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云暖》折香菜耳根

2、陪嫁

　　燕妘在她阿姐的房里待了一会儿后，燕姒便说自己累了，想休息，燕妘也只好离开。
　　走出厢房后，燕妘右转向自己的厢房走去，燕妘那等候在门外许久的丫鬟春莺连忙跟了上去。
　　燕妘背着手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春莺在后头一步步地跟着，走了片刻便到了自己的房前，没等春莺反应过来，燕妘突然停住，身后的春莺吓了一跳，差点没刹住脚。
　　“小小姐，怎么了？！”春莺问道。
　　燕妘没说话，抓着春莺的手将她扯进了房内，马上关上了房门，栓好。
　　看到面前火急火燎的燕妘，春莺一头雾水，不明白小小姐又要做些什么。
　　燕妘将春莺带到自己榻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旁桦木地板，示意春莺坐下。
　　春莺拎起裙摆，跪坐在燕妘身旁。
　　“小小姐，怎么了？”春莺很着急。
　　燕妘弯了弯手，春莺便伸头靠近，心里些许紧张，燕妘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春莺呀，”燕妘笑脸盈盈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阿姐入宫啊？”
　　听完这话，春莺连忙摆手摇头，
　　“小小姐，这可是圣诏啊！抗诏不遵是要砍头的！”春莺慌得不行。
　　“哦。”燕妘像只被压瘪的灯笼，瞬间泄了气，笑容也消失了。
　　“小小姐，您为何不想让二小姐入宫啊？二小姐要是被选上了，就变成皇上的妃子了，多威风呀！”春莺兴奋道。
　　燕妘左手手肘靠在案几上，撑着脸，一脸郁闷。
　　“阿姐要是入宫了，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吗？”说完燕妘更加郁闷了，一下子趴在了案几上，将脸深深埋进手臂里。
　　阿姐平日里最是疼爱她了，有什么吃的玩的总是想着她，有时功课没完成，爹爹训斥她时，阿姐也总是帮她说话，要是阿姐入了宫，燕妘无法想象今后的日子有多么无聊。
　　春莺听完燕妘的话，又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有点失落。
　　燕姒是出了名的温柔，对待下人更是如此，除了一些重活，平日里根本不会怎么使唤她们，家中侍人都很敬重这位二小姐，如今她却要入宫，日后恐怕再难相见，所有人其实都挺不舍。
　　“小小姐，二小姐她总归都是要出嫁的，如今只是日子提早了些，小小姐不要太伤心了。”春莺在一旁不停地地安慰着燕妘，嘴巴皮子都要起火花了，但是燕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安静了片刻后，燕妘猛地直起身，
　　“春莺！”燕妘叫道。
　　“怎…怎么了，小小姐？”春莺不明所以。
　　“你刚刚说阿姐她要出嫁？”燕妘似乎很是意外，满脸的疑惑。
　　面对燕妘的疑问，春莺也疑惑得不行，
　　“是啊，小小姐您不知道吗？二小姐她入宫就是去参加选秀，然后变成皇上的宫女啊。”
　　听完春莺这席话，燕妘豁然开朗，脸上又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她赶忙站了起来，把地上一头雾水的春莺也拉了起来。
　　“春莺！你说我去给阿姐当陪嫁如何？”燕妘兴奋至极，好像马上就要跳起来了一样。
　　不让阿姐入宫是万不可能的，让阿姐入宫后又出来也是万不可能的，但是自己可以进宫陪她呀！这样一来，自己不会再无聊，阿姐在宫中也能有个伴了。
　　“小小姐，这…”春莺看着燕妘开心的模样，有点不敢开口。
　　燕家只有燕姒和燕妘两个女儿，如果都入了宫，家主和燕夫人定是不会同意的。
　　春莺眉头紧皱，燕妘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忍不住疑惑道：
　　“春莺，你不支持我吗？”燕妘脸上生出些许愠色。
　　“没有！小小姐，小的不敢！小的支持您！”春莺又是摆手又是摆头，还一边俯身行礼。
　　听到这样的回答，燕妘满意了，满脸笑容，高兴到了极致。
　　春莺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不过，小小姐，”春莺抬头看了一眼燕妘，见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又继续说：
　　“这事还是要过问一下家长和夫人，让他们定夺，万不可贸然行事啊！”
　　听了春莺的话，燕妘点点头，她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燕妘又急急忙忙地跑到门前，拉开门闩，跳出厢房，朝正厅跑去。
　　春莺只感觉刚刚有一阵风在自己面前刮了过去，马上她也反应过来，追了过去。
　　“小小姐！您跑慢点呀！别摔着了！”
　　春莺实在是担心小小姐，要是小小姐真在家主和夫人面前说了要陪嫁这件事，不敢想象家主与夫人会有多么生气。偏偏她家小小姐不明白，可她方才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暗示小小姐了，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春莺深叹了一口气，又加快步伐追赶着燕妘。
　　“爹爹！”燕妘的身音从内院一直贯穿到正厅，院子里忙活着的侍人纷纷转头，只看见一道暖黄色的影子飞进了正厅，伴着好听的铃铛声响，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不久后，又闪过一道青绿影子。
　　燕妘三步并作两步，边跑边喊着“爹爹阿娘“，在燕启的梨木椅子前停了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春莺紧随其后，用手轻抚着燕妘后背，帮燕妘顺气。
　　燕妘冲进来之前燕启正在品茶，燕妘突然蹦了进来，燕启费了好大力气才没将茶从嘴中喷出来。
　　“窕窕，又是何事啊？”燕启边问边将手中的紫砂茶杯放在身侧的木几上。一旁的燕夫人也不明所以地看着燕妘。
　　“爹爹，我想给阿姐当陪嫁！”燕妘笑得灿烂，似乎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玩笑话一般。
　　“咳！”燕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擒在扶手上，燕夫人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又转头对着燕妘，
　　“窕窕！你在说些什么呢？”燕夫人愠怒道。
　　“我说我要给阿姐当陪嫁。”燕妘不明白阿娘为何突然生起气来，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胡闹！”燕启吼道，燕妘被吓得一抖，身后的春莺也吓得把头垂着，不敢吱声。燕妘稍稍挺了挺身，故作镇定道：
　　“我何曾胡闹了？”身后春莺轻轻地用手扯了扯燕妘的衣带，燕妘微微侧身，安抚似的摸了摸春莺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害怕。
　　燕夫人从座位上起身，眉头紧锁，她走到燕妘面前，拉着她的手，
　　“窕窕，你可知那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吗？”
　　燕妘愣了愣，她好像确实不知道，她只听别的女儿家说宫里的日子有多么多么好，但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女儿不知。”燕妘瘪着嘴，揪起自己的裙带攥在手心里。
　　“可是…可是我就是很想入宫嘛…”燕妘觉得委屈，她就是不想离开阿姐，想一直待在阿姐身边而已。
　　“你二姐要入宫，你爹爹和我就已经很舍不得了，现在你又吵着要入宫，这叫我们如何是好？”燕夫人语调也似燕姒那般轻柔，听得燕妘心里又苦又涩。
　　坐在木椅上的燕启也不住地叹息。
　　他乃京城第一富商，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经商，平日里很少归家，家中两位宝贝女儿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又遇上了新帝选妃这种大事，偏偏他家也要选个女儿家。
　　选走一个窈窈，他已经很心痛了，现在窕窕又吵着要走，他脑仁真是炸炸地疼。
　　“入宫为妃后过的日子哪有在家里舒坦呢？”燕夫人抚了抚燕妘的头，转身坐回了木椅上，手肘撑在扶手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燕妘知道，阿娘那是不想和自己再讨论陪嫁这件事的意思。
　　“女儿没说要当妃子，我只是想进宫陪着阿姐，”燕妘自顾自地坐在一把木椅上，双手捧着脸，手肘也支在一个木几上，嘟嘟囔囔的。
　　“我就说我是阿姐的陪嫁丫鬟，反正也没几个人认得我。”
　　燕妘今年十三岁，还未及笄，不宜在京城中抛头露面，除了几家亲戚，京城没有多少人家见过她。
　　众人只知道燕家有两位女儿，大的那位花容月貌，风姿绰约，不知道这位小小姐更是明眸皓齿，软玉温香。
　　燕启与燕夫人未发一言，燕妘斜眼瞅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说，
　　“我听说，阿姐要是进了宫那再回来可就难了，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阿姐了…大哥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里该有多无趣…”燕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尖微红。
　　燕启和燕夫人双双盯着燕妘，眼眸微动。
　　“那皇宫是何等寂寞之地，阿姐在里头连个伴都没有，她又是个闷闷的女儿家，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呢！”燕妘小声地抽泣着，小小的身板微微颤抖，梨花带雨。
　　春莺这时也站在燕妘身旁，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自己也架不住地呜咽。
　　“我要是能进宫陪着她，她也能免除寂寞之苦了。”燕妘用手擦拭着脸上的眼泪。燕夫人见了燕妘这副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地开始落泪。两个都是她最最疼爱的宝贝明珠，谁受苦她都是不忍的。
　　燕妘这番说辞堪称完美，狠狠抓住了燕启与燕夫人的心，既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又能帮到阿姐，她心里暗喜。