能诓得天帝相助，成亲之事乃是水到渠成！”
　　知子莫若父，大皇子今夜看似坦露心迹，实情乃是要个认可。步惊雪显然是不知其兄之狡猾，这双兄弟到底也是少了些默契。
　　“谢父君指点。”大皇子与步惊雪自觉今夜乃是失眠之夜！

　　——————（完）——————
　　步惊雪
　　尊号：妖神
　　身高：178cm
　　兵器：麒麟爪

　　蔷薇
　　身高：160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