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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古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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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这种事,看客可能觉挺有趣的。
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第一感觉是恐怖。
有多想不开?要丢弃物质丰富、人权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去一个没有任何资源的封建时代重启人生?
而且最恐怖的是,游戏开始,连最基础的设备都不给你。
一切从零开始。
……
“天麒二年,冬月二十日。
江迟府地,青天白日的大街上闹怪事。
说这天刚过未时忽起妖风,凭地冒出一男一女。
奇装异服,卧伏不动……”
这话是后来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说的就是我俩,我就是那“男的”。
我当时头顶盘了个发髻,穿着宝蓝色长款束腰羽绒衣,我个儿高,自我感觉怪亮眼的衣品气质,拿到这个时代来看……居然说我是个男人?
有没有审美节操?
我记得我们验收完新房,从临时物业处出来,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阳光隐沉在云层里,半露半现。
寒风销萧,但我们心里都火热的。
海贝伸展双臂,长吐一口浊气,爽声道:“老娘特么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而我心热的是,今天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而且会是我的邻居,以后有人一起玩了。
“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你要罩我。”
我嘿嘿笑着,“嗯。”
小区再往西一点是比较成熟的生活区,她领路,要请我吃大碗皮肚面,庆祝顺利拿房。
我琢磨着要给老爸老妈先打个电话邀功,事情办得很完美。
车票是下午四点多,一会回学校拿下东西就可以回家。
如果他们去车站接我的话,大约八点半能吃上热乎的晚饭。
突闻周围一阵嘈杂惊呼声。
一抬头,一辆浅色面包车开进非机动车道,直冲海贝的位置撞去。
来不及思考,我探身一把抓回已经吓傻的海贝。
力度太猛,我们跌滚在一起。
“快跑,快跑!”
出于直觉,什么也顾不上。
我连滚带爬地往路边的水果店冲过去。
突听后面哐当一声不知道什么撞上了,又听到一片地惊呼声,才回头,一团黑影重重地向我砸来。
我眼前一黑。
……
再睁眼时,一切都变了。
海贝压在我身上。
她迷迷瞪瞪地从我身上爬坐起来,周围扫视一遍。
对,就是一切穿越剧想象那样。
入眼的是滑稽可笑的一圈挤挤攘攘的古装扮善男信女,以及各种累赘发式的脑袋之上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
环境变了,人变了,不变的是乱糟糟地惊呼声声入耳。
她扭头俯视我,我一动不动。
由于一瞬间发生的,太过魔幻,从游离的对视眼神中,我猜她大约跟我一样,想到[穿越]这个词。
穿越这种事,看客可能觉挺有趣的,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第一感觉是恐怖。
有多想不开,要丢弃物质丰富、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在一个没有各种资源的封建时代重建人生?
我不甘心又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海贝很默契地一头砸在我胸口,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有理由怀疑,刚刚砸我的那团黑影,也是她!
周围短暂的惊呼变成叽叽喳喳的议论。
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我再次睁眼。
海贝也同时又爬坐起来.
一个厚嘴唇满脸痘痘的男子蹲在海贝面前,猥琐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海贝视其若空气,用力掐了我一下。
“疼吗?”
“疼。”我揉着她掐疼的位置,环视围观人群和陌生环境,不知所措。
“穿越了还是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有这么好环境?”
我们同时看向露出云层的太阳,还别说,照在身上还有点暖阳气。
我们正处于CPU努力重启中,蹲在海贝旁边的男子趁火打劫,不怀好意地将手轻轻覆在她手背,嘴里喊道:“小美人!”
海贝反手一记耳光。
围观的又一阵哄笑。
海贝看看自己的手,看看那人,惊奇地叫道:“哦,我靠,真人哎。”
男子陶醉地摸着被打的脸颊。
海贝一把揪起我,道:“眷宝,我们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了呗。
有什么好兴奋的呢?
我格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海贝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的灰,吆催围观的人,“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孔,有啥好看的。”
男子也跟着起来,嘴里咕噜道:“好看,就是好看。”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摸我。”
一些男子也跟着猥琐地叫嚷。
对于这些二溜子混混,她完全不闪避也不搭理。
只顾拉着我,拨开人群,蹦蹦跳跳地东摸摸西逛逛,拿着钉钉挂挂各种装饰的手机,对着周围一顿乱拍。
我下意识地去摸找手机,翻了半天都没找到。
“你看,你摸摸看,跟真的一样,那什么横店那些电影城真是太low了,这才是真正的古城。”
“别丧着个脸,多难得机遇啊,一般人不会也不可能有这个运气。”
运气?
谁要谁拿走!
我只想回家。
闹市活色生香,众人依然追随驻观。
我从海贝手中抢过手机,她叹气笑道:“没有信号。”
要不打110试试?
110也无法接通。
我沮丧地把手机还给她,她也默默地看着我,带着看猴子的狡黠地笑。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我没好声气。
她耸肩摊手,道:“那能怎么样呢?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多人看着咱们呢,现在不好好玩,等下突然又回去,到时可就遗憾终身呢。”
“眷宝,你给我拍照吧。”
海贝把手机又推我手中,往前拉开距离,回首俏生生置身街市中。
两旁店肆林立,行人车马川流不息。
好一派繁华喧嚣,烟火盛地。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胡海贝到此一游。”
她突然耶地一声,腾空跳起,老套得我想鄙视。
海贝的手机背后粘满了闪钻blingbling的,下面挂着一只灰绒小鼠,很多人瞅着稀罕,一直盯着。
等我嚓嚓嚓几个镜头,海贝蹦回来翻看。
有人在旁看,煞地脸都白了,几个镜头里都有他。
“这什么稀罕物是个摄魂妖器,快跑啊,千万别被这妖器照到。”
不知什么人喊道。
人对未知物总是充满畏惧。
连那想轻薄海贝的登徒子也咯噔一下,不知道海贝转过来冲他嫣然一笑的时候有没有把他的魂魄给摄走。
难怪自打见了她,腿就这么软。
“京城来的帽妖!”
“啊……”
随着有人喊了一嗓子帽妖,周围的人一哄而逃,甚至一些商铺门都来不及合上,都躲得不见踪影。
真的是瞬间一个活物都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膨膨直跳。
帽妖是什么鬼?这什么神仙年代,还有鬼妖?
“我们也快跑吧。”
来不及去拽海贝,就想往身旁小店里钻。
海贝指着我笑了好一会,道:“说你是妖,傻子。”
我猛地醒悟过来,尴尬地红了脸。
海贝想了想,道:“此地不宜久留,既认定我们是妖,肯定要对我们不利。”
我又急了,生怕这些人害我活不到回老家的一天,连忙道:“那怎么办?跟他们解释一下好了,这世上哪有妖。”
海贝被我气笑了。
“怎么解释?”
“说你是未来之妖?”
海贝胡诌挖苦我,“到时把你我抓起来,放在笼子里研究,这未来之妖和现代帽妖有什么区别。”
我捂着脸笑,啐她快滚。
海贝可怜地看着我直摇头。
“你要在甄嬛传里活不过两集。”
我咬着下唇,想反驳她,又不知道怎么说,想一想眼前境遇,耷拉着眼道:“顶多一集,不想再多。”
海贝正色认真道:“我知道,你对现在这个状况很不适应,其实我也是,但是来都来了,刚我说啥来着?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慢慢找办法回去,实在回不去也要有回不去的活路。”
到了这个倒霉地方,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话,我闻言很受震动,突然鼻子一酸,提溜一下,看着她缓缓点头。
“咱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消化一下,想办法先融入这个时代,慢慢打算,]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装束,道:“看看我们这身,难怪被当异类。”
“快走吧,别难过,我们两个肯定能找到办法回去二十一世纪!”她加重“二十一世纪”两个字,一边过来拉我的手。
突然又皱皱鼻子问我道,“你多高啊?像个巨人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又撞我雷了。
“还好吧,我也没比你高多少……”
海贝立起脚跟,跟我比量,道:“这还叫没比我高多少?”
“你这么高,找男朋友可不好找哦,”海贝狡黠笑道:“因为你肯定跑起来很快,男生追不上你呢。”
……
话刚落,突闻一阵锣鼓噪耳,后面不知何时,远远地来了一众人。
前面是身着黑色衙服手持刀枪的衙役。
后面跟随着很多普通百姓举着锅铲乒里乓啦的,还一边吼吼的叫着。
“什么情况?”海贝问。
我被他们滑稽样子吸引,浑然不觉地迎过去,道:“搞什么仪式吧,过去看看。”
海贝揪住我,说:“你看他们气势汹汹的。”
我疑惑道:“那是官衙,应该不是冲咱们的?”
海贝一脸无语,道:“哎,刚才给你上完思想政治,这会怎么又犯傻?你以为敲锣打鼓一定是舞龙狮的?你以为官衙就是警察叔叔?拜托,你穿越了,你是他们的妖啊……”
一边说一边后退着。
眼瞧我们想跑,为首的衙役头子,挥刀指着我们,大声道:“妖怪,站住!”
后面的衙役便呼得都朝我们奔来。
海贝一看还真来者不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为上策。
一边扯我袖子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我先跑了,我回头来救你。”
海贝应该庆幸早上出来穿的跑步鞋,要是踩个高跟的就完球了。
你先走,我善后。
我叉着腰,一只手指着自己,道:“站住?站住给你抓,我还是妖怪吗?你有本事抓到我呀。”
扭头朝海贝追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前拖。
她好沉,身后嘈杂越来越近,海贝不禁“啊”的尖叫。
海贝挣脱我的手,我回头一看,一帮大老爷们横着拉起渔网向我们兜抛过来。
真忒么卑鄙。
海贝大骂无耻之辈才使阴招。
我扭身避过,条件反射眨眼弹出三丈之外,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等跑出一段,才边回头看。
还有十来个人紧跟着我,隐约看到他们后面,海贝网中困兽般挣扎尖叫。
“不要碰我,放开我,你们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你祖宗八辈儿都是妖怪。”
兔死狐悲,一急,也哭骂起来。
“你们这些狗腿子,拿着公家的饭碗,不为民请命,只知道欺生拿软……你倒说,我们不过就是穿了越,犯了哪条法?这么欺负人?”
追我的人看上去确实有点菜,骂着骂着,就听不见他们声音了。
我只得停下来,一边等一边道:“我们没伤人没偷盗,我也不是妖怪,你们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妖怪吗?”
“你们也算是我的老老老爷爷辈的,以大欺小不嫌丢人呀?”
“我要真是妖怪,不趁机一口吞了你们,还用被你们赶得丧家犬一样?”
来回等了他们几次,只剩一个还勉强跟的上。
这会已经跑出郊区,人烟更稀。
饶得我长跑冠军,也有点够呛了。
如此兢业的衙役估计跑得想死的心也有了,但都追了这么远,又不甘心放弃。
只见他撑着发软的膝盖,喘了好一会,嘶哑着早就跟我喊破锣的嗓子,哄我道:“甭,甭,管好歹,你,你先随我,去衙门,我们,严大人秉公任直,定,定,定还你,清白。”
我也叉着腰勾着胸,大口喘气,道:“真的吗?”
衙役喘气捣头。
我虽是未经世险有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可不是傻。
闻言不屑,跑不过就想哄骗我?
故意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一想。”
那衙役仰头使劲眨掉眼皮上的汗珠,大声叹道:“这有啥子好想的?”
“你就不想给你那位小娘子伸冤?”
我喘着粗气,思绪一片混乱,以后怎么办?海贝被抓我却跑脱了,算不算不够义气?
衙役跟我,两两遥望,真的是谁也不想动。
最后我跟他挥挥手道:“别这么一直撵着我了,又撵不上我,怪累的。”
说着一瘸一拐地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果然没有再追来。
仰面尸躺在地上。
我噗嗤一笑,笑着笑着眼眶一阵酸涩,老妈的热乎晚饭遥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