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杂谈》七根卤大肠

73、缘分

　　皇城，王都。

　　举国节庆，大街小巷尽数挂着大红的灯笼和黄金色的布带，各个酒家张灯结彩，生意非凡。

　　之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今日是洛素王国新任皇帝加冕的吉日。

　　据说新任皇帝是百年来唯一少年继位的特例，“天才”这个称号便能恰恰好好的形容少年的才智。
　　据说天才皇帝容貌非凡，英俊刚美，唯一不足的就是一脸未脱得稚气。但仍是诸多女性心仪的对象，例如能当让自己上灰姑娘之类的云云。

　　帝王的名字是——日番谷冬狮郎。

　　然而此时，众说纷纭的天才少年正一脸倦态的斜靠在房屋中的躺椅上。

　　异样的白色发丝张扬在空中，闭着眼，秀眉紧皱。没有带高官喜爱的繁复头饰，没有穿富豪贪恋的华美衣裳，只是一身极为朴素却不失礼仪的青灰色布衣。

　　“蓦仓。”轻唤了声不知是谁的名字，沙哑却又明显是小孩子的音调酝散在胶滞的空气中。

　　“是的，主公。”侧屋的黑暗中有个影子闪出，一个拥有着绛紫色短发的个子似乎很矮的少女单膝向着他跪下。

　　少女的穿着与常人截然不同。面部被一块黑色的面罩遮着，只露出左边的单边眼睛，小腿处和小臂处的衣服收的很紧，大腿处和胸颊肩肘处又变得很松，腰间绑了一条很宽的腰带。腰后横插着一柄匕首。
　　就像是暗杀者一样。

　　“就说了不必那么谦卑。”日番谷紧了紧眉，睁开眼，好看的湖绿色的双瞳望向面前的少女，透露出一种名为无奈的神采。

　　被称为蓦仓的少女顿了顿身形，随即再次低下头：“主公有什么吩咐？”
　　同样是低沉的声音，却毫无情感毫无波动，冰冷的如同雪霜一样。

　　“啊……没什么。”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然却是深深的歉意，“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抱歉。”

　　少女再次顿了顿，然而这次很快的就恢复原状。
　　“不必。蓦仓出生的使命就是在暗处保护主公的安危。主公不必感到内疚。这是蓦仓的事情，不用劳烦主公挂心，主公只要照顾自己就可以了。”

　　“……啊。”日番谷愣了很久才憋出了个单音节。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个种类的少女沟通。

　　“主公没有事情的话蓦仓就先下去了。”

　　“……啊。晚上的话，会有一个晚宴。”

　　“我会保证主公的安危。”

　　“不是这个意思。”目光离开面前低着头单膝跪地的蓦仓，“晚宴和我一起，打扮好。”

　　“……？”蓦仓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抬起头，同样是湖绿色却缺乏感情的左瞳盯着日番谷，“蓦仓没有听懂。”

　　“晚宴和我一起参加。”

　　“为什么……啊，恕蓦仓无礼。蓦仓只是想询问一下原因。”同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语气，前者充满慒懂，而后者则充满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少女的低沉。

　　“我想……”像是想要说出些什么，却又急急的打住，叹了口气，“……可以推掉很多求婚。”

　　“是的，主公。”蓦仓低下头，“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没。”欲言又止，最终仍是停止。

　　再次低了低头，算是行了告别礼，然后再回到暗黑中隐去了身形。

　　日番谷深深叹了口气，再次陷进方才躺着的地方。

　　日向蓦仓，少女的名字。
　　暗杀者，少女的身份。

　　日向家族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杀手家族，说是隐没于历史也不为过。他们代代无条件辅佐皇室，保卫皇族的安危。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日向家的创始人曾多次被日番谷的祖上所救，他的报答之恩罢。

　　那天的事情，我自始至终都无法忘记。

　　我欠他的。

　　欠了很多很多。

　　那天的晚宴，因为会场的严密封查，唯一一次我没有带上道具和暗器，繁复的礼服我从未穿过，会成为累赘，也着实成为了累赘。

　　他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进入，然后遭遇了行刺。

　　刺客来的时候，我有反应过来，那时我就在他身边待着。

　　然而想去反击的时候，却被不习惯的衣角拌了一跤。

　　只是这一个瞬间——长刀突入，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倒在了我的身边。

　　会场混乱，人迹涣散。刺客的离去，隐没，直至随着人流的消失，一切的一切我都没有在意。

　　眼中只有他心口逐渐晕染开的殷红。

　　他说，对不起，让你的任务失效了。

　　他说，对不起，连累了你。

　　他说，喂，不要那么伤感。

　　他说，我喜欢你。

　　然后我愣了，就连眼泪都忘记了流。

　　他说，从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我不记得了。他口中的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但是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十年整。

　　我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了十年整。

　　然而他却说，还要早一个月又三十一天，在他的庭院里，一棵腊梅树下，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相见的日子。

　　那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私塾，然后回到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