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杂谈》七根卤大肠

74、少女

　　推开院子大门的时候，后院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有些慌张，又有些好奇。不知是谁有这种胆子闯来皇子居住的院落。

　　听声音像是小孩子。

　　习惯性的皱皱眉，抱着从私塾借回来的书悄悄绕到后院，然后便看见坐在地上的一个少女。

　　少女的年龄明显比自己小，个头很矮。剪成娃娃头绛紫色的短发有些杂乱，斜斜的流海遮住了右边眼睛。
　　少女穿着的是黑色的练功服，手中还握着一柄很短的木质匕首。

　　肯定是哪个武士家族的后辈。刚才的噪音就是她发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的扬起了嘴角，紧皱的眉头也松散了几分。

　　少女吃痛的揉揉屁股，拍落粘在身上细碎的雪花，然后直接无视逐渐走近的他，仰头，盯着身边那棵光秃秃的腊梅树。

　　“喂！你……”

　　少女闻声转头，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转身跳出围墙外。

　　他愣了半天，许久才从少女与自己相同的湖绿色瞳眸中缓过神来。

　　——他所看见的是怎样的眼神。

　　——转瞬即逝的欣喜，随即而来的隐忍。
　　像是压制了所有的情感。透着深深的孤寂与无奈。

　　他抬头，盯着少女方才看的那棵腊梅树。……她喜欢腊梅吗？
　　然后他又想，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他想，他喜欢上了她。

　　但是自那天以后，少女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后他开始疯狂的寻找。——紫发单眸的矮个子少女，湖绿色眼睛。

　　皇室的情报向来很迅速，不出一个月，很快便找到了。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少女的名字是——日向蓦仓。

　　日向家族的小女。

　　想要让彼此更加接近。他只有这唯一的想法。

　　于是他便申请点名要求“日向蓦仓”这个人来当自己的护卫。理由很充分，同龄，没有年龄限界，带在身边也不会遭到猜疑。

　　然而他并不知道，正是这样一个举动，将他们之间的隔阂划得越来越深，直至触手不可及的程度。

　　他笑着说，本自以为是的更贴近了，结果没想到却愈来愈远。

　　他笑着说，对不起。

　　他笑着说，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不要当上帝王，也一定不要我当他的杀手。

　　他说，只要平平淡淡的。

　　他说，如果能再见，一定要换我来保护你。

　　他说，到了来世，他会在他的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腊梅树。

　　“不要……不要这样……主公……”

　　然后他说，喊我名字。

　　“我……”

　　说冬狮郎。请在我死前，让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

　　“我……冬……”

　　还未叫完，他就合上了眼睛，带着不甘。

　　“不要……不要……不要死……主……冬……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冬狮郎——！”

　　没有回应。只有那仍在不断扩散的血，和白发少年逐渐冰冷的身体。

　　“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对不起……都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

　　日向族的长老摇着头说，毕竟还是个孩子。
　　皇族的长老板着一张脸，赐了我切腹。
　　玩忽职守，这是我的罪名。

　　不论是想还是不想，皇命不可违。

　　一米长刀，一碟金盘。

　　刀没入身体的时候，很疼。血汩汩的涌出，很像那个时候，他死的时候。

　　意识随着疼痛逐层剥离，我好像听见他说，我在死后的世界等你。

　　他说，我会种上满院子的腊梅。

　　他说，我要变得很强很强。

　　他说，下次要我来保护你。

　　他说，你还欠我一个名字。

　　我笑，好。见到你之后一定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