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杂谈》七根卤大肠

70、游戏

　　* * *
　　那之后的事情，就如同破旧的钟表被改头换面。
　　沢田纲吉得到外援入江正一，决定将十年前的自己和守护者众人唤来这里，与密鲁菲奥雷进行最终的决斗。

　　* *

　　一年后。

　　这是日本冬天的第一场雪。

　　笹川京子活动着全身的筋骨，决定绕着并盛町长跑几圈。
　　在那之后，她释怀了一切。她重新回到了并盛町，想要恢复到过去平淡的生活。
　　“那么，开始跑喽~”京子伸了个懒腰，阳光的笑起来。

　　“啊啦~是京子さん啊？这么早就锻炼吗？”沢田纲吉之母，沢田奈奈提着便利袋从旁路过打着招呼。

　　“嗯，伯母早上好。”京子道，随即转身，“那么，我先跑了，伯母！”

　　“年轻真好啊！”奈奈在身后感叹了一句。

　　抵达并盛神社的之后，京子懒懒的坐在那间和室的门槛边，观赏着四处的景色。
　　“有一年了啊。”轻轻道了一句，便没再有任何的表示。

　　四周都是轻轻扬扬的灰白色雪花，还有被覆住的青色树枝。当然，那一抹比雪花更为纯净的白未被京子忽略。
　　……等等……那种白色……

　　京子愣了愣神，然后冲到神木下，突然间有些犹疑是否要与面前这个矮个子的白发女孩打招呼。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抬头，银色的狭长双瞳疑惑的看向瞪大眼睛的京子。

　　与三十年前，二十年前，十年前完完全全相同的面庞赫然呈现，京子发现自己，言语不能。
　　“你是……柒染吗……”

　　女孩歪歪头，一脸认真的道，“你很悲伤。”纯净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杂质。

　　京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苦笑着摇摇头，“抱歉，认错人了。”面前的不可能是柒染，至少，经历了那么多的柒染不会露出这样纯净的眼神。

　　女孩仍旧是一脸认真，食指指尖轻轻点上京子的眉心，“阿柒可以帮你把你悲哀的记忆完全割除。”

　　“不。”京子坚定的摇摇头，“那是珍贵的回忆。”

　　女孩歪歪头，突然间笑起来，细长的眼瞳弯成姣好的月勾，“阿柒见过很多人类，从没有像姐姐一样的。不过，看在你的朋友和阿柒名字一样的份上，阿柒可以满足一个愿望呦~”

　　京子的心突然间跳动了一下，蹲下身来，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孩，“你说……名字一样？……那么，你是不是叫做……天神柒染？”

　　女孩皱皱眉，“难道人类也有姓天神的吗？明明只有神才可以姓天神的啊？”

　　“你真的是天神柒染？”

　　“是！”女孩纠结的情绪转瞬即逝，再次笑了起来，“那么，大姐姐，你有什么愿望想要阿柒帮忙呢？”

　　京子摇头，拍拍女孩乱茸茸的脑袋，“大姐姐的未来想要靠自己来争取，不能够投机取巧。那么，作为补偿，大姐姐能不能问阿柒一个问题呢？”

　　“可以的。”

　　“阿柒认不认识沢田纲吉？”

　　女孩皱起眉，认真的歪着头思考了片刻，最后摇摇头，有些遗憾的看向京子，“真是对不起，阿柒不认识。”

　　“那么，”京子伸出食指，点上女孩太阳穴处的圆形印记，“阿柒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伤疤。”女孩皱皱眉，“不过忘记是怎么留下来的了。本来可以去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去掉。”

　　京子叹口气，轻轻说道，“这是阿柒为了纲君挑战密鲁菲奥雷被射杀留下的疤痕啊……”

　　“大姐姐说了什么吗？”女孩歪歪头，疑惑的看向京子。

　　“没……”京子垂眉，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女孩的手，“阿柒要吃冰激凌吗？姐姐可以帮你买呦~”

　　“嗯！”女孩用力的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灿烂的光彩，“姐姐你真是好人！”

　　京子牵着女孩的手，步向并盛町的商业街。右手悄悄伸入上衣口袋，摸到手机，简单传了个简讯。

　　[看见柒染，并盛町，速来。]

　　目标，意大利，沢田纲吉。

　　* * *

　　像是十一年前和小春一起逛街一般，拉着不断露出惊讶开心表情的女孩观光一家又一家的甜品店。

　　已然接近傍晚。

　　女孩苦恼的挠挠头，扯扯有些心不在焉的京子的衣袖，“大姐姐，天黑了，阿柒要回家了，不然哥哥会急的……”

　　京子愣了一下，蹲下身来，“阿柒能不能再等一下，有个重要的人想要见你呢……只要再一下就好了……”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央求，京子自己似乎都没有发现。

　　女孩歪着头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嗯，阿柒就勉为其难的再和姐姐逛一会甜品店好了。”

　　京子欣喜的笑起来，帮女孩擦掉嘴角的奶油。

　　是夜。

　　繁星将月亮的光辉隐去，京子拉着白发的女孩坐在中心公园的秋千上。

　　“姐姐，阿柒真的要回家了……不然哥哥会把天界闹翻的……”

　　“只要一下……在等一下……”

　　——
　　『阿柒，要走了呦……』

　　这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青年的声音，京子诧异的瞪大眼睛。

　　女孩苦恼的抓抓头发，“完了，我爸爸来了……”

　　京子愣了愣，知道已经留不住她，眼瞳中流转着不知名的色彩，“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认真的思考了之后，一脸严肃的答道，“不知道。”

　　『不能呦……』
　　这句话女孩似乎没有听见。

　　京子抬起头，正好看见前方的一道白色人影，亦虚亦实，无轮无廓，朦朦胧胧，像是跳动的火苗，又似静止的青年。
　　青年似乎在笑。

　　“阿……阿柒……”青年温润的声音呢喃着颤抖，无法控制的情愫刹时间喷涌而出。

　　京子转身，恰巧看见那棕色冲天的短发和金棕色的瞳孔，舒了口气“纲君，你总算来了……”

　　女孩闻声转头，疑惑的看向盯着自己的棕发青年，“……？”

　　“阿柒……”狠狠的抱住面前的女孩，口中时时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生怕她会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见，“阿柒阿柒阿柒阿柒阿柒阿柒阿柒……”

　　京子转身，绝然的离开。
　　两个人的世界，自己……果然还是插不进去。

　　女孩在青年怀中歪歪头，“你很悲伤，像是刚才的大姐姐一样。”

　　纲吉的身体猛的一颤，小心翼翼的将女孩从怀抱里分离开来，近距离的盯着她银色细长的双瞳，“阿柒，你……忘记了吗？”

　　女孩颇有些苦恼的皱皱眉，“难道你说的也是那个和我有一样名字的人类？真是有些麻烦呢……”

　　纲吉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眉眼间尽是悲伤。

　　女孩笑起来，弯弯的眼角如同天上的弦月，食指轻点上纲吉的眉心，“如果你想要的话，阿柒也可以帮你割除记忆呦~”

　　纲吉沉默，最后果断的摇摇头，“谢谢，但是我还是认为……这些记忆留下来好。这是珍贵的回忆。”

　　“啊，真是的，和刚才的姐姐一样的回答呢……”女孩将食指收回，一下一下的点在脸上，最后笑起来，皓齿咧开明朗的弧度，“那么，大哥哥要不要许个愿望呢？”

　　纲吉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流过了脑海。

　　二十一年前，她对着自己说出了同样的话。

　　「阿柒可以实现阿纲一个愿望呦~」

　　狠狠摇了摇头，臼齿紧紧咬住。
　　——不可以。

　　——不可以许愿。

　　——绝对不可以再次许愿了！

　　『阿柒，不可以再逗留了呦~』

　　青年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女孩苦恼的抓抓头发，向着面色阴沉的纲吉挥了挥手，“真遗憾，阿柒的爸爸开始催阿柒走了……那么，阿柒还欠大哥哥一个愿望，大哥哥要记住了呦~”

　　纲吉愣愣的伫立在原地，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许久许久，待女孩随着那团奇异的白光消失之后的许久许久，纲吉才轻轻的发出声音——
　　“阿柒……我想让你回来……”

　　『不可能呦~』
　　那时来接女孩的青年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阿柒……”

　　继而，回应他的是空无一人的公园。

　　然后，这个曾经好心提醒他的少年声音响起——

　　『沢田纲吉，我说过的，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绝不会再来。』

　　苦笑，落魄的步回自己黑色的跑车内。

　　是啊。

　　——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 * *

　　白发男子静静伫立在一片皓色之中，看着那棕发的青年。舔舔嘴唇，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嘲笑。

　　『真是有趣啊——』

　　* * *
　　是啊，一切，都只是神的游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