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杂谈》七根卤大肠

39、梦境

　　周围是超过一人高的野草。

　　樱桃发色的女孩子眨眨眼，有些僵硬的转动着脖子，茫然的环顾着四周。
　　似乎还是清晨，前方不远处的河水泛着青灰色的萤光，清冷的风夹杂着草汁的异香扑面而来，女孩子瑟缩了一下。

　　——这里是？

　　“是你的内心世界哟~”介于大男孩和少年之间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紧接着一直手搭上了她的头。

　　穿着白色和服的高个子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了身后突起的巨石上，黑发柔顺的披散在脑后，正饶有兴致的单手托腮看着惊慌转身的女孩。

　　女孩子不满的“啧”了一声，拨开头上的大手，“罗睺，不要吓我！”

　　“是~是~”被称为罗睺的少年极没诚意的应了两声，继而偏过头，看向右边的榕树，“哟，那边的少年，不现身吗？”

　　女孩子不满的皱皱眉，甩过一记“你是白痴吗”的眼神，却仍是禁不住好奇的张望了过去。

　　“クフフ……被发现了呢。”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紫发少年缓步从树后绕出来，一红一蓝的眼睛在那奇怪的笑声下愈发显得诡异。少年像是在自家庭院里一般懒散，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罗睺和女孩子身上，“看样子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呐……”

　　女孩子不悦的盯着少年，撇撇嘴，“你怎么来的？你也是刀魂吗？”

　　“不是哟~”罗睺代替了少年的回答，像孩子一般伸出食指摇了摇，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哟~”

　　紧接着，狂风倏忽刮起，不知从何处来的柳絮弥漫住双眼。女孩子下意识伸出手阻挡，强劲的风中隐约的夹杂着罗睺惊慌的呼叫，然后便坠入了黑暗。

　　也许是错觉，但亦有可能是真实。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看见了——另一个全白的她。

　　“……！！”

　　全身无法抑制的痉挛了一下，空竹皱皱眉，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正上方是一个不断在滴着点滴的吊水瓶。

　　——医院？

　　尝试着坐起身，但全身叫嚣的酸痛硬生生的克止了这个动作。空竹不悦的“啧”了一声，最后还是乖乖的保持着仰面朝天的挺尸状态。

　　“啊，阿空，你醒了？”

　　脚头间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栗色头发的男孩子小心翼翼的伸出头，似乎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呃……我可以进来吗？”

　　“说起来，那时候阿空突然晕倒了，我吓了一跳呢。”

　　空竹皱皱眉，不解的看向床边坐着的一脸内疚的少年。

　　“阿空……很厉害呢。”纲吉低下头，不长的碎发恰好遮住了眼睛里透露的神情，仅在鼻尖上投下一片阴翳。

　　他本来想，一定要保护阿空，他本来发誓，一定不会再让阿空离开。但是，现在想来，似乎都是遥不可及了。
　　那个时候，那个怪物——如果不是阿空的话，也许，就会那样死掉吧。

　　没想到，面前的女孩子会那么厉害。

　　什么保护，什么发誓，一切在顷刻间微乎化为泡影——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吧。
　　他本人为，在遇上Reborn和奇奇怪怪的人之后，他已经变强了，但是……

　　“果然我还是废柴啊……”
　　遇上危险，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阿纲才不是废柴！”女孩子清亮的嗓音狠狠打断了纲吉沮丧的自我评价，滞空了几秒后，空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于的激动，不自然的偏过头，扁扁嘴，“阿纲、阿纲会成为一个好BOSS的……”

　　“呃？”

　　空竹愣了愣，再次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于紧张而说错了话，于是僵硬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嘟囔一句“笨蛋阿纲。”

　　而且……我才不强。

　　好不容易在千钧一发之间始解出斩魄刀，却因为完全没有和虚战斗过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速度不快而且没有力度，竟然在近距离间承受虚闪——并不是虚闪没有发出，而是在刚发出时被空竹击溃。

　　全身酸痛——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听到的“沢田纲吉先生和笹川京子小姐的订婚典礼”，皱皱眉再次“啧”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蓝波掉在她头上的火箭筒是什么东西，她也完全明白那时候的场景突然转换其实是在十年后的某个地方——毕竟，那一道刻印在灵魂上的“契”的来由，她再熟悉不过了。

　　——只要阿纲继承了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只要他启动“契”的咒文，那么那个时候，他让她死，她便绝不可能活着。

　　直接从灵魂开始粉碎的“契”。

　　她是个小孩子，但也只能说她曾经是个小孩子。

　　也许从三岁那年起，便不能再唤她为“孩子”。

　　——那不过是十年火箭筒而已。订婚什么的……也不过是十年后的事情。

　　但是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阿纲要隐瞒这些事情。就好像排斥着她和他的接触一样。

　　女孩子耷拉下眼睑，将视线转向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

　　沢田纲吉一直在担心。他不希望Reborn吧空竹给拉进黑手党的世界。他明白，那里充斥着太多的危险，太多的血腥。
　　但是，那个怪物，那种能力——哇啊啊要是被Reborn看见了怎么办啊啊！！

　　加起来十年前十年后所有的时间，他们认识也最多只有五个月而已。

　　“Ciaos~”尖细的婴儿声音倏地响起，打断了两个人早已神游至天外的思绪。紧接着天花板的一部分变成了小型升降梯降落在了两人面前，穿着黑色西装的婴儿正盘着腿坐在上面。

　　“Re、Reborn！”

　　空竹疑惑的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纲吉会做出那么大的反应。明明刚才还是一脸轻松……

　　“蠢纲，了平被外校的不良分子袭击住院了，作为彭格列的BOSS，不应该去关心一下属下的安危吗？”

　　“咦？！京、京子じあん的大哥？”纲吉愣了一下跳起来，慌张的站起身来打算冲向门外，“那，京子じあん她？”

　　“在303病房哟~”

　　“那、那我……”纲吉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从刚才起就没有吱声的空竹，咬了咬牙，“阿空要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随后焦急的跑出门外。

　　空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很长时间的静默。

　　Reborn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依旧在挂着点滴的空竹。女孩子过长的流海遮住了双眼，不知是在想着心事，还是已经睡着，屋内的空去不自觉的粘稠压抑起来。

　　“那么，山本空竹。”黑色西装的Reborn率先打破了沉默，拉扯了一下帽檐，平日里调笑的声调此刻一片冰寒，透着不可置否的威压，“请你离开纲。”

　　“……离开？”

　　疏忽间，空竹觉得周身都冰凉起来。
　　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一直担心着的事情，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发生了。

　　也许是两个月前刚逃来现世，又或许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她就在想，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
　　但是，她也只有这样做了。

　　这是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执念。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棕栗发色的少年。明明那时候才只有三岁的她是不可能懂得这些事情的。

　　心猛然间漏跳了一拍。

　　——怎么……怎么可以质疑。

　　她想起来，自己刚到尸魂界的时候生活在怎样一个混乱的街区。
　　东75街。
　　为了活下去，偷，抢，甚至是——杀人。

　　是的，为了活下去，为了——见到阿纲。

　　但是，这所有一切，都因为面前这个只认识了两个月的婴儿的一句话否决了。

　　『请你离开纲。』

　　我……会连累阿纲。

　　『你知道，纲作为未来的十代目，身边不可以留下威胁。』

　　『十年后的预言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改变，但是一切的损失都需要提早弥补。』

　　『现在的纲不会启动契约去杀死你，这点是肯定的。所以，请你离开。』

　　……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