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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窗边。 ...

  •   白子安自一见到那个女生,就觉得很像她。像一个故人。不过那故人明显比她高瘦,当时遇见她时,竟然也像江予白一样的境遇。
      那个人现在就在这学校里,白子安来此,就是为了找她。但很显然,人是还没找到,反而又找到了一个和她那么像的人。不过,是像以前的她。现在那人境况很好,信息上已经说过。
      江予白她早有印象,但和江予白记忆里不同。她记得是一个大风夜,江予白就在那堵围墙边,被一群女生殴打。
      然后白子安救了她。
      当时她就在想:为什么会和那人这么像?

      *

      白子安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怎的会去管那样闲事,倒真像是同情心泛滥。不过烂好人便烂好人吧,既然是好事,而她恰好有这能力,何乐而不为呢?这样安慰自己了,倒是心里舒服了些。
      然而发现江予白实在比她想象中薄弱得多,或许无法像她那故人一样,变得强大起来,却只能是躲在别人的庇护下,只是软弱,只是无能。
      白子安自嘲了一下,还以为她是那故人的缩影,倒是不料原来根本是自己想多了,她根本是比不上那故人的勇气和毅力。不过既然是当了烂好人,那么这给出去的好心,想再收回来却不那么容易了。
      而不只是她忧虑着,江予白也同样烦恼:保护伞固然是好的,但未必能挡她一辈子,她总是要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可是这保护太让人安心和温暖了,竟然让人舍不得丢弃。
      而心里却还是在责怪自己不长记性。上一次的保护伞不也是不堪重负离开了吗?不也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吗?那么她呢?她就只能被更狠厉的欺负了。这么想着,思绪却在分支:如果呢?如果白子安不会离开她呢?如果她真的可以护着她直到学业生涯结束呢?
      是的,相比白子安无意的好心,江予白要想得更多,因为她才是被欺负那一方,能有人庇护当然是好的,可是别人的庇护太不稳定了,是一种可以随时消失的东西,而作为被庇护那一方,离开了保护伞,等待她的就只不过是变本加厉的报复。白子安于她来讲,或许她对于她当是感激的,但更多的,是想利用,想把好处压榨得一干二净,所以,于她,是恩人,也是工具。
      上一个保护伞是一个男的。但他既是庇护者,也是霸凌者。上一次她太天真,完完全全信任了那个男的,并且非常依赖他,而后那男的对她失去兴趣,移情别恋的时候,她非常狼狈。因为他从救赎又变成施暴。
      那时候她就明白,她不可能靠保护伞一辈子。她不爱那些人。那些人从她身上除了讨到一点顺从乖巧,得不到她的人,甚至一个吻,更得不到她的心。无一例外。所以迟早会从她身边离开,因为人都是求回报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所以才会更加狼狈。而现在,又是类似于上个错误一样的选择题,没想到她还是动摇了。明明是已经想好了不再去依靠任何人的,可是为什么真遇见的时候还是会纠结,就因为那个人不是施暴者,还在朗月之下给了她一根茉莉味的棒棒糖吗?
      真可笑。竟然会为了一点甜头动摇。
      可是如果是个女生,她只需同她说说话,解决她的烦恼就够了,根本不用付出身体和心这一类的东西就能得到她的庇护,那么这是并不难的,她为什么不可以利用呢?
      本来心里那衡量利弊的天平竟然大幅度倒向了白子安那里,江予白竟然有些震惊。
      她自嘲的笑了一笑。分明就是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明明本来就想与她交心,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却还非硬要把这归为利用什么的。可是到底为什么想跟她交心呢?
      如果非要她说出个理由来,也许就是那茉莉味的棒棒糖实在很好吃吧。
      烂理由。分明就是不明地只想离她近一点。
      她只是,也想被阳光笼罩着,也贪恋、渴望那温暖。
      她大概是魔怔了。明明以前就不再奢望这些的。也许是因为,小太阳太过耀眼了,让人忍不住……也想触碰那不属于自己的光芒吧。
      这不对。江予白清楚的知道。离太阳太近,只会被灼伤。
      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怎么人总是喜欢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为什么总是奢望那些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呢?
      人性如此啊。欲望才是人的本能,并且它并不算是一个贬义词。
      而现在,她的欲望就是和这个小太阳,交个朋友。

      *

      然而这小太阳也并非什么烂好人,而是要收取相应的报酬。而这报酬就是——帮她补习。
      然而补习似乎是个幌子一样,至少她是不认真对待的。对此,江予白极为无奈。
      前几天才终于明白她的目的。原来是要让她和她一起同居。因为知道她在宿舍境遇不好,所以才想着带她脱离苦海。
      好的,她的确不是烂好人。而是超级无敌烂好人。
      不过她也还是有要求。就是要做饭给她吃。
      好的,超级无敌会压榨人。
      然而还是体贴的,白子安也知道来帮她搬行李了。
      当从那宿舍搬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终于解脱了。不用再过着受人欺负的日子了——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起码,起码现在她是真的开心了。
      于是笑了。发自内心的笑道:“谢谢你。”
      白子安愣了一愣。那是第一次见她笑。之前这人非常忧郁安静,尽管是很有礼貌了,却时常给人疏远的感觉。似乎是想靠近,但是又竭力控制着什么。是怕她下这趟浑水吗。
      其实无关。江予白不过是利用她。并为她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假象。
      不知道为什么。白子安竟也有种想跟她一起笑的冲动。怎么她的笑这么能感染人啊。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笑。灿烂的,闪在阳光下的。
      “我是为了自己而已。”嘴硬着。明明已经找了千万个借口说服自己内心要帮她。
      为什么。为什么想帮她。因为她像那个人吗。还是说,也许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把她吸引着而她不自知呢。
      “对了。你介意我养花吗?”忽地,白子安问她。
      “不介意。……我喜欢花花草草。”这么回答的。
      “那你介意我养茉莉吗?”
      “不介意。”
      “……我喜欢那种花。”她这么答道。
      白子安有些惊讶。想开口问她为什么喜欢,可最终觉得太殷切,故没问出口。
      倒也不是真的喜欢。不过,就当是为了茉莉味的棒棒糖吧。况且,她现在是受人庇护,怎么敢忤逆她的意思。
      有些奇怪。为什么太阳不喜欢太阳花呢。想问她,但是最终没问。好莫名其妙,江予白,你在想什么。质问着自己,就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她心里明白的。爱屋及乌这东西。虽然她不是爱,是利用。
      真想和她做好朋友。可是却又怕她随时抛弃她所以刻意保持距离。后来才惊觉,原来连她自己都害怕这距离。害怕太近,又害怕太远。害怕近了,心就会像一块磁铁被另一块磁铁的磁场不住的吸引一样,靠近得过分,最终被抛弃时又会相当狼狈;可又害怕太远,自己就沐浴不到那温暖的阳光,也更怕太阳因此离去,她又只能在阴云下没有遮蔽的屋檐,无处躲藏。她是纠结的。有时想遵从自己的心,却又怕陷得太深把真心交付出去一无所有。到最后还是谁也不相信,想交朋友,但是不付出真心是交不到朋友的,这点她从来都知道。但她就是没办法相信别人。刚刚犯的错误难道就这么容易忘掉?刚刚愈合的伤口就没有疤了吗?
      她后怕,所以不得不替自己着想。可能时常是抱着一些怜悯之心的,可是真看到悲惨的事发生,却只能在纠结中选择默默离去,做冷漠的旁观者,做帮凶,做刽子手。
      她连自己都过活不了,竟然有时间去担心别人。这样想着,也就麻木了。甚至于见到这种事时已经不再纠结而是快步的走开了。然而论罪,她倒也不算。因为当这种悲惨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时,周围的人,也是这么干的。如果按照这说法,那么许多人都是有罪的。
      或许以前会有些可悲的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的怜悯之心,然而见的多了,那点善良的东西便不知沉睡在了何处,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悲观的想着。就已经到了租的房子。回过神来。
      确乎是年代比较久远了——从那破败的门就可以看出来。
      好在,好在,被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一应俱全。然而不知道租费了,只想着能否尽力偿还她。不想欠她太多。
      两个卧室很贴近。江予白拖着行李箱进去,只看见一张木床,一张红木桌子和木衣柜。久远。太久远了。光是上面大大小小的刮痕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挺好的,挺简朴的。
      擦了一遍这些东西。虽然之前已经擦过。不过江予白也没嫌麻烦。只是整理好了东西,然后坐在床上,一遍遍的抚摸着木质。像。太像了。心里想着。她的爷爷奶奶家,全都是木制家具,古典得很。怀念啊。不过老宅已经没人住了。两个老人的音容笑貌,也只能永远封存在记忆里了。怕一回忆起来又想哭了,强制下线了自己飘太远的思绪,便起身出了房间。
      然后看见这样一幕:女生修长的腿随意支在木质的茶几上,用手拄着脑袋,戴着只有微乎其微度数的眼镜,手拿一本诗集,慵懒的看着。窗外阳光恰好和煦的照进来,她的脸上映着光,棱角分明的脸模糊了界限,顿时变得柔和了。
      忽而她皱了皱眉,而后还是这样看着。
      那天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却照进了她的心里。
      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了这场景而动容。真是没出息。
      或许是,曾经在一个老宅里,有个老人也爱戴着眼镜,坐在窗边的摇椅读书吧。而后她就一路小跑不经他的同意就坐在他腿上,吵着要他念书给她听。然后他就宠溺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真的开始朗诵起来: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声音抑扬顿挫。她听不懂,但笑得很开心。
      晃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却见得那人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惊觉:她莫不是误会了?
      想解释。但那人却先开口了。
      “怎么不来坐?”
      “啊,好。”稀里糊涂的坐下来。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或许这人好脾气,应该可以过分一点。于是就提出了如下要求:“能不能读给我听?”
      “这个吗?”白子安有些不确定,又试探的问了一遍。
      “可以。”
      真的开始读起来。
      时光真的好恬静,好美好。
      此刻江予白或许真闪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到永远。永远。在这回忆里,不要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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