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只是当时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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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山庄，那是多久的记忆了，久的她脑子里的印象一片空白。
谢芳菲觉得脑子成了一团糨糊，记忆被分裂成无数片，再也拼不出完整的画面。她觉得困了，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漫山遍野的曼朱纱华红的耀眼，刺痛了她的视线。她隐约看到一个跛子向自己走来，他穿了一身白衣，依旧是绝代容颜，依旧是气质超凡，只是那一瘸一拐的姿态淹没了他全部的潇洒和雍容。
他走到自己面前停下，笑着说：“我是跛子。”
她拼命摇头，不自禁的蹲下，他也跟着蹲下，只是因为身体不稳，直接坐到了草堆上。他仍盯着她笑：“看到了吧，我是一个多么不堪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不”她痛苦的摇着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我从不骗你，你并非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自己心中的那个影子。”
“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即使他是全天下的霸主。”
她猛然站起，转身在曼朱纱华丛中奔跑，花丛大的漫无边际，她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只想逃出这里。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流血，看着满眼的红花，她在想，那是自己的血染成的。自己做了曼朱纱华的祭品。
她惊出一身冷汗，为什么，终于在梦中见到他，却是这样的场面，难道他和她注定是悲剧吗？
回到中原后，她不止一次闯云梦山庄，只为见他，而他并未有见她的打算，她不甘心，故意和云梦山庄作对，激他出现。不想，见面后，却是万难预料的情境。
就向梦中那样，他一瘸一拐向自己走来，没有拐杖，他走一步摔倒一次，身上的白衣被泥土染黑。
她惊奇万状，竟忘了上前搀扶，愣在那里。
终于走到她身边，他笑了，笑容落寞而清浅，“看吧，这就是你想见的人，一个跛子。”
她拼命摇头，“你骗人！不可能，你武功盖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满脸讥笑，“武功盖世又如何，改变不了我是跛子的事实。你以前见过我在你面前走路吗？你有什么理由说我骗你。”
如果有一天，你自己多年的执着盼来残酷的现实，你是否还会义无返顾？你是否还有说不后悔的勇气？
如果有一天，心中的完美变成缺憾，你会选择放弃还是坚守？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不知所措。她看到了他眼里飘洋过海的忧伤，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此后的一段岁月里，她用练剑来消磨时光，极力压制心中的波澜。
“为什么上天就这么吝啬给我希望？”
“为什么我注定孤寂？”
“他是跛子又怎样，为什么我要如此虚荣？”
“原来什么都是靠不住的，啊````````”
剑意随着她心潮起伏而越走越疾，最终，脱离了贯常的轨道，她，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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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月十五，中原最负盛名的洛阳城静默如斯，各大商户都关门谢客，寻常百姓都锁紧了门。因为他们知道，今天“地狱女神”会来。爱看热闹的帮派也不来捧场，他们只关心结果。即使那四大派长老输给了魔女，魔女也不会先寻他们的霉头，这样他们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准备新一轮的伏击或是逃跑。不过他们还是希望魔女被杀，毕竟魔女的存在，对他们有害无益。
秦若兮拽着寒澈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上大摇大摆行走，自从她见到谢芳菲第一面侥幸的活了下来，她就不怎么惧怕她了，昨天临走望着她孤寂的背影，她心中竟生出同情之心。今天想到她马上要被四大门派掌门联合夹击，忽然感觉怪怪的，寒澈这个家伙一直都把她当小孩子看，她想知道更多关于魔女的事迹，寒澈却板着脸道：“你不懂，是非对错哪是那么容易分清的。”只拿这一句话来敷衍，她肯定不答应，嘴巴又开始不停唠叨，寒澈却心事重重，当她是空气。
忽然，寒澈很激动的掖住她的胳膊，大叫“有了”。
“有什么？”
“如果你被绑了，你师父会不会去救你？那么他就不用去对付芳菲了，不是吗？”
“哦，那样你和谢芳菲两个对三个胜算就会比较大。是吧。”秦若兮没好气的看着他。
寒澈脸上露出那种可以迷死人的微笑，“帮帮我吧，我可是为你着想。”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可是坚信师父会赢的。”
“那可不一定，谢芳菲武功深不可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鹿死谁手。”
“那我也应该是帮我师父，而不是帮你的心上人。”
寒澈看她一直不肯合作，心中焦急万分，“你不知道事实真相，万万不能让你师父跟芳菲动起手来。”
“你告诉我真相啊？”秦若兮不依不饶。
寒澈望望天边那轮圆月，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告诉你。”
他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谢芳菲她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
“什么，怎么可能，师父他从没有妻室埃”
寒澈一脸郑重，“我没骗你，你师父亲口承认的，谢芳菲也承认。这是事实。”
秦若兮虽然年少无知，但也明白事理，无论如何，父女相残是天理不容的。
事到如今只能遵照寒澈的方法做了，她不知道师父到底怎么想，但她决不容这样的悲剧在她身边发生。
“好，我听你的。可是你怎么让师父相信我真被劫持了。”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我自有主张。”
谢芳菲一人一剑走在空荡的大街，她一身白衣胜雪，头发被高高挽起，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风姿，“芙蓉出水难遮面”便是这种韵味了。
中原镖局的牌匾再次出现在头顶，一个月前，她的忘忧剑吸尽了这里所有人的血，她曾在这里饱尝杀戮的快意。如今，这里的悲剧又将上演，只不过这次，可能会是自己的血成为死亡的祭献。
大门是开的，里面似乎没有一个人，然而杀机已经弥漫到了她的鼻端。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踏向死亡的第一步。
空旷的院落，记得一个月前，这里的两旁摆放满了各色的兵器，还有镖局里的镖师们在奋力操练，他们的功夫根本不入流，然而却很用力，一个个眼神专注，动作整齐划一。这让她想起最初和师父学武的情形，虽然她练的有板有眼，不像他们这般只会用蛮力，但是至少和他们一样是充满希望的吧，希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名扬江湖。可是，自己毁了他们的生命，所以成名的只有自己了。希望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吧。
曾经，是谁让失落的她充满希望，又是谁让她的希望幻灭。一切的缘起缘落都转眼成空，那么，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活呢。抑或，自己早就死了，活在世上的只是自己的躯壳罢了。
她一步步走向镖局的议事大厅，那里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呢。是合围，还是车轮战，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她的剑技已经天下无双，即使是败，也是败在四大派掌门手下，就连死也死的轰轰烈烈了，她还抱怨什么呢。
她脚刚跨进门槛，一道白练立时横在她身前，尾端扫向她潭中穴，她一个“鲤鱼倒挺”避过这招同时，忘忧剑发出清吟，如灵蛇般探向对手，娥眉派掌门青云师太现身，随即一招“踏雪寻梅”手持拂尘攻她胸口，谢芳菲一个迅疾的侧身，不欲与青云师太长久对战，使出绝技“大佛金颖，将忘忧剑挥出数朵剑花，剑花幻化成一个佛家的万字，即而凝铸真气于剑身，拼出全力向“万”字斩去，那万字经这一斩之势迅疾攻向青云师太，青云师太急急挥出一掌，这一掌看似情急之下的应付招势，实则已经汇聚了她七成功力，早在出第一招时她已蓄势发这内力雄浑的一招了。
只见一道用真气凝聚的白色巨掌对上金光闪闪的万字，两道真气在半空相遇抗衡，一时竟难分胜负。两人此时都在不断凝聚内力，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出，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懈担
谢芳菲心里盘算，娥眉师太的功夫不弱，自己用上全力只怕跟她打成平手，看这阵势想来他们决定用车轮战，真是为了对付她连江湖道义都不顾了。那么接下来她是否还能应付后面的对手，饶是她抱必死之心，心里也会生出一丝惧怕的。
眼看万字逐渐占上风，青云师太不再保留，用上了十成功力。他们本没一举打败谢芳菲的计划，青云师太的目的只是消耗她的实力。
谢芳菲冷笑一声，她不会不明白他们的意图，感觉到师太内力的压迫，她忽然撤掉真气，同时向侧方向后掠，师太的那股真气堪堪打在墙壁上，墙壁立时破了一个大洞。
电光火石间，谢芳菲的剑已架在青云师太的脖颈上。
青云万没料到她会突然撤去真气，并几乎在同时发出另一招，惊诧之余已被制祝
青云冷哼一声，“想不到你的内功如此精湛，看来是我轻敌了。”
谢芳菲道：“师太过奖了。”
“接下来的对手可是不好应付了，自己小心吧。”
“多谢了。”谢芳菲话音方落，便及时点住青云周身大穴。
“下一个现身吧。”
第二个是少林空寂大师。
谢芳菲眼底涌起波澜，只是转瞬便平复了。
只是冷冷说道：“清虚道长怎不露面？”
空寂大师心下微惊，面上却平静至极，“姑娘何来此说？”
谢芳菲目光直视空寂：“我的意思是，大师应该在最后上场才对，第二个应是清虚道长或是华山岳掌门，不是吗？”
空寂微笑道：“看来姑娘对我们四位前辈倒是十分了解，只不知姑娘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他的问题也是困惑中原武林的问题，没有人能够猜出魔女的师承来历，这也是她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一项重要原因。
“家师并非中土人，老人家平生又不喜与人争名逐利，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何况他已经去世了。”
空寂细细品味话中意思，竟也无可辩驳，无法分清真假。当下只是点点头。
“姑娘的师父如果地下有知，不知对姑娘的所作所为当做何感想。”
“大师莫不是要劝我回头是岸，我倒很有兴趣跟大师论论这世间的是非黑白。”
空寂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姑娘残害生灵，可有什么苦衷？”
“并无苦衷。”
“有何冤屈？”
“并无冤屈。”
“那杀人又是为何？”
谢芳菲苦笑一声，“大歼大恶之徒、不忠不肖之徒、不仁不义之徒，都是我要杀的。”
空寂叹口气，“如此算来，姑娘要杀的人岂不太多了，凡事都有对错两面，姑娘不可看得太真，那样就是偏激了。”
谢芳菲神色凄然，“是啊，你说的不无道理。是我认得太真了，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可是，杀戮之门一旦开启，就永无休止之日了。”
空寂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姑娘如愿放下屠刀，老衲自不会为难你，而且我也自会给中原武林一个交代。”
谢芳菲摇摇头，“即使大师肯放过我，别人却未必肯。”
“施主如一心向善，老衲宁对不起死去的亡魂。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的。”
“大师慈悲为怀，芳菲谢过，我不愿与大师动手，大师不如让下面两位高手上吧。”
话音方落，一抹青色厉芒悄无声息出现在谢芳菲后心，谢芳菲反应敏捷，闪电般掣出忘忧剑翻转手臂掷出一招，居然不用眼睛便接住华山剑法，岳凌风恼羞成怒，迅速变招，招招抢攻，不留后路，谢芳菲出招之时迅速转身，同时攻出第二招，白色蛟龙缠斗上灵动洒脱的华山剑法，剑气纵横，杀气狂涌，被点穴站在一旁的青云师太只觉脸上刺痛，只得闭眼忍耐。
谢芳菲剑法招势并无太多变化，观者却觉无比精妙。此套剑法名叫“心剑”，招势可随心而变，谢芳菲看到对手的招势后，剑势便随心而动，变幻由自心生，无常法无常规，练此剑除需有深厚的内力外，还需掌握剑法精髓，以一招应万招，在同中求异。
斗了约莫数百回合，谢芳菲仍是游刃有余，灵活应变，岳凌风并不轻松，他之前却也低估她了。
空寂大师在一旁观战，顺势解开了青云师太的穴道，青云师太望着过招的两人，心下思忖：一时还难分胜负，看来这妖女的确功力非凡，不若他三人联合夹击，胜负立见分晓。
谢芳菲承继师父六十年的功力，较之四五十岁的岳凌风要高出一筹，只见一招“吞云吐月”幻化出万丈光华犹如凭空多出千把利剑齐向岳凌风急攻，岳凌风用一招“百川归海”不卑不亢迎上去，在两人中间似出现了一道屏障，光芒耀眼。
空寂和青云看出此时两人已转入内力较量，青云毫不迟疑的上前，右手推出一掌抵住岳凌风后心，将自身内力输入他体内，共同抗衡谢芳菲。
谢芳菲冷笑，她不在乎生死，死在这样的手段她当真无话可说。
还好，他没来。清虚道长，他的父亲，可以不与他正面冲突了。
她只觉身周的空气越来越压迫人，两大门派掌门的实力合并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强作精神，将体内真气运行一周天，蓄积内力，待到内力将衰竭的那一刻，一齐使将出来。这样的做法极耗元气，竟也让她勉强占了上风。
只是很快，空寂大师也加入了战团。
那道屏障瞬间便压向谢芳菲，在离她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谢芳菲知道，一旦撑不住，就没有存活的希望了。
五脏六腑像是都要暴裂开，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一口猩红的血从口中喷出。头是晕晕的，要死了吗，这么快。
身体失去了重心，已经摇摇欲坠了。
真的要死了，她想。
忽然，一个人毫无预兆的闯入她的视线。是他？！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欢娱和满足，静静闭上眼睛``````
她醒来，头好晕。这是哪里？怎么似曾相识？是不是自己经历了几世轮回后又回到原点了呢？或者，是自己从头到尾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直到现在才醒来？
他呢？她的意识里，他是重要的。可是，她却怎么也唤不回关于他的记忆。除有时在梦里，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支撑着她对他的思念。
你醒了？老者和蔼的笑是那么熟悉。
她迷茫。
你不用努力想什么，我会告诉你一切的。老者说。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若兮拉着清虚道长展开了刨根问底的架势。
一旁的寒澈也是一脸茫然。
清虚道长长长舒一口气，“我一开始就没有要至自己女儿于死地的打算，我在两年前，已经秘密加入云梦山庄，但表面上还是与其他门派同仇敌忾。此次本就打算临时倒戈，打三大掌门个措手不及。”
寒澈似有所悟，“既是与云梦山庄扯上关系，那么此事就复杂了。只怕，云梦山庄是最后的赢家了。”
“你说的不错。庄主正是想借此事削弱四大门派的实力。”
寒澈冷笑：“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打击四大门派，亏你们庄主想的出。整条大街都起火了，三大门派掌门尸骨无存，消灭的真干净埃而且，大伙只会把责任往魔女身上推。”
清虚捋下胡须，淡定的说道：“不管怎样，菲儿的命是保住了。”
谢芳菲终于弄明白，一切都不是梦。在那场无望的决斗中，他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刻出现了，然后，便是他和三大掌门的对决。而后，三大掌门命陨身亡，尸骨葬身火海。那场火烧的极其凶猛，整条街都着了，四周房舍无一幸免。很多无辜的人在熟睡中丧生。
那场火烧的如此惨烈，以至于，四大门派弟子找不到尸骨，也无法见证此次决战的胜负。中原武林元气大伤。
而她的父亲清虚道长两年前就加入山庄，本是要临时倒戈，协助她的。因意外事件无法脱身，所以飞鸽传书，通知庄主另做安排。
老者叹口气，“没想到，庄主竟是亲自上阵``````”
“他人呢？”
“他受了很重的伤，要闭观修炼。不能见你。”
谢芳菲眼神空茫，“不见他也好。”
老者眉毛微挑，“如此，老夫先告退了，姑娘应当多休息。”
“慢，五百两黄金你们怎么处置？”
“姑娘请放心，庄主已经吩咐过，将黄金运往山东一带灾区赈济当地百姓。”
走出这幢朱红色阁楼，老者缓口气，不知怎么，他有那么一点点痛心。迎面走来一红衣女子，“息姑娘”
息红泪看向老者：“先生也有烦心之事？”
“唉，一些小儿女之事，跟老夫没什么相干。”
“哦”
“息姑娘，你最了解庄主的心意。庄主对谢姑娘，到底``````”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外人帮不上忙。”
老者叹口气：“庄主乃人中之龙，惊才绝艳，怎的就对自己的缺憾如此介怀？”
息红泪摇头，“先生错了，他不是自己介怀，而是怕谢姑娘介怀。”
“任何人都有自卑之心，哪怕他是全天下的霸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