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凶手[现耽悬疑]》麦西

108、我会想到办法的

　　医生给男孩冲洗清理了脸上的伤痕。
　　“脸上会不会留疤？”男孩问。
　　“刚开始会有肤色深浅不一样，尤其颧骨这几处擦伤比较深的地方，不过你还年轻，慢慢都会长好的。”
　　接着是腿上子弹横向擦伤。
　　“肌肉已经外翻开始愈合了，当时送来缝针就好了。这个肯定会留疤，但是不会影响走路。伤口愈合后，恢复期要做拉伸。”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术帽，护目镜的医生一直在看着这边。护目镜里已经起雾了。这人正是顾魏，他看到这样的男孩心疼不已，当初为什么没有拦住他，为什么一直纵容他在社会上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不早早跟他离开省城。

　　男孩重新包扎好伤口，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站定一个医生。那个医生从自己进来就站在那里，现在仍站在那里。
　　带着口罩，透明护目镜，白大褂，蓝色的手术室帽。在这门诊大厅里，算不上扎眼，但是男孩注意到了那个身形，他认得出。
　　男孩被带走的时候，没有瘸着腿。他咬着牙，忍着疼，让自己走得平稳。男孩不想让站在那里的他看出自己很疼的样子。因为那样，他会比自己更疼。

　　男孩被押送走了。
　　顾魏躲到卫生间，他心里痛的要死。为什么邵江的苦果是他们在承受？顾魏此时觉得“死”其实是很轻松的，邵江死了，什么后果都没了。
　　如果当时他清醒一点，如果他拦住了男孩该多好。即使他劝不住男孩，他可以在男孩当晚走后立刻通知警方，警察一定能拦住男孩。邵江也一定会被抓住，一定会被判刑。
　　如果更早一些，他早点遏制住男孩那些违法的行为。那么，他和男孩是不是就会过上平静的生活。
　　而现在，他们过的这是什么鬼日子？
　　他想起男孩从缅甸偷跑回来那次的反常，男孩心里一定也是痛苦的。想到这里，他心口疼得直不起腰。

　　顾魏深吸几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摘了全套的掩饰，和白大褂一起卷好揣到书包里。手机在兜里“嗡～嗡～”的震动，是顾肖打来。
　　顾魏问：“他在里面很受罪吧？”
　　“还用说嘛。光是那套手铐脚镣就要二十斤，穿上那个自己连内裤都脱不下来。”
　　“查到什么关键证据？”顾魏知道，如果没有关键证据，是不会正式批捕男孩的。
　　“哥，和案情有关的别说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也不能透露给你”。
　　顾魏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押送的警车早就开走了。

　　每隔五六个小时，就又有一波警察来提审王景轩。吃饭就在审讯室里吃。每次放他回去拘留室也都很短暂，几乎睡不成一个完整的觉。
　　一连这样折腾了好几天，男孩每次回答都和前面差不多。精神上丝毫没崩溃的迹象。
　　至于网上购物，男孩自然是回答没有账号。
　　现在的网络购物都要手机号注册。郝世斌查不到王景轩使用过的手机号，自然也查不到他的网络账号。
　　郝世斌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实验室传来好消息。
　　这个消息，让王景轩被正式批捕。

　　姜左的父亲老陈接到通知，这个他们的“临时特勤人员”已经被正式批捕了。
　　老陈答复：“我们只对他在缅甸那次任务中发生的事情负责。”
　　老陈回家后对姜左兴师问罪。
　　姜左说：“缅甸期间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这个你可以问我们队长。况且，我们队长本来就是打算招募他，只不过他当时在电话里没有同意。”

　　顾魏回到家努力回忆男孩跟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过程，到底哪里会出现纰漏。
　　犯罪现场已经不可能再提取到什么了，那旅馆停业半年后，就被低价兑了出去，早已再装修变成了一家KTV。
　　邵江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也被男孩“拿”走。
　　那也就是说是男孩这次被抓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什么东西，成了重要物证。到底是什么呢？
　　如今能定罪的一定是有口供，以及直接证据：人证，物证，DNA，指纹，作案工具。
　　口供，目前看是没有。他相信男孩没这么快妥协。
　　人证，没有人亲眼看见男孩作案。就算顾肖说出去，也没有铁证。
　　通话记录，四年前，男孩和顾魏先后都注销了当时使用的手机号。他们是查不到案发之前的通信记录的。
　　DNA，首先男孩手指包括手掌上根本没有任何纹路。并且，男孩说过他全程带了手套，并且穿着长衣长裤，邵江身上不可能残留有男孩的皮屑或者血迹。
　　作案工具，男孩在现场都用过什么？乳胶管，手术剪，手术刀。男孩应该都扔掉了，应该都扔掉了吧？
　　刀片，顾魏记得男孩说过扔掉了。并且是扔到顾魏当时实习医院的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那么，手术剪呢？手术刀柄呢？
　　顾魏忽然不确定起来，他自己就是法医，十分清楚有些血迹即便经过清洗，也很可能在物体表面残留数年甚至数十年。
　　如果当时作案工具，比如手术剪的缝隙没有完全的清洗干净，而他又将没有清洗干净的作案工具带在身边……

　　顾魏越想心里越怕，天色渐晚，他忘了吃喝。努力回忆上次男孩回来身边的东西，没有手术剪，没有吧？应该是没有。
　　手术刀，有刀柄，还有新的刀片。
　　手术刀柄！
　　顾魏拿起钥匙和手机冲出门去，现在应该还赶得上开往林镇的大巴。他打车来到大巴站，已经六点半了。售票大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顾魏冲到窗口：“开往林镇的大巴还有吗？”
　　“有，6点45最后一班。”
　　“一张票。”
　　顾魏买了票来到检票口，其他人都已经检票上车了。司机没在车上，门窗开着，车里依然很热。零零散散旅客，并不挤，每个两人座，都是一人一包。顾魏一直走到最后一排的五人座，坐了下来。棉质的座椅又潮又黏，让人心腻。

　　顾魏回到罗镇的家里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屋子自从父母不在了就一直空着。这小镇，人人都知道这房子发生过什么，自然也卖不出去。
　　顾魏来到地下室，檀木箱子里还保存着男孩的一些东西。檀木箱子的钥匙一直都在顾魏这里。
　　但是顾魏从来没有回来打开看过。
　　小斧子，男孩小时候的军猎装，油蜡布的小挎包，牛皮小挎包，甚至还有方便面的外包装，顾魏都不记得是哪次给他泡面时留下的。还有他们当年解剖青蛙用的解剖板，大头针。
　　没有当年那个手术刀刀柄。
　　顾魏记得当年他俩在河边解剖完青蛙。
　　男孩一直看着那个手术刀。
　　顾魏问：“你喜欢？”
　　“嗯。”
　　“送你。我妈妈是药房的，我家里还有很多。”顾魏说完给男孩演示，“你看，这个前面的刀片是可以摘下来的，刀片我明天再给你拿一包，刀柄你要留好。”

　　是的，那是魏哥哥当年在河边给我的。给我的时候说：“刀柄你要留好。”

　　男孩被抓时手里的那个手术刀柄。刀片和刀柄连接缝隙中，提取到残留的陈年血迹，经检测对比是属于邵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