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棠棣之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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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诗经·小雅·棠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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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明月睡熟，嬴政将灯吹灭，独自走到帐外。
“阿兄！你别看王上总说要罚我，实际上他一次也没罚过，他对我可好啦！”
“那你也要收敛一点，知道吗？”蒙恬语重心长。
“我们跟王上的关系和别人不一样，人前称君臣，人后那是兄弟！”虽然蒙毅这样说，但嬴政明白蒙毅是一个有想法有能力又懂分寸的人，所以才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蒙恬打了一下弟弟的头：“你那叫恃宠而骄！”
“所以呀，我怎么会让王上失望呢？”蒙毅笑着说。
“咳——”谁知嬴政突然出现在身后，“伤怎么样？”
“小伤而已，不碍事！”蒙恬看到嬴政一脸惊讶，想必刚刚的话他也听到了。“王上不是在陪明月——哦不夫人吗，怎么出来了？”
“怎么两年没见，倒是学会了阴阳怪气？”嬴政倒也没生气，只是假装责备道，“还是你终于决定要和寡人争一争了？”
“依我看不是阴阳怪气，倒的确有些酸溜溜。”蒙毅调笑。
“争也好，不争也好，明月她不属于任何人，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蒙恬自顾自地往火里添柴，“而她的选择已经很明了了。”
“莫不是王上被明月赶出来了吧？”蒙毅抬起头问。
“明月说她累了，就先睡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们说。”嬴政坐在蒙恬身边，向火里填了根柴，“此次我们虽然顺利剿灭叛军，但难保军中还潜伏有他们的人，蒙恬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过段日子我会让王翦父子来接替你。”
“此次叛乱的幕后指使，与在咸阳企图阻止太后营救王上的应为同一人！”蒙毅分析着。
嬴政点点头：“寡人心里有数，冠礼在即，会是一个好时机，我会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只是此事还牵涉到太后和仲父，寡人还需要权衡。各处眼线一刻也不可松懈，到时候，还需倚仗蒙家！”
“还有就是明月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寡人记得蒙老将军曾说过，可以让她以蒙氏女的身份进宫。”嬴政拍拍蒙恬的肩，“相信寡人，我会待她好的！”
“臣自然是相信王上的，臣也相信明月自己的选择。”蒙恬知道祖父在临终之时便问过嬴政是否对明月有情，而有心成全为明月安排了归宿，却切断了蒙恬内心初始的那份悸动。
“那这样的话，明月岂不就是我姊姊了？”
这时，又一颗彗星划破天际，史书有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
“说！是谁指使你们？”嬴政缓步走向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确切的说他们并不能称为士兵，而是刺客。他们的后颈上皆纹着蜘蛛的图案，他们是罗网的刺客，章邯拿住他们时，他们正准备服毒，还好及时阻止了。嬴政用剑抵着其中一个人的额头，他脸上阴郁的神色，在牢房阴暗的灯光下，显得恐怖，吓得那些刺客直打颤。“还是不肯说吗？”
嬴政叹了口气：“既然不肯说，那么也没有留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于是用剑割断了那名刺客的脖子。
明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午时，或者说她其实是被饿醒的，这几天她不仅没有睡觉，也没怎么吃东西。
“王上不回咸阳吗？”明月揉揉眼睛，坐在桌案一侧，问已经在那看了一上午书的嬴政。
“不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回。”嬴政看了看她，将一份膳食推到她面前，“给你留的早膳，要是凉了，再让他们去热。”
“不必麻烦了！”明月端起碗，“王上昨晚在哪睡的？”
嬴政放下手中的书简：“我们去审了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
“有结果吗？”明月抬起眼，偷偷看他。
“都杀了！”嬴政说的轻飘飘。
“都杀了？”明月有些惊讶，不是需要留些人证吗，不过杀伐果断也是他的风格。
“就算问不出来，我也知道是谁做的，所以——”嬴政转身看着明月道，“刺客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的嘴严得很。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行凶的工具。任务失败，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死，一个是逃。就算他们侥幸在任务中活了下来，也是难逃追杀与惩罚。”
“是嫪毐的人对吗？”明月问。
“嫪毐不但勾结了王龋，还私通韩国，企图颠覆大秦。对待真正的敌人，若是有一点心慈手软，他们就会置你于死地！今早李斯已前往韩国，告知韩国武遂发生之事，警告他们不要妄图勾结叛臣颠覆秦国，我秦军可不是吃素的！”嬴政解释道。
明月思考了一下：“虽说我们都知道嫪毐有谋反之心，但总归还是需要证据。”
“哼——证据？就算撬不开他们的嘴，也很容易找到别的！”嬴政安抚着明月，为她倒了一杯水。“放心，这种情况我还能应付得了！”
明月覆住了嬴政的手，手是冰冷的：“阿政，如果你还想让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难事就不要避着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来分担，你也承担不了！”嬴政抽出手起身，“你觉得李斯如何？”
明月放下碗筷，起身到他身后：“李斯可是个能人，且不论他师出荀夫子，历来明君能臣，你若想成就大业，可离不开他的辅佐！”
嬴政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王龋叛乱前曾召李斯密谈，寡人并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依你看，他昨日是否可能存了反心？”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不然王上觉得他为何会从吕不韦门下投向王上？正是因为他知道吕不韦只有为臣之心，只有王上能助他完成理想，名扬天下。”明月说着走到嬴政跟前，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所以至少在王上活着的时候，他不会背叛！”
“你的意思是？”嬴政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王上要努力多活几年，管好手底下的人，秦国才不会生乱！”
这场叛乱以王龋被夷三族，参与之人皆被诛杀而算是告一段落。
嬴政回咸阳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吕不韦耳朵里。“王上在武遂围剿了叛军，正在赶回咸阳的路上，那名儒家女子也跟着回来了。”
吕不韦笑得很欣慰，嬴政这事儿办的确实让他满意。“你的意思是，樊明月也回来了？想来她离开秦国已经有三年了吧。”
“是的，其实她在前几日回来过一次，当时王上被困武遂大营，她为营救王上四处奔走，甚至从太后那讨来了虎符。”
吕不韦捋着胡须：“是吗？还真是不简单！”
“而且那时，她还带回来一个人——长安君成蟜！”
“能从玄翦手下救人，怕也只有她了。”吕不韦早就知道长安君并没有死，但却不知是谁出手救了他，目的又是什么。听到成蟜是被明月救回还严密保护起来，吕不韦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笑道，“看来她对王上还真是用情至深呐。”
嬴政回到咸阳，第一件事便是去“审”了成蟜，看到成蟜的时候，恨不得上去踹一脚再给两巴掌。成蟜本身就犯了错，这次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只能乖乖跪在那任由嬴政撒气。
“好啦，这次他受了不少的惊吓，我也已经斥责过他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明月拽拽嬴政的袖子
嬴政顺了顺气，听成蟜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实在这之前，他就觉得吕不韦是将成蟜视为眼中钉的，一直想要借机除掉他。他努力周旋，将成蟜护身边。成蟜从不懂带兵，这次攻赵明显是吕不韦给成蟜设的一个计，只是那时的他还不够强大，无法左右吕不韦的决策，更无法保护自己的弟弟。让他更伤心的是，他一直爱护的弟弟竟然相信了那些流言，而叛国之罪不容恕。
他叹了口气，扶起成蟜，为成蟜理了理衣服，也并没有说是否要原谅，便让他下去了。这件事让嬴政心力交瘁，一边是弟弟，一边是仲父，他既想保护弟弟，又不想得罪仲父，最起码不能现在得罪。
明月看嬴政看向自己，就直接说：“吕不韦的想法我倒是能理解，他扶植先王，对先王情深义重，又受先王之托辅佐王上，对王上有半师之谊。即便他势大贪权，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因为他是个生意人，但更计较利益得失，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不会做。纵使王上不再听话，也会念此旧情，而成蟜的存在始终是王上的一大威胁。他心里很清楚，只有王上的地位稳固，他吕不韦的地位才能更稳固，所以成蟜必然要除掉。而成蟜从小被宠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心智也不太成熟，只需设个小小的陷阱，他就能上套。不过，他虽然有些顽劣，倒是知道谁对他好，这次只是轻信了他人挑拨，却伤害了最重要的人。”
“明月莫要为长安君讲话了！”蒙毅提醒道，“莫说他犯了那样的罪，就说他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王上不好好罚罚他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明月看嬴政面色又渐渐凝重，示意蒙毅他们先下去。
成蟜的获救自然让嬴政解开了一个心结，但也让他背了一个更重的包袱，一个为王者都会有的包袱。若是说之前他的确对成蟜毫无芥蒂，那现在他反倒有些明白吕不韦的所作所为了。这次叛乱已经给他造成了阴影，既然明月拼了命把成蟜救回来，那究竟该如何安置他才能完全去除威胁呢。
于是问：“经此一事，你们兄弟间的嫌隙已然形成，王上是怕成蟜再生异心？”
嬴政叹了口气：“但愿我是想多了。”
明月走到他身边道：“王上若是不放心，想杀便杀吧，不用顾念我，成蟜他也不会怨你。”
嬴政牵了她的手，一同坐在台阶上道：“他这条命啊，现在可不是他自己的，也有你的一半，我都舍不得要了。”
“我有那么大面子？”明月笑着反问。
“你说呢？”嬴政有些骄傲地凑近。
明月推开他：“那我就谢谢王上给我这个面子。”
“所以你是否想过该如何安置他？”这才是嬴政想问她的问题。
“我本想让他先去小圣贤庄暂避，但小圣贤庄路途遥远，路上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明月想了想，“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不如让他回到宫里，留在韩太妃膝下尽孝吧。成蟜出事之后，韩太妃所居宫室已被封禁，平时无人进出。把他带回宫，放在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再出什么事。”
“就这么办吧，还是你想得周全！”嬴政又把她搂在怀里，想着明月不但为他奔走，救他百姓，还能把这些事情也考虑周全，这一次万万不能再放开她的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棠棣之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