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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白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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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降谷零以精神不佳为由连请了一周的假,拒绝参加所有任务,整天闭门不出。
组织成员们对此议论纷纷,茶余饭后总能聊上半天。
不久前还风头正盛的威士忌小组现在却零落飘散,竟只剩寡言少语的莱伊在独自执行任务,难免令人唏嘘。
而另一边,似乎又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来来来,再喝一杯!”
夜晚的居酒屋亮着暖色灯光,平凡而喧闹的气息与热乎乎的菜香一同蒸腾而上,扑向食客蠢蠢欲动的舌间。
三人正围坐在桌前,满足地涮着寿喜锅。
“为了庆祝默默无闻的警官回归大家庭,干杯!”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高举手臂,满足地灌了一大口啤酒,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坐在他们身边稍显沉静的男人则是已经脱离组织的诸伏景光,易容后的假面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从前的相貌,只有相熟之人才能从习惯动作中窥出几分。
他无奈地抿抿嘴,把自己的酒杯推到一边:“虽然之前的伤不是很严重,但医生说最好还是不要喝酒。”
“对哦,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你就喝果汁好了,来来来满上!”
松田阵平一拍脑门,和萩原研二一唱一和地迅速换了清爽的果汁上来,几乎是一人一边硬盯着他咽了下去,这才放心地坐回原位。
萩原研二捏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轻快道:“这可是专门接风洗尘的回归酒,小诸伏必须要老老实实喝完哦,这样就能保佑你往后都平安顺遂了!”
“虽然没听过这个说法……不过谢谢了,萩原、松田。”
诸伏景光前不久才正式回归警视厅,很多关于组织和身份的衔接工作都有待处理,本来并没打算这么快就与好友相见。只是耐不住巧合,他正好在警局门口撞见了俩人,还偏偏一眼就被看穿了易容后的本质。
在尽力无视了一路的尾随跟踪后,他不得已回头现身,给了好友们一个拥抱。
“其实我也很想你们,现在能够随时与你们见面、甚至还能聚在一起喝酒,真的很幸福。”
诸伏景光微微低头,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这感觉简直像是彻底逃离了黑暗世界一样,之前的日子反而变成梦境了。”
餐桌前一时安静下来。
每个人心中都想到了那个名字。
好友归来固然值得欣喜,但还有另一个同伴在日以继夜地战斗着、潜伏着,只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团圆。
“叮~”
感受到手中玻璃杯被轻轻碰撞的震动,诸伏景光掀起眼睫,只见松田阵平端着酒杯,眸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充盈着少年人的风发意气:
“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不是吗?”
诸伏景光愣了一秒,随即绽开笑容。他的挚友们都值得背后相托,他一直很清楚。也正因如此,zero和自己才能放心投入到与黑衣组织的战斗中去。
他仰头喝了大半杯果汁,前后扭头寻找了一圈,这才疑惑道:“班长怎么还不来,是要加班吗?”
“嗯嗯——唔资豆——”
嘴里还嚼着肉丸的萩原研二着急忙慌地摆着手,似乎急切地要说什么,奈何实在口齿不清,只能鼓着腮帮子快速咀嚼完后再次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刚才忘了跟你们说了。下班的时候班长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临时有点事要调查,问他具体是什么事也不说,我看啊八成又是在和女朋友约会啦,不用管他!”
一提到女朋友的话题,逐渐喝嗨的松田阵平也开始愤愤地同仇敌忾,边咬花生米边说:“就是,早早就有了女朋友的人还真是幸福啊。可恶,谁让我们是一群单身汉!”
“明明是单身贵族好不好,单身万岁!”
“呃……你们喝慢点,要是都喝醉了谁送你们回家啊!”
……
组织干部办公室内,琴酒掂着手中的一沓资料,眉间阴翳比平日里更重。
他斜瞥着面前高大的长发男人,冷声质问道:
“爱尔兰死了?你在跟我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赤井秀一把莱伊的冷酷形象打造得与琴酒不相上下,两人现在的性格极其相似,几乎从不多说废话,言简意赅。
“是什么情况?”
赤井秀一熟练地从资料中抽出带有照片的那张,放在桌上重重点了点,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自己不会看?
“如你所见,爱尔兰被炸死在山脚,还报废了我们一辆车。”
照片中是白色马自达那惨不忍睹的残骸,发生了什么确实显而易见。不过为了表现一下对于上司那微乎其微的尊重,他还是屈尊张口解说了一句。
“是我的车。”
琴酒强调道。
赤井秀一用一种“啊对对对,组织里的东西都是你的”的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没有接话。
琴酒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把资料一推,拎起椅背上的风衣就准备出门。
“我知道了。”
他对于普通代号成员的生死其实并不很感兴趣。
如今让他在意的只有boss刚刚亲自发来的特殊任务,似乎是要他去保护某样物品。
“那我们的用车?”
“我会重批,还有——”
琴酒在踏出办公室前回头,话中带有警告意味:
“告诉波本让他别再偷懒了,组织不养废物。”
——
被视为“废物”的降谷零在休养了近半个月后,终于踏出小屋的门,重见天日。
接连闷在房里的生活让他显得有点憔悴,连一向闪耀的金发都淡了些色泽,蔫蔫地耷拉在头顶。
而让他出门的缘由则是——
【您预定的鲜花已到货,请来店取走。】
降谷零反复确认着短信内容,然后收起手机,以拳抵唇咳了两声,迈向此行目的地。
“欢迎光临!”
花店的玻璃门被推开,连带着风铃扬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小小的房间窗明几净,金色阳光透过玻璃投射进来,洒在满庭鲜花之上,融化一片暖意。
“客人,您想买什么花?”
花店的服务生围着头巾,眉毛淡淡的,眼睛不大但很有精神,正笑着询问客人的需求。
这是降谷零的部下,风见裕也。
降谷零指指手机上的短信说:“我来取之前预定好的花。”
风见裕也瞥了眼屏幕后神色了然,动作娴熟地捧起花枝放在打包台上,“好的客人,一束白玫瑰,马上为您包装好!”
降谷零环视着花店的构造,房间里只要双目可及之处几乎都被堆满了花,说是满园春色也不为过。姹紫嫣红争相夺目,绽出勃勃生机。
“白玫瑰的花语是纯洁的爱,先生是想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吗?”
不知是不是怕对方等得太过无聊,风见裕也主动抛出闲聊话题。
“不,是送给一位故人。”
降谷零顿了顿,身体偏离对话方向,声音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细微忐忑和期盼:
“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会不会过得好呢?”
风见裕也笑了笑,完成最后一道打包工序,一捧纯白无瑕的花束焕然而出。
“您对他如此用心,他也一定会感受得到、过得很幸福的。”
此话一出,降谷零的心就像是终于被宣判无罪的当事人一般,重重地放回了肚子里。
太好了,诸伏景光平安无事,一切都很顺利。
他接过花束,新鲜的白玫瑰还粘着透亮水珠,将日光反射成一个个发亮的小行星。
“多谢。”
降谷零冲对方点点头,转身踏出小店,抱着玫瑰漫步似的走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来到一片海岸。
水面波光粼粼,一片平静,偶有海风潮起也没能掀起什么涟漪,完全看不出之前发生过那样惨烈的场景。
他席地而坐,目光穿透海水,仿佛看到了当日捂着伤口倒在原地的诸伏景光。
海风徐徐拂过,降谷零不知赏了多久的景,才终于把视线挪回怀中的玫瑰花束。
火苗在木枝的助燃下腾地旺起,他一朵一朵摩挲着白玫瑰的花瓣,再缓缓将其送入火中,神色极尽缱绻温柔,像是在对心上人传递不舍的信号。
但在抚过最后一枝花心时,降谷零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
他挪开目光,回忆随着浪潮飘涌上来——
十几日前。
在降谷零躲进街角经历完一番昏天黑地的呕吐后,他勉力支起身子,把旁边花坛里的泥土挖出来盖在地面上,简单做了个现场清理,然后拖着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大路走去。
过度的体力消耗和药物带来的刺激让他两腿发软,只能强打着精神撑着身体移动。
然而行至路口时,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
玉树临风的男人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宝蓝色的领带工整地打在领口;他的头发梳得相当端正,却还是有一缕刘海伴着微风轻拂坠在额前,衬得眉目更似含情。
辛加尼?!
降谷零仰头眺了眺不远处熟悉的建筑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敢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还是在距离警视厅本部如此之近的范围内!
绿灯亮起,隔了一条通道的辛加尼踩着斑马线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双方共同迈进下快速缩短。
除了前来监视自己,降谷零想不到第二种目的。
毕竟清理叛徒这种事在组织里并不算是秘密,辛加尼和琴酒商量好了来试探他、或者只是单纯一时兴起来看个热闹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处,降谷零迅速调整好神色,用凌乱发丝遮住泛红的双眼,在两人迎面的一刹那开口道: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话音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很符合波本一贯不服输爱挑衅的形象。
根据此前对辛加尼的了解,降谷零已经把他可能做出的所有回复都预想了一遍,只看对方选择哪种路数。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偏离一毫米,就那样直直地与他擦肩而过,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不,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降谷零顿感惊诧,他扭回头去追寻辛加尼的背影,目视着他毫不动摇地向警视厅的方向走去。
辛加尼大费周章地追寻至此,难道就为了在自己面前显露一把卓越的演技?
况且,他这样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双重身份,如此大方地担当着警方和组织的两大要职,真的不怕身份被揭穿吗?
降谷零苦思无解,但深感其中异常,便趁着次日深夜给伊达航送了一封涂满密码文字的信,拜托他代查一下广濑智辉的消息。
毕竟伊达航在刑事部门任职,对警视厅管理层的了解也多一些。
而此刻,正是这份情报的回馈之时。
被充当了传递媒介的白玫瑰失去了浪漫作用,降谷零紧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支扔进火堆。
燃烧着的热空气扭曲了他英俊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瞳孔中逐渐浮现的决断。
暮色渐沉,降谷零没再去管兀自飞燃的花骨,只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深橘色的火焰如贪婪的馋舌般舔舐着花瓣,将原本的纯白化为齑粉。
从那难得一窥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最后一瓣玫瑰上刻着极小的字——
“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