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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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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午仔细盘算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还漏了一点:最开始碰上姜荔时,那几个追债的小混混。
溪午记得,好像是姜禄欠了八万块钱,但人又进去蹲局子了,这才导致债主频繁上门找姜荔的事。
溪午想着,把这件事也给解决了,那应该就差不多了。
溪午办事一向很有效率,晚上回家后便迅速清点自己的小金库。
不得不说,溪午还是蛮有钱的,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顶他后来一个月的工资。
这也是为什么苏有年打死不让溪午当警察的原因之一——放着好好的豪门大少不做,跑去当累死累活的警察。
但重来一回,溪午依旧会这么选择。
溪午找出曾经叶雨棠给他买的一块手表,迅速转身卖了八万块。
要不怎么说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呢。溪午随随便便一块表,是姜荔求之不得,还为之犯下大罪的八万块钱。
溪午拿到钱时,心里也很是复杂,他害怕姜荔是真的,有心想帮姜荔也是真的。
但他只能做的这儿了,溪午把钱交给那几个债主,并且警告他们别再去骚扰姜荔。
满脸横肉的债主对着溪午点头哈腰,连连保证,绝对不会再去找姜荔,溪午这才离开。
溪午回到家,看到傻狗没扑上来,溪午便知道是有人来了,而且很可能是……
苏有年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傻狗,他的右手拿着块表——正是溪午前两天卖掉的那块。
“卖表做什么?”苏有年开门见山:“缺钱了?”缺钱了可以找他要,可以回家拿,干什么非得把叶雨棠送的表卖掉?
除非这笔钱是用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婶婶知道你卖了她送你的表,可难过了。”苏有年说道。
苏有年在长夏视线众多,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溪午知道苏有年一定会知道他卖表换钱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知道了。
“是,”溪午坦诚道,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再说聪明如苏有年,溪午活了俩辈子,也不见得就斗得过他。
倒不如老实交代算了,至少坦白从宽。
但直接说出来未免吓人,于是溪午稍加粉饰。
“我有一个朋友,她父母欠了八万块钱的高利贷然后不幸去世了,我替她先还了,钱她以后还我。”
苏有年不在意钱不钱的事,他只在乎:“男的女的?”
“是女生,”溪午老实交代。
“人呢?”苏有年理所当然的先入为主误解了他们的关系。
“她……”溪午说:“她很快要转学了,”正好,溪午盘算着:
他如今还没那个本事给姜荔在立州找个好学校,但苏有年有啊,这事儿趁机让苏有年办了好了。
毕竟以姜荔的成绩,去个普通高中实在是屈才了。
“所以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苏有年问。
“朋友啊,”溪午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在他心里,自己和姜荔就是普通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
“没用的东西,”苏有年翻了个白眼,还给他整一出爱而不得的戏码,“一点都没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问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溪午不是拿着这笔钱出去嫖赌毒,管他是拿去撒了还是拿去当折纸飞机了,苏有年都不会制止。
爱而不得就爱而不得吧,或许在溪午这傻小子心里:爱不用得。
溪午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在苏有年心目中已经塑造了一个大冤种的形象。
他此时正沉浸在终于逃离姜荔这个噩梦的欣喜中无法自拔。
苏有年的速度也是十分的快,甚至还没等到姜荔进行高二的第一场期中考,转学手续就已经办全了。
这期间苏有年偷偷来过学校一次,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口往里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溪午旁边的姜荔,是让人很难忽略的长相,这么一看,溪午愿意当这个大冤种,也是可以理解的。
姜荔走的那天,溪午亲自去车站送她,姜荔垂着眼:“就送到这吧,谢谢。”
姜荔一向不善言辞,说完便领着李芸走了,许是在长夏市的岁月并不快乐,许是被姜禄折磨半生。
在姜荔跟李芸提出要去立州治疗时,李芸很快就答应了。
李芸土生土长的长夏人,十七岁那年,李芸在放学途中遇着几个小混混,本是想抢她钱的,其中一个小混混看她漂亮。
许是看上她了,就连忙制止了其他几个人,不仅没抢她的钱,还把她安全送到了家。
李芸爱上了小混混,小混混没钱没文化,李芸并不在意,家人的阻饶,朋友的劝诫,李芸通通抛在一边。
为此,李芸不惜与父母翻脸,不惜从重点高中退学,也要在美好的十七岁,嫁给这个小混混。
这是李芸悲惨人生的开始,婚后李芸才发现,小混混原先就有一个儿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而她被肚子里的孩子困住,想跑也跑不了,小混混家暴,赌博,抢劫……
李芸想跑,想反抗,却一次又一次被姜禄抓着,狠狠撞向桌角。
在又一次被姜禄扯着头发撞向桌角时,天旋地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好友李妮。
也是当初和她一起上高中的人,在得知李芸一意孤行要嫁给一个小混混时,李妮曾经劝过无数次。
可惜那时候的李芸根本不听,甚至还不惜为此与她绝交。
出嫁前一天晚上,李妮还是来了,那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李妮说,只要李芸后悔,她立刻带她走,但李芸不后悔,她满心欢喜着自己即将嫁给喜欢的人。
李妮说,你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李芸如今悔不当初,可当初家世样貌成绩处处不如她的李妮。
听说如今已经是市里某位富商的夫人,自己也事业有成,和丈夫可谓是幸福美满。
可李芸却是一无所有,于是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姜辛这个杂种李芸指望不上。
姜辛天生软弱无能,任何人都能欺负他,李芸教了他十几年,也没让他硬气些。
便只能变本加厉的压制姜荔,但逐渐长大的姜荔也开始慢慢变得不那么听话了。
姜荔与李芸打了十七年交道,李芸几乎在姜荔身上倾注了半生心血。
可最后姜荔面对她时,只有一句做不到,实在不行就一起去死之类的话。
丈夫锒铛入狱,儿子软弱无能,女儿叛逆反抗……
李芸终于疯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疯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的梦里,一直都还是那个省重点高中的优秀学生。
如果没有姜禄,或许她会考上大学,会嫁给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会成为那天溪午在巷口看到的。
衣着华丽富贵的有钱人家的太太,而不是发了疯拼命粉饰自己,最终也只能穿着租来的华丽衣服,在破破烂烂的深巷中起舞。
既然如此,不如离开,或许到了立州,走出姜禄的阴影,她会好很多。
姜荔就这么走了,溪午看着那辆火车渐行渐远,一如当然溪午躺在客厅的行军床上,看着姜荔出门走远一般。
只是这回,姜荔不会再回来了。
溪午走出车站,随便找了家餐馆坐下,点了几道爱吃的菜,权当庆祝了。
溪午直到如今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上辈子做不到的,并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的事情,如今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从此以后,他终于可以逃离姜荔的阴影,好好生活了。
溪午看了看桌上的菜:糖醋排骨,醋猪蹄,小炒肉,都是他爱吃的。
可如今看着,竟有些索然无味,溪午拿起筷子又放下。
看着顾客久久不动筷子,饭店老板走了过来:“是饭菜不好吃吗?”
溪午转身,看着系着围裙,憨厚老实的老板,这家小饭馆就开在车站旁边。
上辈子溪午常常在这蹲点,抓企图坐车潜逃的罪犯,那时他常常点这些菜,如今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沉默良久,溪午随便找了个理由:“老板,我生病吃不了猪肉,把这些换成鱼吧。”
溪午想了想说:“一道红烧鱼,一道炒莴笋,再炒一把豌豆苗。”这些都是姜荔爱吃的。
也是上辈子溪午吃了很多很多次的菜,如今姜荔走了,自己最后再吃一次这些菜,当做与她告个别吧。
老板感到奇怪,这人怎么看着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人。
只是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思想,老板还是把那些菜给换了。
溪午回到鬼和巷,他终于可以好好的读书,生活,不用再为姜荔的事烦心了。
接下来的生活不过是读书玩乐,就像上辈子一样,溪午换了智能手机,他有心想给姜荔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什么的。
可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姜荔的联系方式。
就在溪午觉得自己即将与姜荔失联时,溪午忽然在家门口的信箱中,发现了一封信。
娟秀中带着一丝张扬的字迹让溪午觉得陌生又熟悉,信中还附了一片干茉莉花瓣。
这花溪午认得,上辈子在那间小小的房子中,姜荔在阳台种了一盆茉莉花。
信中讲述了自己在立州的所见所闻所感,大意是姜荔在自己过的不错,多谢溪午的帮助。
落款是姜荔。
此后,大概每隔两个星期,溪午就会收到终于一封信。
信中时常夹着一点别的东西,可能是花瓣,可能是野草。
现在的通讯技术虽然远不如十七年后发达,但写信早已成为过去式。
溪午很难想象,在这个人人都用电话□□的时代,会有人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生活,再不辞辛苦的寄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